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把撿把把住后

終章 把撿把把住后

繼國年,望泗區,美好家園。

20號公寓,四層東側,402室門外。

08:01am.

鮮血繼續流動,不正常的灼燒熾熱感逐漸從體內褪去。

仉無感受到疼痛,習慣性的施展全集中呼吸術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鬼物從仉無的影子中如同“沼澤人”一般爬出,化為現在穿着校服的仉無模樣,靠近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仉無本人,附身抓向插入他腹中的刀。

一隻手顫抖而有力的阻擋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仉無眼皮抬起,呼吸逐漸平穩,抬頭看向還沒反應過來且毫不知情的二人。

他痛苦着卻又想笑,笑的很溫暖只是有些狼狽。

我真的還沒死透,憑藉著全集中呼吸術可以將血止住。

仉無的體魄,即便沒有通過火之神神樂的舞技提升淬鍊,但也是常於劍場中訓練出來的,那一份強健與敏捷,也不比挑擔闖瀑兩年的仉沭就差到哪兒去。

“老子回來了。”

兩鬼神情漸漸不對勁,直到聽到這一句話,才臉色有異。

仉無左手牽制住了身旁的一鬼,右手一把抓住入腹之刀的刀柄,當機立斷地拔出,猛地插在地上,仉無模樣的鬼的影子上。連帶着鮮血大片滴落,但竟然很快便止住了。

影子仉無被斷掉刀尖的刀具攻擊到本體,鬼體當即從本體扎入的地方破開,流出真實的鮮血,然後再不可恢復逆轉地走向死亡的過程中,表情猙獰而凝滯,爆裂開來。

另一鬼仉遷的一條腿已經飛來,動作更猛烈。靠坐在牆邊的仉無來不及收刀躲避,鬼的蓄力一腳直接踢在了剛剛止住血、仍沾滿鮮血的腹上,疼的仉無齜牙咧嘴,道:“屮尼瑪。”

“奶奶,對不起!”但緊接着他又在心頭高呼。

影子仉無想抓住機會藉此猛攻,不給坐在地上這小子站起來的機會,再度揚腿要甩來。

“日之呼吸,一之型,圓舞。”

仉無朝前方劈出纏繞着火焰的弧形斬擊,虛弱且破音的暴喝聲在走廊里回蕩。

火光在刀刃上一閃而現,於空中留下衝天的熾熱,從仉遷的腹不連帶着劃到胸口,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火焰還不斷灼燒着仉遷的鬼體。

影子仉遷驚慌後退。

“這小子,怎麼回事!明明剛剛還虛弱的要死,突然就這般生猛了?”

按照旁觀的視角。在幾分鐘前,仉無還在不斷的驚嘆着仉遷與江奶奶各種超出常識可解釋的戰鬥,如那停滯在空中定格,隨後爆裂開來卻又如煙塵般消散一般。

但在短短几分鐘后卻反了過來,仉遷驚訝着仉無如何能在一瞬間脫離他的常識,施展出難以想像的劍技,這是他印象中完全沒有出現過的一面,且營造出的猛烈烈焰不斷灼燒着他的鬼體,大幅減緩了他身體得恢復速度。

仉無要緊的牙齒風間白氣湧入,緊握手中的武器,貼着牆支着腿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面部的肌肉雖然緊繃,但是嘴角上卻掛着似有似無的笑意,變得銳利的眼眸抬起,落在樓道里的影子仉遷,彷彿在說“老混蛋你他媽完了”。

仉遷的神色仍然帶有一絲癲狂,更是多了一抹凝重。

“你不是仉無,不是我的兒子!”

“你到底是誰。”

“老子本來就不是。”

仉無說著冷冷的話,施展着熾熱的劍技。

“你雖然不是仉遷,但我是你老子!”

日之呼吸,

三之型,烈日紅鏡。

一道深紅色的弧形火焰橫向斬擊而去,隨後仉遷展開反擊。在公寓的樓台上有一扇扇門戶,仉無家就是四層的其中一戶。父子倆此時看起來就像是在並不寬闊的露外樓道中,練習着劍術,不斷劍擊,攻退進防。

只不過是穿着上衣腹部沾有大片血跡的兒子,單方面使用燃着火焰的長條狀物不斷逼退父親,父親靈活的躲閃,直至逼到樓梯口。

就在仉遷轉身欲要逃跑的那一刻,戰鬥宣告結束。

仉無剛好施展到第十一之型的日暈之龍·頭舞時,見狀便拖着虛弱的身體如同火龍飛舞一般的躍起,孤注一擲的猛烈一記。

手中的刀劃破空氣高速連擊,在仉遷的脖頸、肩膀、後背、側腰留下四道傷害極高的傷口傷口處產生被烈焰灼燒般的劇痛讓仉遷瞬間失去行動能力,只能暫時停下,回身抵擋,讓鬼體恢復再生。

