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物，惡魔
蘇原換上了大幾號的囚服，兩隻手藏在長袖裏，看起來十分可愛。
兩位小卒帶着蘇原輾轉反側之後，又被地牢的審卒領走。
審府奇大，從審堂判決后，不僅要走進三米多高的圍牆，在地牢的左邊還看到那座久負盛名的天獄。
天獄、地牢，外城兩座關押犯人的地方，天獄關押的是罪罰成都低、常是那幫打架鬥毆、偷竊之類的罪人，蘇原正要前去的地牢關的可都是一群十惡不赦的犯人。
“進去之後，該低頭就低頭，別人要你做什麼別反抗。”一旁的審卒好心提醒着，雖然他是不知道蘇原犯了什麼大罪，可在他眼裏蘇原只算是一個孩子。
一個被打入地牢的小孩子。
“謝謝。”
好意不僅沒有感動到蘇原，反而換來冷漠的回應，小卒氣不過踢了蘇原一腳。
“滾進去，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麼善良的。”
小卒在身後罵罵咧咧，蘇原則不慌不忙走進前面陰暗的石屋。
“一具屍體，卻有兩處致命傷，着實令人尋味。”
碩大的背影站在石屋裏側，渾濁的聲音在石屋回蕩：“是該說你那位姐姐需要死兩次，還是需要由你親手殺死她。”
男子話中有話，裝瘋賣傻也只會引起更大的懷疑，蘇原平靜地同他理論：“但在我刺出那一刀時，她還活着。”
“面對毫無反抗之力，又是相處了多年的姐姐，你刺出了那一刀？”
“姐姐是位很堅強的人。”
“這不是你出刀的理由。”
“我只是確保老爺的安全。”蘇原知道自己的說法毫無說服力，因為琳思的死亡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操控了一切，也猜到琳思會在最後關頭選擇自盡，但是令他意外的是，琳思自盡那一刀明明以及足夠致命。
當姐弟兩錯愕的對視，蘇原果斷地抽出銀刀，朝琳思心臟的位置刺去。
這是唯一的出路。
就算世人忽略了姐姐自刎而不死，但是床上的遺體呢？
姐姐殺人了，以李府的實力，姐姐也只能被斬首，到那時這個秘密必然被揭開。
刀刃沒入心臟的一瞬間，一道寒流傳進蘇原體內，他看到了，看到了一段詭異的畫面。
‘對不起。’琳思包含淚水的雙眸望着蘇原，‘我笨手笨腳的。’
她向摸摸蘇原的臉，卻發現沒有一點力氣，生命在瘋狂流失。
‘太好了。’她說，‘最後我總算沒有連累你。’
蘇原愣住了，他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只感覺到某種東西隨着姐姐一同離去。
沒關係的，他安慰自己，他還是能看見姐姐的，不管死人活人。
但是，當琳思眼角的淚滴滑落，再也沒有氣息時，蘇原眼中並沒有另一個琳思的出現。
被我殺死的人，連做死人的權力都沒有！
老金輕打個響指，石屋內的螢石亮起，也將蘇原的神智拉了回來。
火紅的長發，如劍般的眉毛下是高挺的鼻樑，即使年過四十，也難免自身的英氣。
獨特的外貌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外加上金桓遠近乎兩米的身高已經碩壯的體型，恐怕只需一眼就足夠銘記一生。
“我對你抱有期待，所以我將告訴你一些事情，若是你辜負了我的期待，那麼你也將成為地牢的一部分。”老金拍了拍手，道：“進來。”
突然，空氣里瀰漫一股惡臭，伴隨着高溫湧進。
蘇原回頭，三米高的石門被完全封住，一隻恐怖的爪子抓住牆壁，一頭不可名狀的怪物擠了進來。
高溫與惡臭就是這隻怪物帶來的。
“父，父親。”怪物畢恭畢敬地跪下，朝着老金行禮。
任何常人見到這種怪物，輕則失聲尖叫，重則倒地不醒，但是蘇原並沒有表現出一絲驚慌的樣子，這無異於更堅定老金內心的猜測。
“如你所見，這位就是我的孩子，我親眼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長大，他並非突然變成怪物，而是從小到大的怪物。”老金咬牙切齒地說著，完全不掩飾對怪物的痛恨。
蘇原上前仔細打量這個惡魔：
超過三米的高度，額頭長着兩支看上去十分堅硬的犄角，血紅的雙眼上有一層透明的眼膜，可以用來代替眨眼。
他將手放在怪物的身上，其觸感更像鱗甲而不像皮肉，由於考得太近，詭異的高溫以及惡臭令蘇原極其不適。
“人與人的後代，竟然是怪物，哈哈哈哈。”老金自嘲地笑着。
人類在外城存活上百年，為何偏偏只有他遇到了這種荒唐事，摯愛還因為這個怪物難產死了。
“是我身上流淌着怪物的血液，還是怪物對我的懲罰。”
“這不是怪物。”蘇原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種族，道：“這是惡魔。”
惡魔？
外城所有人都聽說過惡魔，但又未曾見過，所謂的惡魔，更多的只是用來嚇唬那些愛哭的小孩。
“把刀給我。”蘇原朝老金伸出手。
老金一頓，自然是知道蘇原想幹什麼，就連一旁的惡魔也察覺到了，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威脅。
“為何惡魔會突然降臨。”老金問，並沒有給出刀。
“惡魔從未離去，又何來降臨一說。”
蘇原比其他人能知道更多的事情，是因為他所看到的，遊盪於世間的亡魂。
從小到大，蘇原眼裏的世界就充滿着無數亡魂，他們穿梭於世間各個角落，痛苦地哀嚎着，貪婪地傾訴着，無時無刻。
就算蘇原堵住耳朵，閉上眼睛，都無法隔絕。
一開始，蘇原無法分辨亡魂與活人，無盡的聲音令他幾近崩潰。
亡魂貪婪地向蘇原傾訴，來緩解永恆死亡的孤獨。
老金一邊安撫不安的惡魔，一邊問：“惡魔一直存在？”
“他們從未離去。”蘇原看向老金，事到如今他仍是無法分辨活人與亡魂。
但是，何必分辨。
他所看到的，就決定了蘇原該如何對待這個世界，既然在他眼裏，生死不相隔，那麼活人與死人就沒了任何區別。
活人和死人嘴裏都太多謊言，蘇原要做的，只是聽取有價值的信息。
“惡魔出現的太早了。”蘇原再度朝老金要刀。
“早？”老金皺着眉，有意地遞過去一把普通匕首。
“不是這把。”
蘇原果斷否認：“我要，你從我這裏奪走的那把銀刀。”
“銀刀，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知道自己拿走銀刀的人不多，老金在想，是他大膽的猜測，還是他真的知道了，老金不動聲色反問道：“為何我這把匕首不行，非要什麼銀刀。”
“因為，我需要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