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空墜落
干法水泥生產,是指將生產水泥所需要的原材料進行粉碎後用風機送入預熱塔和迴轉窯煅燒的一種工藝。韓諾,是一名機械工程師,目前正在一家專門設計干法水泥生產線的公司搬磚。而他的主要業務,便是負責預熱塔的設計。
這天的太陽很大,風也有些喧囂,韓諾獨自一人背着包往預熱塔頂上爬去。這是他不知第幾次爬這設備了,預熱塔高六十三米,沒有電梯或其它升降裝置,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踩着剛焊上的螺旋狀鋼梯往上爬。一個上午,爬上去再走下來,就可以吃午飯了。所以他邁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眼神瞥向預熱塔的對面。
那是另一座塔狀設備,叫增濕塔。增濕塔高三十多米,比預熱塔矮了許多,但是在那設備上工作的人顯然比韓諾面臨的危險更大。
那是一個焊工,正在增濕塔的外面焊接檢修梯。他會先將一根根角鋼焊在這個圓柱形設備的外表面,形成一個螺旋狀的樓梯雛形,然後再依次焊上花紋鋼板和扶手。
韓諾看着那藝高人膽大的焊工,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因為對方正如履平地的在那一根根角鋼上行走,彷彿腳下是已完全做好的樓梯一般。
對於這樣的場景,韓諾是屢見不鮮的。但他無法想像自己去做相同的事,畢竟光是想像從那幾十米的高空掉落,就足以讓人手足發軟了。
不過,今天的韓諾有些運氣不佳。他這一次上工地主要是為了解決設備上的一個設計問題才來的,根據駐現場的項目部同事說這個預熱塔基本完工了,所以他才選擇今天出差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但是當他站在倒數第二層樓梯前時,韓諾心裏默默地咒罵了那個項目部的同事好幾遍。在他眼前的樓梯,雖然有完整的梯步,梯步上也鋪上了花紋鋼板,但卻沒有護欄。這對於韓諾來說,無疑是如同天塹一般的存在。
韓諾猶豫了好一陣,眼前這些梯步還好,但樓梯中間那個只有一平米見方的轉檯真的把他唬住了。他在心裏衡量了一下,如果這趟不上去,自己可能還需要出差來一次工地,而且因為工作沒按進度完成,還可能被老闆罵一頓。但如果上去,萬一出什麼事,自己可就萬事休矣。
最終害怕被老闆罵的焦躁感戰勝了未知帶來的恐懼,韓諾決定試一試,萬一遇到什麼危險,自己就立馬趴下,然後手腳並用的爬下來。做下決定的他將背包帶中間的卡扣扣緊,然後一步一步的踩着梯子登了上去。
隨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韓諾開始輕鬆起來,他沒料到自己竟然也可以如履平地的在這梯子上行走。但顯然他對自己可以克服的高度是沒有概念的,尤其是當他終於站在那個轉檯上時。
因為往上爬的緣故,所以他一直是抬頭看着上方,心裏一點害怕都沒有。可一站到那個轉檯上時,就突然颳了一陣風。這風可能在地面上感覺起來並不算什麼,可放過風箏的人都知道,當風箏飛到幾十米的高空時,有時候這樣的一陣風足以扯斷風箏線。
所以這陣風吹得韓諾一個踉蹌,他站在原地穩了一下,然後不經意地往旁邊瞥了一眼。這一瞥不要緊,從高空俯瞰地面的感覺直接讓韓諾感到手足發軟,頓時就有些眩暈起來。韓諾沒有恐高症,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風吹得左右搖晃起來,他不知道是自己在晃還是大腦里產生了錯覺。
但韓諾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危險,畢竟身處六十米的高空,若是不能馬上控制好自己的平衡,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他想立馬蹲下來,讓血液儘可能的流入大腦里,使負責平衡的小腦儘快調整好狀態。但身體並不聽使喚,一個小小的下蹲的動作,他覺得自己用了半個小時。
這種做法有點用,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事,韓諾是有機會讓自己手腳並用的爬下去的。
但只聽“呯”的一聲巨響,不知什麼砸在了韓諾頭頂的設備上。上一次聽到這種聲音,是一個檢修口的法蘭沒焊牢,直接從四十多米高掉落下來,落在下方的一個平台上,然後將平台上的一個腳手架扣件彈起,砸在下方一個工人的安全帽上。工人被砸得頭暈眼花,摘掉安全帽后發現半禿的頭皮全都變紅了。
韓諾下意識地朝上方發出聲音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見一個奇怪的圓盤狀物體順着最後那段樓梯乒乒乓乓的向下滾來。這個東西看着像是個法蘭,但他印象中設備上方是沒有這種圓形法蘭的。他腦里飛速的運算着,最後確認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那個圓盤狀物體下滾的必經之路,但因為手足發軟,他並有躲開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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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人生就是如此,你準確地預知了不幸的軌跡,卻無法躲避它。
