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二隻鴨
“你在說什麼鬼話？”
太宰覺得這傢伙有必要被送去精神病院治一治腦子。
“喜歡中也？對你一見鍾情？這也太噁心了。你是夢還沒醒吧？不……能做這種夢也夠噁心的。”
看太宰的態度確實不像說謊，達達利亞有些迷惑了，“那你解釋一下，你讓我給中也投毒是為什麼嗎？”
“就順手，還能為什麼。”
太宰臉貼着牆壁，說話也有些含糊，“想給中也使點絆子也不行嗎？”
“……行吧。”
達達利亞沒法看出這個理由有什麼毛病。僅從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太宰確實有可能出於樂子做這種事。
突然，達達利亞想起亂步還說過的話：這個案件是個「模仿案」，也就是說寄信的人模仿了別的案件……
達達利亞追問：“你模仿了什麼，才會‘順手"使絆子。”
“誰知道呢？”
即使被鉗制，太宰依然笑了起來，“也許你之後就知道了。”
很顯然，太宰不願多說。
“……”
察覺到太宰拒絕回答的信號，達達利亞也懶得再和他糾纏。
已經扯太遠了，芥川銀還在等自己，沒時間再和太宰浪費。
“太宰，你真討厭。”
嘆了口氣，達達利亞後撤步，一把鬆開了對太宰的鉗制。
“謝謝誇獎。”
驟然被鬆開，太宰向前趔趄幾步保持平衡，然後揉揉被捏的幾乎要散架的手腕，“真疼啊，你也不知道輕一點。”
“我憑什麼輕一點？”
達達利亞冷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您老自己慢慢玩吧。”
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間中遠去。
留在原地，太宰治伸手摸了下包裹右眼的繃帶，鳶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達達利亞的背影。
笑了。
……
“這是槍傷吧？”
把錢連帶着手機一起揣進口袋裏，醫生總算轉變了態度。
他邁着腿，幾步就靠近了芥川龍之介。蹲下身，皺着眉頭檢查傷口的情況。
“是。”芥川銀跟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回答，“哥哥，他不小心被打傷了。”
儘管不太願意接觸這種傷患，容易引火燒身。但既然這個小姑娘能出得起錢，而且來都已經來了，醫生還是認真檢查起來。
他皺眉仔細看了傷口好一會兒，又觸碰了一下芥川龍之家的額頭，以此試探溫度。
芥川銀則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良久，醫生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如果早幾天就醫不會有什麼大礙，只是現在……你就算再給70萬也救不了。”
心裏咯噔一下，但芥川銀不想放棄。
“那我，我多給多少錢才能救剛剛？”抿着嘴，芥川銀緊緊捏着自己破爛的衣角。
“不是你理解的那樣。”
醫生有些後悔插手這件事了，和小孩解釋真的很消耗耐心。
“實話跟你說吧，他已經要死了。”站起身，拍拍落在膝蓋上的塵土，醫生的目光從兩個小孩身上移開。
“就算你去大醫院問也是一個結果。發燒成這樣，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救回來，最後也不過是變成個傻子。”
他把手伸進衣兜里，掏出先前收的那一沓錢。然後把錢遞到芥川銀面前。
“既然我治不了這個錢，錢我就不收了。好心地提醒你一句，這個錢你還是自己收好吧……不要浪費錢在這種註定沒有結果的事情上。”
“好心的提醒？沒有結果的事？”
小聲重複着醫生的話，芥川銀失魂落魄地低着頭，眼睛紅腫。
她情願相信這個醫生是個騙子。
“唉，還是你運氣好才遇到了我。換別人估計就把你的錢騙走了，救不活人也告訴你。”
見芥川銀沒收錢，醫生把錢再往前遞了遞，“快把錢拿好吧，這些錢夠你一個人生活了。”
醫生在醫院裏見多了這種事，明明人都要死了是絕症，為什麼家屬還要一個勁地花錢為他續命？
有的甚至不惜接高利貸，為此讓原本生活還算富裕的家庭支離破碎的也不在少數。
明明即使救過來，也不過是讓死亡的時候更痛苦，根本得不償失。
醫生沒辦法理解這種行為。
為什麼要為了註定要死的人，讓還活着的人生活得那麼？
如果這個小女孩放棄救她的哥哥，她就可以拿着這筆錢脫離原來的命運。
比如離開去別的城市，找一個孤兒院……總之不再會像原來那樣死在看不見的角落。
也是因此，醫生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轉變。
可是如果這個小女孩也像是那些沒錢還硬要救的人一樣愚蠢，那再多錢也沒救。
還是有些好奇小姑娘是什麼反應，醫生彎腰，繼續把錢往前推，推到芥川銀的面前。
他為自己的善良洋洋得意。
“……”
可是芥川銀就好像沒看到那錢一樣，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回答。
她不想接。
接過錢就意味着，哥哥真的沒救了。
“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我哥哥。”芥川銀的聲音細如蚊吶。
