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坤寧宮的膳廳里，朱瞻基和朱棣正在陪徐皇後用午膳。

徐皇后的生產就在這幾日，她的胃口卻出奇的好。這兩日每頓飯都吃的很多，這讓朱棣和朱瞻基很是擔憂。不過，蔣太醫告訴他們，徐皇后這兩日這麼能吃並不是什麼壞事。徐皇后這兩日吃得多，生產時就會有力氣，到時候就會少一分危險。

用完午膳，朱棣扶着徐皇后的手，在坤寧宮的院子裏散步消食。

由於徐皇后快要生了，她這幾日必須每天多走路，這樣生產的時候會少受點罪，也會順利很多。

對於徐皇后的這次生產，朱棣和朱瞻基都非常不放心，畢竟徐皇后剛懷有身孕時，蔣太醫說過她的身子並不適合再有身孕。雖然這幾個月，徐皇后的身子在蔣太醫精心調養下好了很多，但是並不保證她一定能平安順利地生下孩子。

女人生孩子就等於去鬼門關，誰也說不準徐皇后在生產過程中會不會出現意外。

這幾日，朱棣的心一直忐忑不安，比徐皇后這個快要生產的當事人還要緊張。

徐皇后自然看出朱棣的不安，一直安慰他，說她不會有事。

朱棣聽了，但是心中的擔憂並沒有減少。

徐皇后散步半個時辰后，就回寢殿休息了。

朱棣坐在床邊，「哄」着她睡覺。

這幾個月，徐皇后精心養胎又養身子，她的氣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也比以往年輕了不少。

或許是這幾個月被朱棣他們寵着，徐皇后倒有了幾分小女兒的姿態，經常在朱棣面前撒嬌，有時候還會耍小性子，或者小脾氣。朱棣見狀，不僅不惱，反而十分歡喜。

徐皇后從小到大都非常冷靜理智。她在朱棣面前也一直理智，很少會流露出小女兒嬌羞的模樣，哪怕當初他們剛成親那會兒，她也沒有。

朱棣雖然喜歡徐皇后的理智豁達，但是也希望徐皇后偶爾能和他耍耍性子。如今，徐皇后經常跟他耍小性子，朱棣心中自是十分歡喜。

別說徐皇后懷孕期間門年輕了十歲，就是朱棣也年輕了不少歲，整個人容光煥發的。

徐皇后這一胎是朱棣登基后的第一個孩子，意義不同。

除了朱棣，朱高熾這幾個月也是神采奕奕，尤其是女兒出生后，即使女兒從不給他笑臉。

朱高熾因為減肥，整個人又瘦了不少，這讓他看起來更加精神。和他相比，朱高燧就變滄桑了不少。

自從接管錦衣衛后，朱高燧每日心事重重不說，還被大臣們參奏。

就說今日早朝，朱高燧又被大臣們參了。

大臣們無法成功勸說朱棣撤銷錦衣衛，只能把目標投向趙王殿下。他們緊盯着朱高燧，只要錦衣衛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參奏朱高燧。

朱高燧心裏苦。錦衣衛做的很多事情，雖說是他下達命令的，但是他奉旨辦事，真正下達命令的是朱棣。

他原本想着既然已經是錦衣衛指揮使了，那就暗地裏調查一些事情，結果朱棣給他安排了一個副指揮使。此人名叫紀綱，是朱棣親自下令冊封的錦衣衛副指揮使。

朱棣讓紀綱做副指揮使，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監督趙王。

關於趙王殿下在北鎮撫司的一舉一動，紀綱都會非常詳細地向朱棣報告，這就是朱高燧不敢利用錦衣衛為他做事的緣由。

紀綱除了監視朱高燧，還要監督東宮。

關於東宮的一舉一動，紀綱都會一五一十地向朱棣稟報。

對於錦衣衛監視東宮一事，朱高熾早就察覺到了，不過卻裝作不知道。

雖說朱棣對朱高熾不像以往那樣嫌棄，但是他對朱高熾這個太子還是很不滿意。如果不是看在徐皇后和朱瞻基的面子上，只怕還會為難朱高熾。不過，朱棣生性多疑，現在又做了帝王，他對朱高熾自然諸多懷疑和猜忌。

除了生性多疑，朱棣還有一個帝王常有的毛病，那就是控制權。他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允許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雖然朱棣冊封朱高熾為太子，但是並不代表他日後一定會讓朱高熾做皇帝。

朱高熾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朱高燧原本想利用錦衣衛暗中對付朱高熾一事，也因為紀綱的存在而放棄了。

天天被朝臣參奏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朱高燧在民間門的名聲臭了。現在老百姓提起趙王殿下，就視他如蛇蠍。

朱高燧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當然聽說了不少民間門關於他的傳聞，心中自然非常氣憤，但是也無可奈何。