下一秒,韓諾便已飛在空中,懷裏抱着那個奇怪的圓盤狀物體。
韓諾曾無數次做過那種從高空墜落的夢,那種真實的墜落感每次都能讓他醒過來。但這一次,韓諾沒能順利的醒過來,他感覺自己一直在下落,同時大腦里出現了那傳說中的走馬燈。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便快速的瀏覽了自己從出生到如今的一生。
他覺得自己的一生是不完美的,一是上周剛通關的遊戲沒有打出完美的結局,二是自己還沒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他這一生唯一一次有可能脫單的機會,是一個女孩子向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你好”,而韓諾回了個“你也好”,於是便沒了下文。
想到這裏,韓諾有些懊惱的舉起懷裏這個圓盤狀物體,他想要在自己掉落到地面摔成一攤泥漿狀物體前看明白這個玩意兒的真面目。結果就在目光接觸這物體的一剎那,一股炫目的光芒出現,讓韓諾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韓諾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泥灘之上,身邊是潺潺流過的河水。韓諾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憑藉自己的五感好好的觀察了一下四周。
他能清晰地看見河流兩旁的奇怪植物,一些艷麗的紫色花朵點綴在其間。流水聲很輕柔,彷彿河裏流動的不是水而是某種粘度更高的液體,而撲鼻而來的味道與泥土的芬芳不同,有種刺鼻的氣味。韓諾閉上眼睛思考了片刻,開始相信自己已經到了忘川。
他爬起身來,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這讓他更相信自己已經是一個亡魂了。他對於這樣的死亡還是蠻認可的,畢竟毫無痛楚。但令他奇怪的是,自己除了聽覺和嗅覺,還能感受到觸覺,腳下的泥灘那軟綿綿的觸感似乎和活着時並無二致。
韓諾撓了撓頭,往後退了一步,發現自己踩到了某種堅硬的東西,他低頭瞧了瞧,將那東西從泥灘里摳了出來,發現正是那個把自己送來這個世界的圓盤狀物體。他將那東西拿在手上端詳了一陣,便走到河邊清洗起這圓盤來。
在洗的過程中,韓諾驚奇的發現圓盤竟然莫名其妙的變小了,它縮小到直徑只有十公分左右。圓盤表面鐫刻着某種奇怪圖案,雖然厚度不到半公分,但是韓諾能感覺這東西是中空的。而它的材質看起來不像金屬,又不像塑料,從外表看着渾然一體,卻又感覺裏面別有玄機。韓諾盯着它看了半天,揉了揉額頭,猜測它可能是用三維打印製造出來的某種工藝品。
想到這裏,韓諾突然醒悟過來。若是自己成了亡魂,怎麼這個外物還跟着進了陰朝地府?他又摸了摸自己背上,居然背包也還在,又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沒想到連衣服和鞋子都帶了過來。這發展明顯和死後世界的生命延續有所不同,難道自己是穿越了?
韓諾將背包取下,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感覺了一下。書還是那樣的手感,筆也能在手上畫出痕迹,用河裏的液體也能將筆跡洗掉。這些都足以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這裏應該是一個物理的、客觀的世界。這些發現,讓韓諾有些釋然,沒想到自己的人生並未就此終結。
可是這裏又是什麼地方?韓諾抬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沒有任何動物,只有茂盛的植被。而自己所處的泥灘,似乎是因這條河流形成的沖積灘涂。他伸手捧起河裏的液體,想要嘗嘗這“水”的味道。但一股熟悉的感覺從腦里冒出,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韓諾是個騎行愛好者,所以懂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識。其中第一條,便是野外的生水不可以隨便喝。因為生水裏可能會有動物的屍體或排泄物,其中含有的細菌可能讓飲用者生病。韓諾第一次在野外拉肚子就是喝了一條看似清澈的小溪里的水,結果裏面的大腸桿菌讓他拉到差點脫水。
而韓諾再次確認了一邊周圍的環境,沒有動物這點就很可疑,而河水裏也看不到任何魚蝦,這讓他再次確認這河裏的液體一定不是適合自己飲用的“水”了。
身處陌生的野外環境,韓諾知道此時最重要的並不是弄清楚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裏,而是應該儘早走出這個地方,找到有人居住的痕迹。畢竟這個地方如此的未知,許多東西都不符合地球的常識。他用河水洗刷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好在今天穿的是衝鋒衣,表面是不沾水的,而身上的背包也是防水背包,所以身上的泥漿很快被洗刷乾淨,人也清爽了許多。
