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
巫盞站着的那塊地方被兩旁建築物的陰影籠罩着，礦石塵霧顆粒在空氣中漂浮。
而他披着一件斗篷，明明只能看見小半張臉，卻依舊有一種神秘又冷淡的吸引力。
那個獸人錘着拳頭走過來，臉上的橫肉和青筋凸起。
“是人類吧，黑市可不是你想去就去的，你要是識相點，嘿嘿，我還能帶你進去……”
獸人身後那條鋼鐵質感的尾巴甩在石板上，砸出一道明顯的裂痕。他在對這個人類炫耀自己的力量。
他甚至覺得其實沒必要炫耀，畢竟經過幾千年進化的獸人和純種人類相比，實力差距太大了，識相點的人類都知道要選擇屈服。
此時的巫盞在思考剛才聽到的拍賣會。如果按照他一貫以來的性子，是不會關心什麼藍星古董和幼崽的。
只是剛才採購的一路上親自體會了文化的斷層，難免會有些不一樣的情緒。
還有幼崽……
巫盞莫名想到了園長提到的那個破碎的保護倉。
同樣是血統很高的幼崽，這些人口中說的要被拍賣的那隻，有沒有可能是消失的那隻幼崽呢。
巫盞思忖幾秒，還是決定去一趟黑市。
去看一看也不是不行，希望裏面的人不會很多。
“喂，你這小子，我在和你說話你聽不到嗎？”秀了一波力量優越感的獸人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反應，頓時怒不可遏。
巫盞的思緒回到眼前這兩個獸人身上。
他瞥了一眼這倆人，舒展着指關節，說道：“真吵。”
他的聲音壓得有些低，顯得漫不經心，像是完全沒有把這兩個獸人放在眼裏。
“你……！”
兩個獸人被激怒，一左一右沖了上來，嘴裏嚷嚷着讓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巫盞沒有躲開。
他不緊不慢地抬起手，往前劈出一道靈力。無形的凌厲風刃掃過，兩個獸人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
巫盞的動作沒有停下。風刃捲起周圍的碎石，推動到了四個方位落下。
他半闔上眼，精準地操縱着氣流和空氣中的能量。
“困。”
一個簡易的困陣落成。巫盞漠然地看着他們，斗篷被驟然捲起的氣流吹得烈烈作響。
兩個獸人驚駭地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強烈的壓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他們心裏哪裏還有什麼欺凌的心思，只剩下深深的驚恐和懼怕。
怎麼回事！
一層靈氣緩緩流動到巫盞的右手上，隨即將整隻手覆蓋。他往那個出言挑釁的獸人揮出一拳。
儘管沒有身體觸碰，但獸人瞬間被這股力道砸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被這樣強悍的力量攻擊可不是什麼好體驗，獸人當即痛呼起來。
巫盞從小信奉打架不多言的宗旨，又狠又快地這兩個獸人都錘到了地上。
他們見巫盞還要繼續攻擊，再也維持不住得意模樣，大聲地喊起來：“停！停！是我們冒犯您了，非常抱歉！”
一定是他們看走眼了，一無是處的純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強大實力！這該不會是哪個路過的星盜或是大人物吧。
兩個獸人被暴揍了一頓，越想越覺得巫盞可能是哪位深藏不露的大佬，語氣隨之變得唯諾恭敬起來。
“大佬，是我們不識好歹。您想去黑市對嗎，我們這就帶您去！”
巫盞掃了一眼這兩個慫掉的獸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趕緊帶路。
……
黑市其實並不在這片巷子裏。作為一個充斥着軍火奴隸色.情交易的地方，黑市觸及了太多方的利益，那片巷子只是其中一個入口。
巫盞跟着那兩個獸人繞了一大圈，來到一間屋子前。
屋子外面看着破舊，但裏面的設備看上去起碼都是F-768星的頂尖科技水平。他們一走進去，幾道紅線就快速地對着他們反覆掃描。幾秒后，一道電子音響起。
“滴，檢驗通過，歡迎光臨。”
與此同時，地面往四周旋轉，露出了一個電梯。
他們和其他幾個獸人一起走進電梯。
巫盞下意識擰起了眉。
失策了，居然要和這麼多人一起乘坐電梯。
所幸星際時代的電梯非常快速。幾秒內完成了垂直下降和水平移動的程序。
電梯門緩緩打開，黑市出現在巫盞眼前。
這裏極其熱鬧。黑市的攤販區域反而比明面上的市場要規劃整齊的多。時不時傳來機械人的吆喝叫賣聲，以及爭吵鬥毆的聲音。
“最新款單人作戰飛行器，能夠連續進行六次躍遷！”
“A7束流槍，出自軍部。”
“奴隸，買二送一，已經□□好的。”
“……”
還有人和商販爭吵無果，變成獸型打了起來。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上前制止，反而還看得津津有味，躍躍欲試想要來一出漁翁得利。
黑市禁止大規模破壞場地，但容許私人鬥毆。
這是一個充斥着暴力的，完全不受法律管控的地方。
F-768星最混亂的地方。
……
黑市的拍賣場。
存放拍賣品的房間裏，兩個人對着某個箱子起了爭執。
