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入門大選5
從那天之後，小五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裏。
大哥二哥們叫他一起出門，他也不理。
他悶頭坐在案桌前，瘋狂的畫著符。
義父那般優秀，他要做到何種地步，才能和義父一樣呢？
小五是個偏執的孩子，在任何事情上都會力爭上遊，爭取做到最好，畫符上也是。
瞧着小五整日將自己悶在房中。
薛照擔心這孩子陷入魔障之中，無奈之下只能再次過來開導他。
彼時小五畫符畫的投入。
沒有注意到身後來人。
而薛照一眼便瞧見，小五那被筆桿磨破了的食指中指。
他皺了皺眉，乍然出聲：“小五，畫符講究循序漸進，你這是作甚？”
小五驚了一大跳。
他回過頭，茫然的望向來人，隨後面上露出驚喜來，乖乖的喊了一聲：“義父。”
薛照走到他身後，拿起他畫的符，一張一張的看。
小五放下筆，手足無措道：“義父，對不起，我只是想努力一些，能早日幫上義父的忙。”
薛照發現，這孩子似乎在模仿他。
他指尖點了點符腳處的三條橫杠，問：“為何要這般畫？”
小五支支吾吾道：“因為義父是這樣畫的，義父畫的便是最好的。”
畫符過程中，一筆一畫都是與天地陰陽溝通的過程，一筆不能多，也一筆不能少，每一筆都被賦予了道之真意。
薛照放下這些符咒，這些符里，沒有一張是能夠發揮該有的效用的，只因多了那三條橫杠。
這樣的符，就算畫的再多又有何用？
學他，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說：“小五，你若不服管教，日後便莫要再來找我了。”
這話屬實嚴厲了些，小五還不到二十歲。
家破人亡，滿身怨氣之時被薛照帶回了魔域，若連薛照都不要他，天大地大，他還有何處可以安身？
他只是太崇拜薛照了，想和薛照做到一樣好。
小五抬起頭，臉色蒼白，輕輕叫了一聲：“義父。”
“好好考慮清楚，什麼是你現在階段該做的，蕭執。”
薛照將小五接回魔域后，從未叫過他大名，一直親密的叫他小五小五。
這是薛照第一次如此嚴厲的叫他大名。
小五看着薛照的背影，無數委屈涌了上來，他只是……只是想和義父一樣……
義父不打算要他了。
小五心頭湧上無數負面情緒。
他看着桌子上的符咒，驟然抬掌，一掌將之擊碎。
他眸子上帶着帶着晶瑩的淚光，說道：“義父，我會乖的。”
他會很乖。
所以當晚，薛照躺在床上睡覺時，忽然感覺到床腳處，有什麼東西鑽了進來。
薛照嚇了一大跳，被猛地驚醒，剛要抬腳去踹。
小五爬了過來，雙手死死摟住薛照的脖子，說道：“義父，義父，是我……”
薛照被嚇的清醒了。
他看到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小五的眼睛哭腫了。
小五腕上的銀飾，摩擦着薛照脖頸，涼意傳來。
薛照沉着臉，道：“你怎麼又……”爬床。
這孩子爬床的毛病還能不能治了？
小五急切的說道：“義父，我錯了，你別生氣，別趕我走，我不學你了，不學了，別趕我走好不好？”
他語氣是那般的凄楚。
漂亮的小臉彷徨無助極了，彷彿一隻被拋棄的小獸。
薛照嘆了口氣，事後他也意識到自己語氣對小五來說，可能過於嚴厲了。
但小五這個年紀，正處在人生的迷茫期，他有責任將他導向正確的道路，嚴厲些好，省的日後再犯。
薛照其實已經不生氣了，小五之所以那樣，不過是想像他一樣做到最好，這孩子志向遠大着呢。
“先從我身上下去。”薛照喉結動了動。
小五趴在他身上，搖了搖頭，道：“義父，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這是小五慣有的撒嬌方式，在魔域小五誰也不親，唯有對薛照，恨不得整個人都賴在他身上。
薛照感到好笑，說道：“我不原諒你，你就一直這樣賴着？”
小五將頭悶在他肩上。
薛照感覺他肩頭濕了一塊，小妖精趴在他身上哭了。
哭的身體一顫一顫，他輕聲道：“義父若是不原諒我，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此時的薛照，猛然意識到，他對小五而言意味着什麼。
不僅僅是義父，小五將他視作了唯一的神明，他身上繫着小五的生機。
薛照將手輕輕搭在他腰上，摸到了他腰間的銀飾，他低聲哄道：“不生氣了，乖，義父嚇唬着你玩呢，怎麼會真的不要你。”
小五抬起頭，眼眶通紅的看着他，半晌后，他唇邊露出笑容，又哭又笑的看着他：“真的？”
“嗯，起來，你好重。”