但是藉助仉沭的身體掌握了火之神神樂的仉無,在秦壹國的意志降臨時記住了不堪負重的身體使用最初的日之呼吸,施展的完整頂級戰技。那些感覺,已經無法忘記。

超越三百年前的鬼殺隊巔峰戰力——柱的仉無,即便已經身腹重傷,又怎會在擁有刀劍武器時,輸給一個屈屈小影之鬼,即便是斷掉刀尖的抗倭刀。

“頂着我父親臉的下三濫,死去地獄吧。”

從樓道口飛躍而來的仉無冷着臉,毫不猶豫的扎在了地上的影子本體上,仉遷的動作停頓止住。

在這一刻,他的面龐在仉無眼裏,變得無比平和,沒有鬼的影子。還是那個相處了十多年的熟悉的父親。

他的目光轉動,視線落在仉無的面龐上,似乎在笑。

嘴無聲的緩緩動着:“再.....見。”

啊,見到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父親見到兒子,已然無憾。

看着仉遷身體緩慢的化為煙塵,化成一股清風從樓台處散逸出去,仉無的視線睡隨着不放開,直至再無蹤跡可尋,視線停頓在天空,眼帘低垂着,沉默無言。

即使知道那鬼物已經不能稱作為人,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已在一周前的某個夜裏慘死而去,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只是世界錯了。

“但是......”

仉無低下頭,視線落在手中火焰熄滅,餘溫尚在的斷尖刀上。

“心裏的這股堵塞是怎麼回事。”

他看着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空蕩蕩的公寓走廊,如此不切實際卻又無比真實,倍感落寞。

提着刀走到自己門前,拉開虛掩並未關緊的房門,進入玄關。

他將斷刀放在那個“不久前”才用過早餐的餐桌上發出鐺的悶響,背靠在椅背上,眼中無神。

大腦在思考,任由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晁舒有死的時候,他非常的生氣,因為那是令他感到嚮往的美好的人。當被剝奪生命與享受這份美好的權利時,周圍的人們往往會感到不公而引起共鳴。

這種共鳴,是生而為人與生俱來的額一種特徵。或許會被一些人所利用,那些人利用共鳴換取同情心,讓產生共鳴的對方對自己放下些許防備與戒心,達到他的目的。

但那同時也是人類最純粹的一種情感產生方式。

所以那一刻,“仉沭”的腦袋裏只有一個很純粹而又極端的念頭。

“把那個被滿是眼睛噁心的異刀貫穿舉起的中年男人從天上救下來,然後狠狠砍翻那個狗混蛋的脖頸。”

“此刻,為做到這點,哪怕是借用生命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當一個人失去他的所有可以被摧毀的東西,或者秉持着即便被摧毀也要跟你同歸於盡的信念時,這個人就是令鬼也害怕的瘋狗。

因為無畏在某種意義上即是無敵的。

這也是為什麼回到三百年前的仉無,可以在古蒙山上感受到劍士們的意志,看到那些畫面,亦可以將巔峰鬼王、使用月之呼吸鬼劍士頭顱斬斷的原因。

08:15am.

少年徹底接受失去父親的事實。將這種失去最親近之人後無比低迷的情緒被趕出腦袋,仉無站了起來。

他來到父親的書房,佇立的立櫃前,他拉開鑲着木框的玻璃門尋找。

那裏面有一副耳飾,其中一耳有些殘破,但仉無不介意,隨後尋找曲別針與打火機隨意的燒了燒殺菌,一手捏着耳尖,一手捏着針尖,然後面無表情的扎在了上面,將其貫穿。

血球擠出,順着滴落。

隨後,仉無就這樣將那副耳飾佩戴在了耳朵上,這在少年的心目中是一種象徵,摧毀影子妄想、人類必勝的信念。

至於火之神神樂,他已經不需要看也來不及使用了,就留在這房子裏吧。

世界已經變了樣,穿着校服卻又打了耳釘帶上顯眼耳飾的少年,提着一把看起來破舊,刀身卻並未生鏽的抗倭刀。

他即將去往學校。

是去上學嗎?

不......當然不是。

不會有人拎着刀去學校的。

除非那個人已經對學校的規則無畏、無懼。那樣那個人就是無敵的。

仉無提起刀往玄關走去,走着走着,一陣天旋地轉。

無敵的少年倒在了家裏。

......

......

當少年再度醒來,身體的傷勢遂已恢復完畢,城市卻淪陷。

少年抓住放在桌上的日輪刀的刀把,上面的血跡乾結凝固,他催動劍火在刀身淬過,陳舊與血跡統統伴隨着熾烈、散發不吉血色的劍火燒蝕殆盡。少年面色冷淡,目光明亮,低頭審視健壯完好的強大體魄,又走進衛生間看鏡中的自己。

他忽然發現臉上多了些什麼,伸手摸去傳遞迴溫乎的觸感。

仉無想了想,居然開心的笑了出來。

挺好的,就是有些顯眼。

......

......

