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是夜。

北平燕王府，書房。

燕王朱棣正在看從南京傳回來的消息。他的眉頭皺地越來越深，臉色也越來越陰冷，整個人散發著駭人的氣息。接着，他拿起手中的信件放在燭火上燒了起來。沒一會兒，他手中的信件燒成灰。

他站起身打開窗戶，登時夾雜着雨水的風撲面而來，刺骨的冷意讓他憤怒的大腦瞬間變得清明。

二月初的北平，理應回暖了一些，但是上元節后，北平就一直在下雨，天氣冷得像是回到了去年的深冬臘月。

說來也怪，往年這個時候很少下雨。但是，今年卻一直在下雨，而且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朱棣站在窗前，望着夜幕中的大雨，神色晦澀不明，喃喃自語道：「老天爺也是心痛吧……」

南京那邊傳來的消息對他的處境越來越不利，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那麼他也會像周王一樣被貶為庶人，被關入大牢，甚至有可能丟掉性命。

「殿下，如今的局勢對您越來越不利，您不為您自己想想，也得為王妃他們着想，您不該再猶豫了。您再遲疑，一切就晚了。」

道衍的話在朱棣的耳邊響起。

朱棣心裏何嘗不明白道衍的話是對的，但是要他造反，他真的不想這麼做，畢竟造反不是什麼好事。

他的確想要坐那個位子，但是他想要名正言順地坐上那個位子。如果他造反，他這一生會被扣上「反賊」的罵聲，會被萬世唾罵。他不想，也不願意被人戳着脊梁骨罵。

不過，他想要光明正大地坐上那個位子是不可能的。這就讓他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困境中。

這段時日，朱棣一直在想其他的辦法，但是除了造反，並沒有其他的法子。

「唉……」朱棣抬手捏了捏眉心，語氣無奈地說，「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朱棣的胡思亂想。

「進來。」

隨即，就見燕王妃走了進來，她手中端着一盅東西。

朱棣見狀，忙走上前去，從她手中接過東西。接着，仔細地檢查了燕王妃，見她的頭上、臉上，還有衣服上都有些濕了，他直接抬起手，用他的衣袖給燕王妃擦了擦頭上和臉上的雨水。

「這麼大的雨，你來做什麼，你看你都淋濕了，要是生病怎麼辦？」朱棣嘴上說著責怪的話，但是面上卻是一片擔心。「你身子原本就不好，這天又冷，你要是病了……」

燕王妃打斷朱棣的「嘮叨」，對他溫柔地笑了笑：「我哪有那麼嬌貴。」她說著，就揭開蓋子，親自盛了一小碗湯遞給朱棣，「我親自燉的羊肉湯，你喝喝，暖暖身子。」

朱棣接過碗，舀起一勺湯，沒有自己喝，而是喂到燕王妃的嘴邊。

「你先喝幾口暖暖身子。」

燕王妃沒有拒絕，張開嘴喝下朱棣喂的湯。

朱棣餵了大半碗湯，自己一口還沒有喝。燕王妃見狀，阻止了他，讓他趕快喝湯。

剩下的湯，全部由朱棣一人喝完了。喝完一盅湯，不僅身子暖和了，就連心中的煩惱也消失了。

此刻，他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英武英俊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殿下，夜裏冷，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朱棣為要不要造反而煩悶，暫時也沒有心情繼續處理政事。他伸手握住燕王妃的手，語氣調皮地說道：「本王遵命。」

燕王妃聞言，不由地發出一聲輕笑：「既然這樣，殿下就隨我去休息吧。」

「好。」朱棣伸手攬住燕王妃，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不讓她被雨淋到。

回到寢殿，兩人洗漱了一番后，這才躺在床上。

夫妻倆都沒有急着睡覺，而是做靠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聊天。

「王妃，南京那邊……」朱棣剛開口就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雖然朱棣沒有把話說完，但是燕王妃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她合上手中的書，伸手握住朱棣的右手，神色溫柔又堅定地對朱棣說道：「殿下，不管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支持你！」

這句話讓朱棣微微愣了愣，隨即他伸手把燕王妃抱進懷裏，「王妃，謝謝你。」

燕王妃抬手輕輕地拍了拍朱棣的後背，「殿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朱棣的心瞬間變得柔軟，懷抱着燕王妃的雙手不由地用力。

燕王妃知道朱棣這段時間在煩擾的事情，接下來就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事情。

「再過幾日，高熾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世了，我們要有孫子了。」燕王妃口中的高熾，是她和朱棣的長子朱高熾，是燕王府的世子。對於長孫的出生，燕王妃是非常期待的。不過，朱棣卻不怎麼期待。他的反應很冷淡，「哦。」

「殿下，你不期待你的嫡長孫？」

朱棣遲疑了下說：「我擔心他會像高熾那樣。」對於長子朱高熾，朱棣不太喜歡，也不滿意，因為長子完全不像他。不僅長相不像他，就連性子也半點都不像。

朱高熾身材肥胖，性子軟和，還是個瘸子，最重要的是他不會騎馬射箭，更不會帶兵打仗。而朱棣精通騎射，勇武善戰。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完全是靠他自己打拚下來的。

