第一百九十七章 記憶
“你想要它？”
沈言控制着蒼白之手，在貘的面前輕輕揮了幾下：“如果可以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把它拿走。”
一邊說著，他把手伸向貘，就像遞食物給流浪的貓狗，生怕驚嚇到對方。
然而看着沈言將蒼白之手伸向自己，貘立刻警惕的後退。
沈言嗤笑：“你看看你，說想要的是你，害怕後退的也是你。”
“讓我猜猜看……”
他抬起頭仰視着高高瘦瘦的貘，神情平淡地說：“你這麼怕它，是因為在我丟失的那段記憶里，它曾給你留下過心理創傷？”
小丑的力量悄然流轉，沈言的雙眼完全變成黑色。
貘在他的眼中，身上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光彩。
代表恐懼的黑色，代表希望的藍色，代表憤怒的紅色全部集中在貘的頭頂。
“面對着令你恐懼的心理創傷，你還要來到這裏，部了這麼一個局……在你的心裏肯定已經有了對抗它的方法對嗎？”
隨着沈言一步步逼近，黑色和紅色不斷加深，擠佔着藍色存在空間。
“那麼用出來吧！”
沈言攤開雙手，用一種完全不設防的姿態，將蒼白之手暴露到貘的面前。
貘隱藏在兜帽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言胸口的白色手臂，明滅不定的目光，閃爍着狡詐與貪婪。
下一刻，代表着慾望的黃色情緒擠佔了他的腦海，他奮力吹出一個最為璀璨奪目的七彩的氣泡，向沈言的腦袋籠罩過去。
沈言沒有做絲毫反抗，任由氣泡將自己的腦袋整個包裹起來。
隨後，他全身的靈能之力開始不由自主的向頭部匯聚，就連原本用來覆蓋體表阻隔白霧的火焰，也向頭部收縮。
氣泡開始劇烈震顫，貘感覺自己的靈能也在加速消耗起來。
但他沒有絲毫在意，反而滿臉興奮地吹出更多氣泡，不斷地往沈言的腦袋上的氣泡融合進去。
“我感覺到，你在恐懼。”
張長林來到了貘的身後，暗金色的瞳孔注視着貘，似乎能看到貘內心深處的樣子。
貘沒有回頭，反駁道：“不，這是興奮！”
張長林瞥了一眼被氣泡籠罩，似乎陷入夢想的沈言，平靜地說：“他引起了你的恐懼和貪婪，你不應該冒險的。”
“所有看上去高收益，但卻沒有足夠把握的事，最終只會釀成苦果。”
“我就是例子。”
他抬起自己的手，整個手掌呈現出一股炭灰色，甚至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龜裂紋。手掌中心的掌紋更是完全裂開，裂縫中流淌着金色的熔漿。
而在被金色熔漿分割開來的皮膚上，出現了一個個扭曲的人臉，他們像是被困在其中的怨魂。
而這種變化，還在沿着他的手臂不斷向上延伸。
要不了多久，他全身都會呈現出一種碳化龜裂的模樣，整個人已經很難說還是“人”了。
貘回頭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不懂！”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麼！”
“每個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本來就很平庸，大家的生活就像一條幽暗甬道里的魚群，看不到光亮，看不到盡頭，只是心中的執念催動着你不斷向前游着，想着也許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可以走出一條別出心裁的路，成為佳話、成為英雄。”
“但是你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游不動的，你會接受自己的平庸，不再妄想、不再希冀，沉入水底……”
“而現在，”貘抓着張長林碳化的手，舉到他面前：“它幫你打破了甬道，把你帶到外面的世界，給了你擺脫平庸的全新可能，你卻在嫌棄它！”
張長林用力把手抽了回去：“平庸不是罪過。”
“權力和力量的濫用才是。”
他默默地退回到了自己復活的那些遊行者的身邊，這些人經歷過剛復活時的崩潰后，現在情緒已經逐漸穩定下來。
嚴格來說，他們已經死了，即便是被複活也只不過是擁有了原主人記憶的境奴。
只不過相較於其它境主而言，張長林給他們保留了最大程度的自主性，但從本質上來說，這幾千人死了就是死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用這身力量，去換回大家普通的生活。
“蠢貨！”
貘冷眼瞥了張長林一眼，嘲諷道：“你會這麼說，那是因為你還有的選。而給你選擇底氣的，就是你看不起的東西！”
“作為一個新人，你需要學習的還很多，首先，就是應該正視這股力量——”
一邊說，貘伸出雙手捧住沈言的腦袋，一股七彩的流光從貘的眉心飛出，向著沈言的眉心鑽了進去。
……
被貘的七彩氣泡籠罩住腦袋之後，沈言便感覺到了一股深沉的睡意。
等他意識再次清醒，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庭院。
院子的圍欄是白色的石牆，高度超過了三米，在圍牆的最上面還有一圈通着電的鐵絲網。
大院的正中央，是三棟湊在一起的白色小樓，每一棟都分成了三層，接近十五米高。
院子裏，十幾個穿着藍白條紋衫的孩子在院子裏嬉鬧。
不過沈言發現，這十幾個孩子雖然看似各自玩鬧，輕鬆愉快的樣子，但他們每個人總會在玩鬧的過程中，藉助器材或樹木的遮掩，偷偷向自己看過來。
原本是充滿朝氣的眼神，在掃過自己的時候就會變得陰冷、恐懼。
就在他疑惑時，一個穿着白大褂帶着金絲眼鏡的男醫生走了過來。
醫生來到沈言身邊，恭敬的彎腰：“選好您的午餐了嗎？”
午餐？選什麼午餐？沈言疑惑。
可自然而然地，他卻張嘴說出了另一句話：“他們成長的太慢了，這麼長時間只有一個勉強算是結了果。”
“再這樣下去，我就要餓肚子了。”
這似乎是一句很恐怖的話，男醫生身體哆嗦了一下，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說：“您……您說的問題，陳教授已經注意到了，我們已經在加緊培育新的胚體，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胚體？給我的食物嗎？這是我自己的記憶，還是貘製造出來的東西？
沈言看着自己指了指一個躲在樹蔭底下的小男孩：“那就他吧，雖然還沒有完全成熟，但也能頂一陣了。”
看到小男孩的臉，沈言莫名的有些心慌。
這個孩子，他見過！
雖然他現在嘴角向下抿着，沒有那張狂的笑容，但他躲在陰影里的樣子，還有那與自己八分像的臉——
等一下！
他想要阻止那些撲向他的人，但邁動腳步之間，自己的身軀進一步擴大腳下的院子成了大一點的模型。
白色火焰從自己的身上播撒出去，整個院子籠罩進一片火海中。
所有人在奔跑，在狂笑。
從這些人眼中的倒影，他看到了宛如山嶽的自己。
自己俯視着院子裏在火焰中慌亂奔跑的人群，這一次流露出的不是悲憫，而是不加掩飾的飢餓與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