他不想做錦衣衛指揮使，但是朱棣不允許他不幹，他只能苦逼地繼續硬着頭皮繼續掌管錦衣衛。

表面上，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掌管整個錦衣衛，其實真正掌管錦衣衛的是朱棣。準確來說，朱高燧就是一個可憐的打工人。

朱高燧心裏委屈，還不能說。被大臣們參奏，被百姓們罵，他也只能受着。

他明明比朱高熾小，但是這幾個月卻比朱高熾蒼老了不少。

朱高燧有想過收買紀綱，並試探過紀綱，但是紀綱卻裝傻聽不懂，他就知道紀綱是收買不了的，就歇了這個心思。

他後悔了，他當初就該和二哥一樣早早回自己的封地，這樣他就不用做錦衣衛指揮使，弄得聲名狼藉。

世上沒有後悔葯，朱高燧再悔恨也沒用，朱棣暫時是不會放他回封地的。

朱高燧仔細地想了一想，覺得還能再拯救自己一下，於是他跑去找朱高熾，希望朱高熾能幫他說說好話，讓朱棣放他回封地。

見趙王殿下急着要回封地，朱高熾心中自然知道為了什麼，只覺得好笑。

「三弟，萬壽節后，你可是要陪父皇去北京的，父皇怎麼可能放你回封地。」

朱高燧把這件事情忘記了，現在聽朱高熾這麼一說，立馬想了起來，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大哥，我心裏苦啊。」

「三弟，我明白。」朱高熾抬手拍了拍朱高燧的肩膀，一臉「我非常理解」的表情。「三弟，父皇也是信任你，看重你，才會讓你掌管錦衣衛。」

朱高燧撇撇嘴說：「我寧願父皇不信任看重我。」

「三弟，誰叫你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朱高燧幽幽地嘆了口氣：「唉……」

朱高熾在心裏幸災樂禍，但是面上卻一點沒有表現出來。

「大哥，父皇為什麼不讓二哥回京祝賀萬壽節啊？」

「交趾和暹羅等國會派使者來京城祝賀萬壽節，如果二弟前來京城祝壽，到時候雲南附近的那些國家有可能不老實，尤其是交趾。」朱高熾神色認真地說道，「父皇不讓二弟回京祝壽，為的就是這個。」

「我最近也在盯着這些外邦人，不敢有一點懈怠。」從三月開始，就有外邦使者陸陸續續來京城祝壽萬壽節。如今，已是四月，離萬壽節雖然還有半個多月，但是外邦使者差不多都到齊了。

這段時日，南京城裏非常熱鬧，走在大街上能看到高鼻深目的外邦人。不過，這對南京城的百姓們來說並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朱元璋在世的時候，經常有外邦人來京城朝賀。

朱瞻基因為好奇，前段時日經常變裝去招待外邦使者的驛館看外邦人。這些外邦使者大多數非常低調老實，來到南京城后，每天就是逛街吃美食，沒有惹事生非。不過，有一些外邦使者就不老實，比如說蒙古、倭國、交趾等不安分的一些國家。

之前，朱瞻基在街上就遇到倭國的使者搞欺負百姓，被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不僅如此，他還把禮部的官員給罵了一頓。

雖說他們大明是禮儀之邦，對於前來祝壽的外邦使者十分客氣，但是也不能任由外邦使者欺負大明臣民，來成全大明的寬容大度。這不叫大度，而是傻。

為了所謂的「面子」，任由外邦使者在大明的天子腳下欺負百姓，這是非常愚蠢的做法，會讓那些不老實的使者變本加厲，以為他們大明的人好欺負。

朱棣得知后，也狠狠地訓斥了禮部官員一頓。

在朱瞻基看來，這些外邦使者遠道是客，是要對他們客氣，但是絕不會能允許他們踐踏大明的百姓。

這事，那些文臣還覺得小題大做了，氣的朱瞻基恨不得上朝去臭罵他們一頓，幸好楊士奇他們幾個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幾個也把這些文臣罵了一頓，這件事情才圓滿結束。

倭國和交趾那些不安分的使者這才變得老實，不敢再胡來，不然迎接他們的將會是重罰。

「那些外邦使者還算老實吧？」朱高熾問道。

「老實多了。」朱高燧想到了朱瞻基，失笑道，「有瞻基在，那些外邦使者哪還敢胡來。」

「這個臭小子慣會狐假虎威。」當初在街上狂揍倭國和交趾那些使者，就是朱瞻基帶着錦衣衛揍的。當然，他沒有露面，畢竟他太顯眼了。

「瞻基揍得好。」朱高燧贊成朱瞻基這麼做，「那些文臣卻說揍不得，別說瞻基生氣，就是我也氣。那些彈丸之地的使者竟敢來我們大明欺負我們大明的百姓，真是不可饒恕。」

「雖然我們講究的是以禮待人，但是並不是這個待法。」朱高熾也罵了那些說小題大做的大臣們，「瞻基做的很對。」

「交趾這個彈丸之地太過囂張，該好好地收拾他們了……「

朱高燧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高熾打斷：「三弟，過去三年一直在打仗，現在好不容易太平了，可不能再打仗了。」