“你確定要把這隻幼崽放在這場拍賣會上？”
“當然，我絕對不會看走眼，以這隻幼崽的血脈，用處多了去了。”
“那你確定他還活着嗎？”
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箱子裏。那裏面靜靜地躺着一隻幼崽，閉着眼一動不動，氣息微弱。
其中一個人觀察了片刻，把箱子拎起來，往拍賣廳的方向走。
“活着，能賣。”
……
拍賣場的大門口。
巫盞隨着人群，停在了門口的檢驗處。
拍賣會畢竟聚集了各種見不得人的交易以及各路不好惹的狠角色，為了保證拍賣的順利進行，要確保沒有人攜帶危險品砸場子。
“你？停下，你的邀請函呢？”檢驗的獸人喊住巫盞。
後面兩個獸人一看巫盞的拳頭又握了起來，立刻嚇得上前。
“他是我們的客人，還需要邀請函么？”
開玩笑，這可是人狠話不多的大佬，萬一把拍賣場轟了，那他們都別想走了。
檢驗人員有些狐疑，但那兩個獸人都是熟面孔，也就沒有再糾結。他對巫盞微微躬身：“請。”
巫盞踏入拍賣場。
他其實並不是很想進去，或者說剛到黑市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因為這裏面實在太多人了。吵鬧，混亂，擁擠的人群。這簡直是巫盞最討厭的場景。
嗯？
他好像聽到了……一道很細很輕的嗚咽。
但想要再確認的時候，又什麼也不能聽見了，彷彿剛才那一瞬間只是錯覺。
巫盞腳步微頓，跟着侍者到了屬於他的房間。
拍賣場將席位分割出不同的空間，環繞着巨大的拍賣大廳。巫盞在位置上坐下，耳邊立刻出現了一道機械人的聲音。
“您好，尊貴的客人，013號為您服務。”
電子音落下，他的座椅根據他的體重自動調節到最優的角度和硬度，面前的虛擬屏幕也亮了起來，展示着這次拍賣的物品。
巫盞淡然地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參加黑市的拍賣會。
十分鐘后，拍賣正式開始。
沒有吆喝，只有電子音的拍賣品介紹，以及屏幕上實時顯示報價。
至於拍賣的物品……有出自星盜團的武器，有稀有的能源石，有美艷的奴隸。
都是不被聯盟法律允許的拍賣品。
此刻的大廳中央放着幾個女性的獸人，她們眼裏有憤怒和恐懼，但被牢牢地禁錮着，這能眼睜睜看着屏幕上的報價越來越高。
巫盞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二十萬信用點，又看了看自己光腦的餘額。
四千七百點信用點。
估計這些人也不會想到有人連一萬信用點都沒有就敢來黑市的拍賣會。
這些獸人最終以三十萬信用點的價格被買走。
“下一個拍賣品，幼崽，高血統。”
一個透明的箱子從地下旋轉而上，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巫盞坐直身子，看向那隻幼崽。
灰白色的絨毛蓬鬆柔軟，尾巴極長，眼睛閉着，蜷縮成一團。
這是一隻雪豹幼崽。
或許是接收到了拍賣會場客人的訴求，一隻機械臂伸出來，舉着一根巨大的針筒，想要刺激幼崽，讓他給出反應。
沒等機械臂碰到，一動不動的幼崽像是察覺到危險，忽然抬起爪子，兇狠地將機械臂拍落。隨着幼崽的動作，有一絲血跡滲了出來。
屏幕上開始出現競價，一如和剛才競拍女性獸人一樣。
巫盞垂下眼，從斗篷里摸出幾張紙。
剛才採購的時候，他抽了幾張紙進行檢查，後來也沒放回去。
屏幕上的數字在不斷變化。
巫盞以指尖作筆，凝聚着靈力，在紙面上飛快地作符。
既然這裏本來就不合理，那就都毀掉好了。
怎麼毀掉是最簡單的方法？直接轟平。
不出幾分鐘，巫盞好不容易恢復的靈力已經清空。而幾個簡陋的紙人出現在巫盞手心，每個紙人都抱着一張流動着紫色紋路的引雷符。
“去吧。”
小紙人蹭了蹭巫盞的指尖，抱着符咒，一邊躲着監控和機械掃描，一邊飄向巫盞告訴它們的方位。
“五十萬一次。”大廳中央的機械人平鋪直敘地念道，“五十萬兩……”
轟——
拍賣場猝不及防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
一時間，場地各處閃爍着無法直視的紫色光芒。這些光芒帶着讓人顫慄的力量，將拍賣場劈得到處都是窟窿。
黑煙，紫光和碎石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怎麼回事？！”
“哪裏發生了爆炸！老天，這是什麼！這裏要塌了！”
“該死，該死！誰在打我！”
一個小紙人趁着周圍一片混亂，吭哧吭哧地扛起那個箱子就跑，衝到了巫盞面前。
巫盞從箱子裏抱出幼崽。
小小的一團毛茸茸本該是溫熱柔軟的，但這團幼崽緊繃著身子，體溫也是不健康的低。
幼崽感受到有人觸碰自己，迅速地抬起爪子想要攻擊。
“別亂動。”
極為悅耳的聲音很輕地落在了幼崽的耳邊。
雪豹勉強睜開眼，看見了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線條利落的下巴。
如羊脂白玉一般，銳利又漂亮。
明明氣質那樣冷淡，動作卻又那樣輕柔。
雪豹幼崽聽到青年對他說。
“噓，我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