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慕容靈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
畢竟這是江月蝶和溫斂故之間的私事,她作為旁人,怎麼也不該橫插一腳。
但是慕容靈是真的擔心。
在她眼中,江月蝶無父無母,沒有依靠,好不容易有個沈家看着還算靠譜,結果鬧來鬧去,偌大的一個沈家竟也一夜頹唐,樹倒猢猻散。
反觀溫斂故呢?精通術法,實力莫測,身世似乎也有蹊蹺,無論如何,背後還有個雲重派坐鎮。
相比之下,局面對江月蝶太不利了。
尤其是……溫斂故性格似乎有些迥異於常人。
慕容靈擔憂地看向江月蝶,試探道:「先前說可以叫你「小九」,是在你之前,家中還有八個兄弟姐妹嗎?」
若是如此也好,總還有人幫襯着。
感受到慕容靈話中的蛋肉,江月蝶心中暖洋洋的。她笑着微微搖頭:「我沒有什麼兄弟姐妹,父母只生了我一人。不過「小九」這個排序前,確實還有八個存在。」
慕容靈好奇:「是結拜的姐妹?還是師門排序?」
「都不是。」江月蝶搖了搖頭,誠懇道,「基本都是竹子。」
慕容靈:「……」
怎麼說呢?從某些方面來看,江月蝶和溫斂故確實稱得上「絕配」
一字。
江月蝶發現了慕容靈的失語,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九」這個稱呼是她告訴慕容靈的,溫斂故也沒有反對,而是很愉悅的接受了。
這個稱呼被使用,代表着江月蝶認可了那段回憶。
名字是這個世界上能夠象徵一物「存在」的最短法術。
賦予一物一人名字,並獲得承認,就等同於將自己交付。從此以後一者就如同攀援的藤,無限糾纏,難分難捨。
「還有啊,關於溫斂故么……」
眼看着慕容靈的表情變得欲言又止,江月蝶笑了起來。
她突然有些好奇,在旁人眼中,她和溫斂故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
聽見江月蝶的問題后,慕容靈一愣,而後思考起來:「唔,其實我以前和溫公子也不太熟悉,對他印象也不算太深,只記得他總是笑,看起來脾氣很好,卻有種溫和的疏離感,讓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不過他在你面前完全不一樣。」慕容靈說著說著,自己先捧着茶杯笑了起來,「就像是泥人突然活了過來,有了鮮活勁兒,也有了人氣——在這之前,讓我和溫公子同一桌吃飯,我才吃不下去呢!」
江月蝶失笑:「他也沒那麼恐怖吧?」
慕容靈搖搖頭,老神在在道:「是你不懂。」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溫斂故那雙冷漠到毫無情緒的眼,以及和這雙眼完全相反的,翹起的嘴角,慕容靈就冷汗直冒。
「不提這些了。」慕容靈嘆了口氣,放下茶杯,「溫公子很在乎你。」
江月蝶點點頭:「我知道。」
慕容靈凝眸看了江月蝶一眼,搖搖頭。
她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他太在乎你了。」
為了能讓江月蝶的視線多在自己身上停留,當著慕容靈的面,溫斂故甚至能做出自己捅穿自己心臟這件事……
慕容靈不禁想到,那在他們這些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溫斂故又做過什麼?
溫斂故對於江月蝶的執着,連慕容靈一個外人都感到心驚。
由愛而生憂,由愛故生怖。
江月蝶拿糕點的手頓了一下,心中一動:「怪不得你這麼擔心,是看見什麼了嗎?」
慕容靈神色糾結,終於還是將之前的事說了出來。
然後她就發現,江月蝶聽了之後,不僅沒有流露出驚恐慌亂之色,反倒、反倒……
眼睛越來越亮,像是抓住了什麼希望?
慕容靈:「???」
是她看不懂了!