城市中很乾凈,不僅乾淨,而且安靜。

每個人都提着利器在尋找,尋找可以便成同仁的人,因為他們不是人。

他們會勸說自己的親朋好友、情感伴侶、同學老師、領導下屬加入自己,看着他們驚恐的臉龐搖頭擺手拒絕自己,便統統請他們失去生命特徵,這樣他們就會同意了。

人傳人,刃穿人。

伴隨着咔嚓聲響,他們歡迎着新人的到來。

就在漫無目的尋找中,他們在旁是高樓的大街上遇到了一位少年,少年全身穿着沾滿鮮血的校服,藍色區域被染成了紅色,看起來就像油畫家在他身上潑了漆,創作一般。腹部還敞着口,但這不是校風不良的傢伙不好好拉拉鏈,而是拉鏈拉上后仍然被什麼拉開,腹部肌肉線條輪廓暴露在空氣中。

似乎是感到下面有些冷,他的校服拉鏈拉到頭,將領子立起。臉上還紋着烈紅火焰,沿着火焰形狀邊緣,像是燒焦一般有層黑線,看起來好酷不酷,像是真的不良少年。

仉無心想偶爾也中二一把,說不定會是最後一把呢。他將劍刺穿衣服卡在身後,一路從家中走來,很中二,也很二。

......

......

如果人群中出現袋鼠,那會引起慌亂,或許人夠多就不會,但袋鼠始終不會,因為他會踢人。

少年像逛街一樣,新鮮的看着迎面走來眾多不同職業的“人們”。

大概是他校服的緣故,有一人邊走來邊激動的揮手,衝著他高聲說道:“這位同學,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可以永生啊。”

仉無不知道放在哪兒的視線移到他身上。

他鼻子聳動兩下,隨後吐出舌頭,做出一副聞到反胃味道的表情。心想好好的城市都讓你們這些臭魚爛蝦糟蹋了。

但此時此刻的他卻很激動,隱隱有些壓抑不住的樣子,站定停下,感受着漸促的呼吸,自言自語顫聲說道:“我......可是早就想這麼做試試了。”

他胯下邁開,重心壓低,伸出右手,舉過頭頂,握住插在身後校服里高出頭頂的劍把,滿臉興奮的拔出!

然而下一刻,仉無面色一僵。

他的手臂伸直高舉,卻仍然未能將劍從校服中拔出。

劍太長了,一半還在脖頸后的校服里。

仉無的耳朵一瞬染上社死的緋紅,面頰漸漸紅潤,襯托着斑紋更加好看。

太二了,真的太二了。

......

......

周圍“眾人”疑惑,那人身後藏着什麼,怎麼不動了,快快過來加入我們,好讓我們幫你得永生啊!

離着最近的“人”已經快要走到石化般呆住的少年身前,剛想有所動作卻皺眉。他感覺少年的周身變得有些暖和,但這種溫暖讓他很反感。

皺着眉抬起手想扶在保持古怪姿勢中二少年的肩上,說道:“你到底想不想加入......”

仉無沒讓他把話說完。

他握住撿把的手猛然緊握,皮膚上靜脈鼓脹。

一聲劍鳴。

少年身上炫彩又破爛的校服刺啦地被撕扯開,刃裹挾炎,揮動如畫,空中留下劃過的痕迹,星火燎原,照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辦公高樓與公寓小區的樓牆上玻璃上,反射着光火。

焱美麗的讓人痴如飛蛾,渴望飛撲靠近,獻出自己血肉紅物,讓這火芒燃的更盡興一些,更華麗些。

正在同人推銷的那“人”在火光中化成灰燼,在炎雲中翻卷,帶上他的推銷夥伴們,一同乘坐龍頭炎雲扶搖而上。

九萬里,清風徐來。東流水,去返自然。

天更亮了,亮的發紅。

......

......

炎與焱突然如潮水般湧來,席捲城市文明,清刷污穢與影垢,也退潮水般褪去,八方匯來,收於少年劍海。

日之呼吸,第二十一式,燎原星火天。

其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

......

少年失去了原先擁有的世界,世界的色彩暗淡了下去,環境也十分惡劣,他不喜歡。所以他要讓偷竊者還一個世界回來,從此踏上了新的路途。

他詢問路“人”,你家代王去如何,路“人”“熱情”為他“指路”。少年為回報“人”家的“好意”,亦用刀劍為路“人”指路天堂。

少年走到哪裏都嗅一嗅。

——味兒大官兒就大。

他送走了“城裏人”,循着味道去找“鄉下人”和“山裡人”,翻山越嶺一路走過枯山槁水。

十七歲的少年還有四個月過十八歲生日,即七年四個月後生命走向盡頭的無路崖壁,或者,在透支下崖壁崩碎,不斷逼近,更早到來。

這,誰又能清楚知道呢。

但,仉無無悔。

......

......

旅途中的少年走在平原的大道上,劍不在背後,劍在腰間。

少年抬頭望去。

——正面,遠方群峰上端的太陽才剛剛露頭,一抹溫柔的光線揮灑整片大地,少年感覺暖洋洋的。山峰秀麗,有白色的湍流從群峰間流淌而出,順着地勢來到原野上。

少年的背後,影子上下顛顛晃晃拉得很長很長。

漸行漸遠,直至成為小小黑點,最終消失在群山入口處。

......

......

當信念之人把撿把把住后,他的念想成了永恆,羈絆斬不斷。

(完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落第奇術潭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落第奇術潭
上一章下一章

終章 把撿把把住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