於是韓諾開始沿着河流的方向朝下遊走去,這也是他從一些驢友前輩們口中得到的知識。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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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野外迷路時,可以順着水流走,因為有水的地方往往都會有人居住。他不知道這條常識在這裏適不適用,但也只能這麼做了。而他之所以朝着下遊走,只是單純的不想面向著太陽趕路,畢竟對現在的他來說,沒確保有安全的飲用水之前,盡量降低體內的水分消耗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韓諾的運氣不算太差,走了不到兩里地,就在地上撿到了一個斗笠。這個斗笠和韓諾見過的斗笠長得差不多,似乎也是用竹篾編成的,表面還用筍殼包覆了一層,可以很好的防雨。唯一的缺點就是斗笠的頭箍有些大,似乎它的前主人是一個頭比自己大一圈的傢伙,所以當韓諾戴上斗笠時,頭箍會卡在自己眼睛的部位。
不過對於一個機械工程師來說,一點小改造就可以克服這個困難。他先在旁邊的植物上找了一些莖稈,然後胡亂編織捆綁了一下。但不得不說的是,作為一個常年靠電腦生存的工程師,他確實是一個手殘。經過他改造的斗笠,雖然可以戴在頭上,但走着走着便滑了下來。
韓諾有些惱怒的將斗笠扔到一邊,他懷疑它的前主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遺棄了它。他將衝鋒衣的帽子拉起來繼續趕路,似乎還是來自文明世界的發明更管用。
不過片刻之後,韓諾就回來了,他將斗笠又撿了起來,把背包里那個圓盤狀物體嵌在了頭箍里,用它阻擋斗笠下滑。這一次,他成功了,圓盤的質感頂在頭上還不錯,不會讓人很難受。而戴上斗笠之後,陽光也不再將衝鋒衣曬得發燙。
約摸走了兩個小時,韓諾還是找不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他心裏有些打鼓,畢竟如果方向錯了,則每一步都是錯得更多。他有些氣惱的朝腳下的一塊鵝卵石踢了過去,鵝卵石在地面反彈了幾次之後集中了一棵矮小的植物,將植物頂上的一個長得像棗子似的果實給打了下來。
韓諾見狀立刻朝那果實奔去,這是一個五彩斑斕的果實,表面有扭曲的彩虹般的色彩。韓諾握着這個果實,再次犯起難來。畢竟在常識認知里,顏色越是怪異的植物,有毒的幾率越大。他不敢吃它,也不忍就這樣扔掉,畢竟這是他走到現在見到的第一個果實狀物體了。河流兩旁的植物雖然茂盛,卻似乎大多都是類似蘆葦一般的某種莖狀植物,沒有果實,其它的便是一些不知名的雜草,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吃。
將果實揣進兜里的韓諾朝剛才掉落果實的植物瞧了一眼,卻發現那植物已經沒了蹤影。他看着那塊被自己踢飛的鵝卵石愣了愣,心裏覺得有些不簡單,但又說不出問題在哪,畢竟這個陌生的環境,所有的常識都已經無法適用了。
就這樣,韓諾一直沿着河流的方向又走了差不多四個小時,陽光也漸漸變得不再那麼滾燙了。不過從光影上判斷,太陽離下山還早。而且他發現在這個世界的陽光下,人是有兩個影子的。這種現象,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光源有兩個。
韓諾不是沒考慮過去確認這個問題,但奈何那陽光過於刺眼,用裸眼觀察那太陽所在的方向,無論如何都只能看到雪白一片,所以他便斷了這念頭。
如果說繼續走下去,在太陽下山前還無法找到任何人居住的痕迹,韓諾恐怕就要選擇離開河流前進的方向了。畢竟在野外生存,安全是第一位的。這個世界有沒有猛獸不知道,但高大的樹木是有的,在那些蘆葦狀植物的外面,偶爾能見到幾株。韓諾一開始就打算如果夜幕降臨,自己就找一棵樹木爬上去過夜。
不過就在此時,韓諾卻意外的發現了遠處大概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木橋。這個發現,讓他有些欣喜若狂。魯迅先生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有橋,就說明有人往來,有人往來就說明走的人多,也就一定有路,順着路走,就一定能找到人。
想到這裏,韓諾加快了腳步。果然,他在橋邊見到了被人踏出來的痕迹,順着這痕迹往外望去,無論是哪一邊,都有兩排高大的樹木密密的生長着,將蘆葦狀植物牆分割出一條通道來。韓諾看了看左邊那條路,似乎通向一座山峰,而右邊的這條路,則通向山下。
現在擺在韓諾面前的選擇有兩個,一是上山,一是下山。而可能性也有兩種,一是山上有人居住,這條路是山上人下山獲取物資的通道。二是這山上沒人居住,人們只是通過這條路上山砍柴或進行其它生產活動而已。韓諾選擇了右邊那條下山的路,畢竟無論怎麼選,山下都應該會有人居住的。
這一次,韓諾很走運,因為他確實在兩個小時后便看到了一處破舊的房屋,而此時,太陽也快要下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