朱高燧沒有跟朱高熾爭這件事情。他心裏到希望能去打交趾，這樣他就能請命去交趾，屆時他就不用做這個勞什子的錦衣衛指揮使。

兄弟倆又聊了一會兒外邦使者的事情，朱高燧這才回北鎮撫司。

紀綱見朱高燧回來，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朱高燧對他點了個頭。

對紀綱，朱高燧是忌憚的，是不喜的，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紀綱是朱棣的人。

此時的朱瞻基並沒有睡午覺，正在和朱棣聊天。

關於朱瞻基對玄武門之變一事的看法，楊士奇原原本本告訴了朱棣，並且提醒朱棣，朱瞻基有這樣的看法很危險。

朱瞻基聽了話后，直翻白眼：「我原以為先生跟那些酸儒不一樣，沒想到還是有相同點。」

「你楊先生的意思是可以圈禁李建成和李元吉一輩子。」

「李建成和李元吉可是有不少擁護者的，圈禁他們就能相安無事了么。」朱瞻基咂了咂嘴說，「楊先生太天真了。不說李建成，就說李元吉，他就有不少武將支持，他們為了救出李元吉，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到時候說不定天下大亂。」

朱瞻基的回答沒有讓朱棣失望。

「仁慈也要有個度，而且也要分對象。」朱瞻基言道，「像李建成和李元吉那樣，就不能寬容原諒。」

「瞻基，日後你的弟弟要害你，你打算怎麼辦？」

「皇爺爺，你想聽假話，還是聽實話。」

朱棣聽得他如此說，饒有興味地問道：「假話怎麼說，真話又怎麼說話？」

「假話就是我會不計前嫌地原諒他們，還會跟他們兄友弟恭。」朱瞻基聳聳肩說，「這肯定是楊先生最想要聽到的答案。」

「真話呢？」

「真話就是他們要置我於死地，那我不可能放過他們。」朱瞻基的神情倏然變得冰冷，「他們要殺我，我還要不計前嫌地原諒他們，繼續和他們相親相愛，我是傻子嗎？」

瞻基這孩子的性子太像他了。

「你楊先生就怕你日後不會善待你的弟弟。」

朱瞻基忍不住又翻了一個大白眼：「他們要是本分老實，不來搶我的東西，也不來殺我，我自然會好好善待他們。可是，」朱瞻基的話鋒忽然一轉，變得非常冷漠，「他們要是殺我，那就別怪我不顧及手足之情。」說畢，他問道，「皇爺爺，我這麼想，真的不對嗎？」

「不，你這麼想很對，是你楊先生太過天真了。」朱棣目光慈愛地望着朱瞻基，「皇爺爺要是李世民，也不會放過李建成他們。」

「這才對么。」他就知道皇爺爺也是這麼想的，「儒學真的是……」他沒有接着往下說，而是一言難盡的搖了搖頭。

「瞻基，你要知道上位者不能一味的仁慈寬厚。」

「皇爺爺，我知道啊。」儒學並不是一無是處，但是也不是全都是好的。自古以來，帝王推崇儒學，並不是他們有多喜歡儒學，而是他們想利用儒學來籠絡人心。

「你楊先生是儒生，把儒學奉為真理很是正常，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討厭他，他還是非常有才能的，知道嗎？」

「皇爺爺，我知道。」朱瞻基摩挲着下巴說，「我對先生沒有什麼意見，但是他對我要有意見了。」

「以後他要是再問你這種問題，你就不要說實話，說他想要聽到的話。」朱棣一臉深意地對朱瞻基說道，「瞻基，記住，不要大臣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而是讓他們猜。」

「猜？」朱瞻基面露茫然。

朱棣頷了頷首說：「對，讓他們猜。」

朱瞻基蹙起眉頭來，認真地思忖了一番后明白了他皇爺爺的意思。

「皇爺爺，我明白了。」

見寶貝孫子一點就通，朱棣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驕傲。

「我們瞻基就是聰明。」

朱瞻基小小的拍了下朱棣的龍屁：「皇爺爺教得好。」

「明天記得跟楊先生說你想錯了，你告訴他，他想要聽到的話。」朱棣提醒道。

朱瞻基心中清楚朱棣讓他這麼做的目的，乖巧地點了點頭說：「好。」說楊先生想要聽的話，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