小五抱着他蹭了蹭，道：“我才不重，義父再抱一會，別的孩子小時候都會被父母抱着睡，就我沒有，我只有義父你了。”
小妖精黏黏糊糊的賴着他。
他提醒自己做人不能太鬼父。
這是他義子！
不就抱一抱蹭一蹭？
讓孩子抱！
薛照手一下又一下的輕撫着他的後背，道：“義父以後不會對你說那麼重的話了。”
“不要緊的，只要……只要義父不趕我走，義父對我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
小五眼睛濕漉漉的，像只乖巧的小鹿。
小妖精總算從他身上爬了起來，他跨坐在他身上，在懷裏掏了掏，掏出一疊符咒來。
小五將那疊符咒遞到薛照跟前，道：“義父，看，我都已經重畫了，我聽話的，我最聽話了。”
薛照躺在床上，接過那些符咒，一張張看了起來。
小五的畫符天賦很好，甚至比他那四個哥哥還要好，一晚上就能畫出這麼多成品符來。
薛照欣慰的說了句：“好孩子。”
小五目光閃了閃，呼吸驀的急促了幾分。
薛照從這些符咒里，挑出了兩個不痛不癢的缺點，對小五道：“你看，只要不學我，你能做到很好。”
小五指尖收緊，他問：“那今晚，義父可以獎勵我和您一起睡嗎？”
薛照：“……”
薛照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道：“你以為你還是幼兒嗎？”
“我沒有過幼兒時期，義父，您寵寵我好不好？”
他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人看的時候。
薛照還真……不忍拒絕。
“罷了，念在你知錯能改，表現的這麼好的份上。”
小五高興的蓋上了被子，擠在薛照身邊，往他懷裏縮了縮。
薛照痛苦極了。
他不想做獸父，可小五身上那陣陣異香味兒直往他鼻子裏躥。
小五容顏精緻，魔域再難找到一個比他還漂亮的美人了，他身上那些銀飾擦過他的身體，冰涼的觸感讓薛照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小妖精真的要人命了。
……
“長老，可以把另外幾張符也給我看看嗎？”薛照問。
“好，顧先生您瞧瞧，這人天賦是真的不錯，只是可惜，為何符腳要添上這個三筆橫杠，未免畫蛇添足了些，好在並沒有影響符咒的效果，當真天之驕子，天之驕子啊，天生就是該吃這門飯的。”
薛照接過那幾張符咒，每一張下面，都會標着只有他和小五知道記號。
“文試第一，定然便是這位了。”掌門道。
“大總管，將這人喚過來瞧瞧。”掌門吩咐道。
“是。”
薛照將這幾張符咒捏的很緊，手止不住的顫抖。
自從復蘇之後，他便一直沒有什麼活着的實感。
於他而言，不管是在黃泉的魂燈之中，亦或是在這仙宗中，都沒什麼太大區別，只不過換了一個住處罷了。
他沒有想過要去找魔域的屬下以及曾經收養過的那幾個義子。
他已經死了三百年了。
三百年，時過境遷，想來那些人也早已有了新的開始，他這箇舊人，又何必再去打擾他們呢？
他雖看似活了過來，可眼神一直都是死的。
直到這一刻，直到看到這幾張符籙。
那雙宛若死水一般的眸子，驟然有了點光彩。
耳邊響起長老們的讚歎聲：“這樣的好苗子，諸位可別跟我搶，明顯他在畫符上有天賦，而我可是符長老。”
“嘖，他能畫出這麼多符，說明在修鍊上也很了不得，境界起碼已是破殼。”
“別爭了，具體去哪一峰，到時候還需看這孩子的本意。”
說話間，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是銀飾碰撞發出的脆響，薛照對這聲音耳熟極了。
他想，原來先前他聽到的那道響聲，不是他的幻聽。
他抬頭，只見穿着紫黑華服的青年，赤着腳緩緩朝他走來，那白皙的腳在紫黑的衣擺下若隱若現。
銀色衣帶將腰勒的勁瘦，上面掛着幾片羽毛形銀飾。
他相貌身段都太過出眾了。
三百年了，哪怕過了三百年，薛照臉上依舊露出了驚艷。
蕭執臉上沒有了昔日的青澀，耳邊的小辮隨着他的走動而晃動，墜在小辮上的兩個銀色鈴鐺，叮叮叮的響着。
蕭執和以前一樣，髮絲用銀簪鬆鬆半束着，右側的鬢邊別了兩片銀色葉狀薄刃固住髮絲，左邊小辮垂在肩上，帶着異族風情。
薛照咬了咬嘴中內側的嫩肉，在心底說了句小妖精。
比起三百年前，漂亮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少了三百年前的那份稚嫩，整個人都脫胎換骨，更加高大，也更具有攻擊性，不似昔日那般雌雄莫辨，一眼看去便知這是個男人，一個充滿攻擊性的異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