「你們說了這麼久的話,要不要進來歇歇?」
楚越宣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走到慕容靈身旁,將手落在了她的肩上,而後才對江月蝶笑道:「溫師弟又需要換藥了,可能要麻煩一下江小姐。」
為了避免麻煩,楚越宣表示,自己這輩子不會改口叫江月蝶第一個稱呼。
唔,以後變成「弟妹」了另說。
江月蝶點點頭,起身後回過頭,俏皮地對兩人做了個鬼臉:「那我就先去看看他,不打擾一位啦。」
話還沒說完,人先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楚越宣和慕容靈對視一眼,齊齊笑了出聲。
楚越宣幫慕容靈揉了揉肩膀,無奈道:「她一天天的,和個沒長大的孩子的一樣。」
「那不是很好么?」
慕容靈撐着下巴,原先和江月蝶在一起時的嬉鬧神色淡了下去。
她看向了窗外之景。
大雪紛飛落拓,樹木枝丫枯脆。
慕容靈想起了昔日之景。
那時候母妃尚在,宮中也沒有旁人,父皇也還是她的「父皇」,連帶着冬日都覺溫暖。
「我倒是希望,小九兒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不必去懂更多東西。」
不必懂人間苦楚,不必知離別情仇。
慕容靈牽起嘴角,語氣有些傷感。
那些她破滅的美好,慕容靈希望在自己朋友的身上一直永存。
「別擔心。」
楚越宣發現了慕容靈的低落,蹲下身,環住了她的肩膀。
「你父皇那邊尚未有定論。」
慕容靈靠在楚越宣身上,有些疲憊的閉上眼:「你不必安慰我,從他順勢而為將我趕出皇宮,再到將母妃的封號贈予他人……事到如今,我再裝聾作啞就顯得可笑了。」
可笑她當初還自欺欺人,不肯認清現實,還當自己是曾經那個備受寵愛的公主殿下,虛張聲勢,張牙舞爪。
然而這一次的白雲城之旅,徹底讓慕容靈認清了現實、
她的父親,她口口聲聲喊了一十餘年的「父皇」,毫不在意她的性命,只讓人取回九瓏月碎片,為此「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任何一人」。
若非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慕容致在京中周旋,並及時暗中令手下的聯繫捉妖衛,在萬死之中救了她一命,否則那一日,慕容靈和楚越宣絕對無法完好無損地輕易脫困。
「他不止我的父親,更是帝王,帝王本無情……他這麼做我並非不能理解。」
慕容靈垂着頭,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給楚越宣聽,還是在勸告自己。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人怎麼就能變得這樣快呢?
感受到了肩膀上透過衣衫傳來的濕意,楚越宣心中無聲嘆息。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將慕容靈環得更緊。
「太子殿下不也說了,陛下性情大變之事似有蹊蹺,依我猜測,或許正和那位不露面的「深宮美人」有關。」
「你先別自己瞎想,我已經問師父拿到了東西,待明日我們就向師弟他們辭別……一切等到我們回京后,親眼見過了再說。」
寂靜之中,許久后,慕容靈才壓下了哭腔,啞着嗓子開口。
「好。」
***
江月蝶並不知道兩人的決定,她繞着長廊,走到了溫斂故的廂房內。
這間小院位於雲重山下,院子算不得大,卻佈置的極符合江月蝶的心意。
也不知溫斂故是怎麼找到這出小院,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佈置的。
「在想什麼?」
輕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江月蝶一抬頭就撞進對方那雙含笑的眼眸,才發現自己一不留神間,已經踏入了溫斂故的房內。
江月蝶脫口而出:「在想你。」
溫斂故面上笑意更濃:「在想我什麼?」
在想你什麼時候佈置的院子,到底是哪兒來的空閑。
話到嘴邊,江月蝶想起慕容靈的話,口中的話拐了個彎兒,突然變了個調子。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願意放我走。」
系統任務中的「攻略」過於含糊,結合溫斂故的反派身份,江月蝶合理猜測,所謂的「攻略成功」就是需要這位大佬自願放她走。
溫斂故倏地斂了笑意,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江月蝶,直把江月蝶看得有些發毛。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退卻,大着膽子與溫斂故對視。
反倒是溫斂故看了她一會兒后,驀地笑了起來,笑聲很輕很輕,悅耳動聽的像是初雪消融的春色乍泄。
他柔和了神色,指向了自己的傷口:「你今天還沒幫我換藥。」
江月蝶微怔,想了想,還是先起身幫他換了葯。
除去肩胛的傷口外,胸口那一處也傷得極深,哪怕溫斂故向來癒合得快,這一次也過了許久都不見好。
江月蝶本就對此有所猜測,而今天慕容靈的話更是將一切都挑明。
熟門熟路地拆開紗布,換藥,敷藥,再包紮。
從始至終,溫斂故都沒喊一句疼,只將目光定定地凝在她身上,未有分毫偏移。
「以後別再這樣了。」
處理好最後一塊紗布,江月蝶攏了攏他的衣衫,輕聲道。
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溫斂故低聲笑了一下:「你已經知道了啊。」
「你故意讓安雪看見,不就是為了讓她告訴我么。」
若非溫斂故有意,誰又能發現他的行蹤呢。
江月蝶退回至床邊,梳理起自己的思緒。
「還有在沈家水下地牢裏的時候,任憑沈憫舒如何審問我都沒有感覺到絲毫痛楚,身上也沒有半點異常,只有你送我的匕首無故消失了一段時間。」
「並非沒有異常。」溫斂故搖了搖頭,「你身上有痕迹。」
江月蝶「啊」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旋即沉默了下來。
屋外不知何時飄起了大雪,紛紛揚揚,像是要將世間的一切埋葬。
「溫斂故。」江月蝶將手放在膝上,認認真真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原來的「江月蝶」的任務是勾引楚越宣,她只是個用怨鬼的怨氣所催化而生的傀儡。」
溫斂故半靠在軟榻上,烏髮傾瀉,彎起眉梢:「我知道。」
這下輪到江月蝶怔忪,她詫異道:「你知道?——你何時知道的?」
溫斂故想了想,給出了答案:「在你我地牢初見之時。」
江月蝶:「……」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懷疑我了?」
江月蝶有些懷疑人生。
虧她事後還以為自己演技卓絕,能從溫斂故這等被系統判定為「位面最大反派」的人受傷逃出生天,實在厲害呢!