朱棣擔心朱高熾生下來的兒子會跟他一樣，所以對於嫡長孫的出生完全不期待。

燕王妃一直知道朱棣不喜歡長子朱高熾，覺得長子不像他，但是她覺得長子並沒有什麼不好。

「像高熾，你就不喜歡這個孫子了？」燕王妃的語氣有些生氣，她沒想到朱棣不喜歡朱高熾，就連朱高熾的兒子都不喜。「如果孫子像高熾，你就不要這個孫子了？」

朱棣瞧出燕王妃不高興了，忙賠笑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朱棣，你是不是認為高熾不是你的兒子？」

「當然不是，王妃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你一直嫌棄高熾不像你，沒有你半點英武，你不想要他……」燕王妃的話還沒有說完，嘴巴就被朱棣抬手捂住了。

「王妃，本王錯了。」朱棣很是識相地認錯，「本王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本王對高熾的孩子的出生也充滿期待，就像你說的這是我們的嫡長孫。」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燕王妃真的被朱棣氣到了，「等高熾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帶着高熾和他的孩子離開北平，不在你面前礙你的眼。」

一聽燕王妃要走，朱棣徹底慌了：「王妃，我真的錯了……」接下來，燕王就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不斷地祈求燕王妃的原諒。

在外說一不二的燕王，在燕王妃的面前，沒有半點燕王的架子，反而非常卑微。

燕王妃把大明朝鼎鼎有名的燕王教訓了整整半個時辰，訓地朱棣一句話都不敢反駁。他乖巧地跪坐在床上，不停地向賠禮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

等燕王妃訓完，燕王還非常貼心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喝了幾口茶后，燕王妃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朱棣。

朱棣堆起討好地笑容：「王妃，時候不早了，我們睡吧。」

「哼！」燕王妃冷哼一聲，隨後躺了下來。當然背對着燕王。

朱棣躺在燕王妃的身邊，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他的王妃。

燕王妃沒有推開他，這讓他心裏鬆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兩人就進入了夢鄉。

朱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身處南京的皇宮中。接着，他就見他爹朝他走了過來。

「爹？」

「老四。」

朱棣見他爹板著臉，心頭猛地一沉，心想他爹不會是知道他想要搶那個位子，所以特意託夢來教訓他？！

「爹，我……」

朱棣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爹突然遞了一個東西到他的面前。

他爹道：「這是大圭。」

「兒子知道。」

「拿着。」

朱棣驚愣住了，但還是乖乖地伸手接住他爹遞來的大圭。

「爹，你給我大圭做什麼？」大圭象徵著權利，朱棣手裏拿着「權利」，一顆心跳的非常快。

他爹神情非常嚴肅並鄭重地說道：「傳世之孫，永世其昌。」

「爹！」朱棣大叫一聲，隨即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燕王妃被他這一聲大叫驚醒，她連忙坐起身去關心朱棣。

「殿下，你怎麼了，是不是夢魘了？」

朱棣坐起身來，一臉震驚地望着燕王妃不說話。

「殿下，你怎麼了？」燕王妃被朱棣這副驚恐的模樣嚇到了，「殿下，你不要嚇我……」

「王妃！」朱棣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抓住燕王妃的肩膀，臉色非常激動，「王妃，我剛剛夢到爹了。」

「父皇？你夢到父皇什麼了？」

「父皇把大圭賜給了我。」朱棣雙眼迸射出灼灼的光芒，「爹對我說，傳世之孫，永世其昌！」

「什麼？！」燕王妃露出和朱棣同款吃驚的表情。

「王妃，爹把大圭給我了，把大圭給我了……」朱棣語氣十分興奮，「那可是大圭啊！」

燕王妃的關注點不是在大圭上，而是那句「傳世之孫，永世其昌」。

高熾的孩子快要出生了，這個時候殿下做了這樣的夢，難道父皇口中的傳世之孫是高熾的孩子？

朱棣見自己激動了半天，而燕王妃卻一臉沉思的表情，面露疑惑地問道：「王妃，你怎麼了？」

「殿下，父皇說的傳世之孫，該不會是高熾即將出生的孩子吧？」

朱棣的幾個兒子中，目前只有朱高熾的孩子即將出生。

他想了想說：「應該是的吧。」

「殿下，看來高熾的孩子不凡。」燕王妃對這個即將出生的嫡長孫越來越期待了。

「一定不凡。」之前朱棣對長子的孩子出生沒有半分期盼，如今充滿期待。

做了這樣的夢，朱棣哪還能睡下去。只見他急急忙忙起床穿衣。

「殿下，天還沒有亮，你要去哪？」

「我去找道衍，王妃你接着睡。」朱棣說完，就匆匆忙忙地趕往慶壽寺。

道衍在慶壽寺做主持，他聽了朱棣做的這個夢后，再次慫恿朱棣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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