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離間
張牛角等叫罵了一整天，人困馬乏，只怕天色暗了遭到官兵的追擊，便退了去。
王景等也不敢追，萬一有埋伏呢？
於是兩軍各自作罷，只是祁縣官兵看了一出猴戲，心情愉悅。而黑山軍罵了一整天，對方沒有反應，就像憋足了氣力卻一拳拳的打到棉花上，力量沒有得到宣洩，反倒憋了一肚子火。
王景尋思，也不知道州郡的援軍幾時能到，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黑山軍鐵了心的選擇了強攻，在敵眾我寡的情形下，縣城官兵未必討得了便宜。
史書上對張牛角這個人記載得不多，屬於“落地成盒”型，主要是在《張燕傳》中作為一個鋪墊。
至於尚未改姓的褚飛燕，也就是史書中記載的張燕，在朝廷被黑山軍搞得頭痛欲裂的同時，他卻選擇了投靠朝廷。朝廷順勢而為，讓張燕統領黑山諸山谷事務，還給了他舉薦孝廉的權利。
平息黑山之亂的關鍵點，或許在於褚飛燕。
但是現在無論是身無官職的王景，還是掌管一縣的縣令，都沒有權利招安褚飛燕。哪怕是并州刺史張懿，也無權許諾褚飛燕很大的好處——畢竟張懿受命於朝廷，並非後幾十年的割據政權。
次日，黑山軍又來搦戰。
這一次，黑山軍抬來了雲梯等攻城器械，大有強攻之意。
祁縣城樓也備足了弓箭和滾石，還有沸騰的油湯正一盆盆的抬將上來。
王景意外發現，有的護衛的腿在抖。
王家的護衛上過一次戰場，但事關生死，血性不是一次就能夠練就的。更何況令狐家的護衛連一次正規的戰場都沒有上過。
本來就已經敵眾我寡了，再攤上一批心理素質不過硬的守城護衛，這仗沒法打。
就在黑山軍扶着雲梯靠近城樓的時候，王景朝着許褚大喊一聲：“擒賊先擒王！”
許褚會意，彎弓搭箭，朝着張牛角一箭射了出去。
許褚力道大，能開三石弓，那射出去的速度自然就很快。張牛角不及揮刀隔擋，只好將身體側閃，那一箭擦着張牛角的肩膀滑過，甚至還在他的護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王景大怒，對着許褚道：“讓你射王，你射那貨幹什麼？”
許褚納了個悶，心道張牛角不就是黑山軍的主帥嗎？
王景道：“張牛角只是掛牛頭，賣狗肉的貨，黑山軍真正的統帥，真正讓朝廷忌憚的，乃褚飛燕也。”
褚飛燕初聽這話，心裏還有些自豪，直到他看到張牛角轉頭看自己的眼神時，突然明白到：這小子在使離間之計不成？遂解釋道：“燕並無僭越之意。”
張牛角道：“為兄還信不過你嗎？此必官兵離間之計，欲使我兄弟二人不睦。”
褚飛燕頓時鬆了口氣：“渠帥明鑒萬里。”
王景才不管他們中計沒中計，只顧在城樓上大喊：“只要射殺諸飛燕，賊軍必亂。”
上百箭矢如蝗般向著褚飛燕飛來，褚飛燕騎在高高的戰馬上便是活靶子，遂滾鞍下馬，借黑山軍的步兵盾牌避箭。
那些手持盾牌的黑山軍迅速向褚飛燕靠攏，以此抵擋城樓上飛來的箭矢，反倒將張牛角冷落在了一旁。
趙戩拿了一把弓箭，欲射張牛角。
王景制止道：“不可！”
趙戩不解，王景解釋道：“如果現在射死張牛角，他真會將黑山軍全部交給褚飛燕。如此我們就更能將鐵板一塊的黑山軍撕裂了。
”
要知道整個黑山軍聚集起來，有近百萬之眾。就算他們把腦袋伸給你砍，你也砍不過來。所以破敵之關鍵，在於讓他們起內訌，首先將這百萬之眾化整為零。
這個時候，黑山軍的雲梯已經靠上了城樓，無數黑山賊正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
王景下令倒滾油，遂后又放火燒雲梯，黑山賊如雨點般的從雲梯跌落，或燙傷，或燒傷。
張牛角見狀，下令撤兵。
褚飛燕不解，道：“我軍數倍於守軍，他們的滾油、落石有限，不趁此機會一舉攻上城去，前面的兄弟豈不是白死了？”
王景大聲說道：“聽見沒？我等所忌憚者，唯褚飛燕耳。繼續放箭，射死他。”
張牛角道：“官兵欲殺賢弟而後快，吾等先暫避其鋒，回頭再作計較。”
褚飛燕長嘆一聲：“謹遵渠帥之令！”
因為有王景的挑撥在先，褚飛燕為顧全大局，更不能不遵照張牛角的意思行事，否則就是褲襠里裹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張牛角下令撤兵的真正原因，強攻損傷大隻是其一。其二，張牛角對於王景的話略感不安。
無論是王景在言行上將褚飛燕視為頭號敵人，還是城樓萬箭齊發時，黑山軍的盾兵向著褚飛燕靠攏，都是在挑戰他張牛角的權威。平日裏，褚飛燕也有諸多主張，當時張牛角覺得這位兄弟頗有見地，現在看來，褚飛燕也正是這樣一步步走到了黑山軍二把手的位置。
如果張牛角的能力可以壓制褚飛燕，那麼褚飛燕毫無疑問會成為張牛角的得力助手。相反，如果張牛角不能壓制褚飛燕，那麼褚飛燕的存在對他來講，就是一種威脅。
今天，王景便是捅破了張牛角與褚飛燕之間的這層窗戶紙，讓他們能夠彼此看清對方。
卻說黑山軍退兵之後，王景回到府中寫了一封信函。
這封信函抬頭便是：飛燕吾兄。
王景在信中對褚飛燕的統軍能力大加讚賞，黑山非飛燕兄不能成。他還提到，整個黑山軍加在一起，有百萬之眾，州郡想要徹底剿滅黑山軍是不現實的。如果兩人能夠合作幹掉張牛角，則王景可以向州郡邀功，褚飛燕又能繼任張牛角的位置，統率整個黑山軍。簡直就是一個雙贏的局面，願褚飛燕三思。
同時，王景還給出了具體的計劃：來日黑山軍再次搦戰，王景將派出一員將領與其單挑，然後詐敗回城。這個時候，褚飛燕只需要慫恿張牛角追入城中，他自有擒殺張牛角之計。
信函寫完之後，王景尋了一名護衛，告訴他道：“將此信送給黑山軍二號頭領褚飛燕。”
護衛戰戰兢兢的接過信函，眼神里滿是擔憂。
那可是賊窩呀！
王景告訴他道：“放心吧，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目送護衛出門，王景對着他離開的方向拱手作揖，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