溫斂故笑了一聲:「你當日說得那些話……」他停頓了幾秒,才緩緩道,「我聽了三遍。」
江月蝶愣愣道:「三遍?」
「第一遍,是你和楚越宣。」
「第一遍,是你和我。」
「第三遍,是你和那個姓沈的人。」
溫斂故一邊回憶着,眼中又漫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慢悠悠道:「說起來你記性倒是不錯,每一遍的「初見」倒是都差不多。」
江月蝶:「。」
要不然還是讓她死在地牢裏吧。
這一番反轉尬得江月蝶發麻,她甚至已經懶得去多問一句溫斂故是怎麼知道的。
反倒是溫斂故自己主動提起:「不好奇我是如何知曉的嗎?」
江月蝶果斷拒絕:「不!」
「反正你是溫斂故嘛,知道這些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溫斂故被她天真的話惹得又是一笑。
藉著他沒有開口的機會,江月蝶把握時機,重新將話題扯到了正軌。
為了不給溫斂故任何模糊掉話題的機會,她沒再兜圈子,而是直白道:「我不是那個怨氣所化的「江月蝶」。」
溫斂故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像是遠山朦朧罩上了一層霧。
可他偏要照常勾着唇角:「我知道。」
江月蝶默了默,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眸:「我不是此間中人。」
「我知道。」
「所以我會回家的。」
這一次,溫斂故眼睫顫了顫,沒再及時回應。
不是「要回家」,而是「會回家」。
她沒有在詢問他,只是在告知他自己的決定。
良久,他才輕輕問道:「是我做得有什麼不好嗎?」
不給江月蝶回復的時間,他垂下眼,揪住了她的袖口,聲音輕柔得宛如喃喃自語:「是了,我當時不該讓你去沈家,害得你受了傷……」
明知他這幅樣子八成是在賣慘,江月蝶還是忍不住軟了嗓子。
「這不是你的錯,是沈家貪心,釀成禍端。」沈家貪心么?
怕是不及他之萬一。
溫斂故輕嘆了口氣,答道:「我知道。」
「我只是有些後悔。」他捏着江月蝶的下巴,抬手撫過她側頸的傷痕。
畢竟是靈力所傷,還有大妖所繪的陣法,即便傷口痊癒,等疤痕消退也要一段時日。
指尖覆在疤痕上揉弄着,溫斂故語氣頗為惋惜:「還是讓他們死得太輕易了些。」
眼見話題又要被扯遠,江月蝶抬手捏住他的指尖,迫使溫斂故和她目光相接。
「是你阻止了系統……你不想讓我回家,對么?」
溫斂故微微頷首,眼中含笑:「對。」
江月蝶不解道:「為什麼?」
「為什麼?」溫斂故重複了一遍她的問話,歪了歪頭,似是在思考。
不需要很久,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因為我喜歡你啊。」溫斂故笑了起來。
喜歡啊,就要獨佔。
既然要獨佔,便要將她從今往後一直留在身邊。
溫斂故笑意溫柔,指尖落在她的唇瓣,輕輕點了點:「你不也喜歡我么?」
江月蝶思考起來。
她想起了狐妖火海,想起了沈家的地牢。
怕么?怕極了。
江月蝶根本不能確定,倘若真的出現意外,系統一定會救她。
不過是自欺欺人。
但想來驕傲,連初見時都要壓系統一頭的江月蝶,在那一刻寧願愚蠢得自欺欺人,也要說服自己將生路相讓。
她不願看他死去。
江月蝶低下眼帘,緩慢地搖了搖頭,:「我對你已經不是「喜歡」了。」
溫斂故蹙起眉梢,心頭沒來由的卻了一拍。
「你不喜歡我了?」
「不喜歡啊。」江月蝶低着頭,輕描淡寫地說道,「應該是愛了吧。」
溫斂故的眉頭蹙得更深:「愛?」
這又是一個陌生又遙遠的字眼。
「什麼是「愛」?」
江月蝶聳聳肩,無辜地抬起眼,故作輕鬆:「我也不知道,這也是我第一次接觸這樣的愛。」
並非發生在血緣親情,而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陌生靈魂的共鳴。