氣管由於過分緊繃，導致聲音顫抖着。
“唉，到底要我解釋多少你才能聽懂。”
耐心耗盡，醫生啪的一下直接把錢扔地上，“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別把好心當做驢肝肺。”
“快點把他從這裏帶走吧，死在學校里總歸不太好。”略帶嫌棄地撇了芥川龍之介一眼，這個人在醫生眼中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好像是真的……
真的，真的沒有救了。
看着無力地趴在地上的鈔票，芥川銀的心臟如同被燃盡一般，只余灰燼。
她膝蓋一軟跪下來，伸手抱住了哥哥。
不知是否是錯覺，芥川龍之介滾燙的體溫在往下降了。
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寒意從骨髓里往外蔓延。芥川銀明白，這不是退燒，而是蠟燭即將燃盡。
“真是的，我就不該多管閑事。”
醫生想拍拍芥川銀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又因為嫌臟收回了手。
“小銀？”
熟悉且讓人心安的聲音傳來，芥川銀卻只是抱着哥哥，毫無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
剛剛出教學樓取回自己的輪椅，達達利亞坐就看到眼前這一幕。
他一時之間有些不解。
小銀和一個瘦小的男孩，旁邊還站着個醫生，這是在做什麼？
“哥哥……”
此時的芥川銀已經完全把自己與外界隔絕。她什麼都沒有回答，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毫無光亮。
“你認識她嗎？”
醫生看到來人總算是鬆了口氣，像是扔掉一個燙手山芋一般，他加快語速說：“你安慰她一下吧，她哥哥沒救了。”
沒救了？
達達利亞意識到了什麼，先前芥川銀那麼迫切地想要賺錢，是因為想救她的哥哥。
然後在自己不在的時間裏，她的哥哥跑過來找她。
卻也……
“她的哥哥是什麼傷？”
達達利亞表情嚴肅，詢問醫生。
“你個小鬼問那麼多做什麼？”
醫生瞥了眼達達利亞坐着輪椅的模樣，看起來又是個病秧子。
但是這個輪椅的設計完全是私人訂製，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普通家庭能付擔得起的。
想了想，醫生還是一臉正色地跟達達利亞解釋：“是槍傷，本來不算太嚴重，但是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化膿感染了……”
槍傷，是外傷。
如果是外傷的話，就不會有事！
達達利亞笑了起來。
“小銀，你的不可能沒救的。”
他小心地揉揉芥川銀的頭髮，如同撫摸易碎品，認真地說。
堅定的語氣足以敲開芥川銀的心房。
“真，真的？”
芥川銀嘴唇翕動了一下，儘管不太敢相信，但出於對達達利亞的信任，她終於抬起頭來，露出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
“喂喂，你在說什麼胡話？”
聽到這句話，醫生皺緊眉，“你這是在害她！”
“你這樣騙她毫無意義，不如早點讓她認清現實。我很確認她哥哥已經要死了……難道說你想騙她的錢？”
醫生看着達達利亞，揣測着他的用意，“小小年紀就用心險惡。”
“大哥哥他不是這樣的人！”
芥川銀憤怒地辯駁。
然而達達利亞完全無視了醫生，只是輕聲對小銀說：“我打個電話。”
“嗯。”
芥川銀點點頭，然後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理會那個醫生。
“與謝野醫生在社裏嗎……明白了。”很快達達利亞掛斷了電話，然後對着小銀燦爛一笑。
“走，我帶你起飛。”
說著他彎下腰，攬過芥川龍之介抱在懷中。
一隻手抱着芥川銀，一隻手抱着芥川龍之介，啟動了輪椅的最快速度。
輪椅載着三個人，朝校外奔馳而去。
彷彿能看到地面上因為速度過快揚起的灰塵。
“……！”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醫生目瞪口呆。沒等他反應過來，三個人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莫非真的有什麼辦法能救人？
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不可能。
最終醫生還是搖搖頭。
但不管怎麼說，把要死的人從學校裏帶出去也是好事。
……
“真的有救……”
速度過快產生的狂風拂過芥川銀的面頰，風乾的淚水粘在臉上有些乾澀。
但她的心跳的無比快。
這個橘色頭髮的少年，如果他真的有辦法救哥哥，那麼自己兄妹兩人大抵上是無以為報的。
只要他能救，自己做任何事都可以。
大概是拯救家人的渴望也在提供動力，輪椅開出了比往常更快的速度。
“放心，不會有事的。”
達達利亞柔聲安慰，速度絲毫未減。
但也由於離開的太快，他沒有注意到……
已經炸毀的鐘樓頂部，一個身影仰躺着，以一個幸福的姿勢墜落而下。
若劃過夜空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