溫斂故放鬆下來,嘴角再次向上翹起:「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能否定我,你怎麼知道,我將你留在身邊,不是因為「愛」呢?」
「放棄吧,江月蝶。」
指尖勾勒着身下人的輪廓,溫斂故愛憐地在她側頸傷痕印下一吻,
他呢喃道:「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放你走。」
吻痕濕漉漉的,一路漸漸向下,指尖靈巧地解開了她的衣衫,熟練地輕輕撥弄。
濕潤的熱意圍裹着指尖微涼,雲霧噴洒,她輕輕喘息,紅着臉看了他一眼。
只這一眼,溫斂故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跳動,舌尖靈巧的遊走,撩起一片又一片的熱意。
他是如此迫切地渴求着她,親手為自己套上枷鎖,從此俯首稱臣。
而她甚至無需開口,只需這樣遙遙迢迢的一眼,他就甘願淪陷。
紅宵帳暖,良辰美景。
……
第一日,江月蝶毫不意外地起遲了。
然後她就得到了消息,楚越宣和慕容靈已經離開,返回京城。
江月蝶看了溫斂故一眼,重點落在了這人翹起的唇角上,她很難不懷疑這一切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甚至極有可能還是對方促成的。
「說起來,安雪沒什麼話留給我么?」
溫斂故抿起唇:「安雪?」
她為什麼總將這些無關緊要之人記得這麼清楚,還稱呼的這樣親昵?
江月蝶小小翻了個白眼:「慕容——慕容小姐,行了吧!」
溫斂故這才笑了起來。
他真正笑起來時,唇角漾出小小的梨渦,看起來乖巧又溫馴。
唯有江月蝶才知道,在這樣溫柔的皮囊下,藏着怎樣的深淵。
「她確實留了些話給你。」
溫斂故將溫好的早飯端了出來,趁她吃的時候,不緊不慢地將楚越宣轉告的話重複了一遍。
「所以安雪——我是說慕容,她當初之所以離開京城,也是因為她的父皇要冊封一位新的「容貴妃」?」
溫斂故頷首,江月蝶感慨道:「說起來我之前在小鎮上,還聽茶館裏說過書,後來才知道這段故事映射的,正是當今聖上和先前那一位容貴妃的愛情,誰知現在居然是這樣結局。」
溫斂故握着茶碗的手一頓,旋即輕笑道:「是啊,誰能想到呢?人心還真是易變。」
江月蝶:「……」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內涵了。
生活又回到了先前的平靜無瀾,偶爾恍神時,江月蝶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
也許就這樣下去,也不錯?
然而沒等幾日,平靜就被打破。
這一日江月蝶正在擺弄門口的那一樹蝴蝶蘭,她突發奇想,想將落下的蝴蝶蘭做成乾花。
擺弄得正高興時,一陣匆忙慌亂的敲門聲傳來。
「我受雲重派掌門雲重子所託下山,有相商要事,請問閣下在家嗎?」
江月蝶正在門口,便先溫斂故一步開了門。
門外的少年穿着紅白相間的袍子,袖口收緊,頭髮用一根髮帶高高束起,腰間佩着劍,簡直像是少年俠客從話本中走了出來。
雲穆乍一見到江月蝶也是一愣,他脫口而出:「是你?你怎麼也在這兒?」
「她當然要和我一起。」
溫斂故不知何時站在了江月蝶的身側,他環住江月蝶的腰,對着雲穆溫和地笑了笑。
起碼在江月蝶眼中是這樣。
不過在雲穆眼中顯然並非如此。
他臉色慘白活像是見了鬼,一蹦三尺高,硬是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才勉強穩住了心神。
「是、是父親令我來尋你的!」
雲穆喘着氣,從懷中取出了信件,以靈力相傳,遞到了溫斂故面前。
「楚師兄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