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起來說話罷。”裴雲羅掌心朝上，青蔥般的手指微微一勾，只見寬大袖袍立時鼓盪，強烈勁風平地而起，將6芳華穩穩託了起來。

6芳華身不由己，借風而起，只好口裏道謝，恭謹站在一旁。她雖低垂了臉，卻是不時偷眼打量恩師，那五十多年未見的容顏，如今終於現在面前，6芳華自然想要看個仔細。

裴雲羅瞧見愛徒偷瞄目光，神態舉止一如往昔，心中不覺微酸，語氣終是多了絲絲暖意：“你，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6芳華歪頭想了一想，卻是輕輕搖頭。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裴雲羅頷撫掌，口裏稱讚：“你未開口讓我替你報仇，真是很好！這條路乃你自己選擇，我是不會幫做什麼的。”

“弟子明白。”6芳華緩緩點頭，眼眶紅，咬唇說道：“我下場如此，夫君孩子自也死路一條。大仇難報，我心不甘！可這種種終歸因我所選，自當由己一力承擔！弟子雖然愚魯，卻也知曉羞恥二字之意，我當初既然離了百花宮，如今又豈能厚顏哀求師父出手？”

“原來你還有個孩子...............”裴雲羅聞言低嘆口氣，望着遍體鱗傷的愛徒，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心中.............可有後悔？”

“弟子有悔。”6芳華閉目流淚，一臉懊恨：“弟子輕信jian人言語，竟將自己丈夫送入狼口，心中甚悔甚恨！”

“你知我所問並非此事！”裴雲羅不悅蹙眉，語音略高：“你叛離出逃，與敵結緣，這才有了下場種種，你心中可有悔恨？！”

6芳華低笑幾聲，聲音微弱卻極堅定：“弟子，無悔！”

“既是如此，為師也不贅言。”裴雲羅滿意笑笑，負手而立，溫聲問道：“除去復仇，你可還有心愿？”

6芳華聞言jīng神略振，開口問，語氣之中帶有幾分期盼：“弟子身死，想要葬於此山之中，不知師父可否應允？”

“這可不成。”裴雲羅連連搖頭，斷然回絕：“百花宮規，凡門下弟子，身隕之後，必須回歸大墓！你既是為師之徒，自要遵循宮中規矩！而且你若葬身於此，為師心中亦不放心！”

6芳華知道恩師素來說一不二，當下也不執着此事，只是有些遺憾地嘆息出聲，口裏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讓弟子在這多呆一會兒罷。青楓山的秋rì景sè，那可真是美得緊呢................”

裴雲羅默默無聲，身子卻是驟然隱遁，6芳華近在身邊，卻是看不出恩師用了何法消失。

四周靜寂，唯有秋蟲低鳴，6芳華輕舒口氣，背倚樹木，緩緩坐落地上，目望明月紅葉，回憶種種過往，心中有苦有甜，她美眸閃光，嘴角卻是笑着。

不知過去多久，一聲虎吼猛然響起，打斷6芳華萬千思緒。她聞聲驚喜仰頭，果見上官雲由遠至近，緩緩落下地來。

居處狼藉，處處血跡，上官雲心中驚亂，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他落在地頭，正自四處打量查看，忽然聽得不遠呼喊，循聲望去，卻是大喜，是6姐姐！

“6姐姐，你沒事罷？這裏破敗一片，我還擔心你和月叔叔................”上官雲一路小跑，口裏歡喜叫喊，可他來到近前，語聲卻是戛然而止！只見他瞳目放大，口齒略開，已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遠當佳人穿紅裙，近看卻是血染衣！

“小雲，你沒事罷？”6芳華靠坐樹邊，瞧見上官雲異樣目光，心中略痛，趕忙扯扯寬大衣袖，試圖遮住身上猙獰傷口，嘴裏卻是笑問：“你同豬頭跑去了哪裏？”

聽見6芳華問話，上官雲頓時心如刀絞，目熱鼻酸，眼中淚水壓抑不住，頓時大滴滾落下來，口裏已是變作哭音：“6姐姐，你.....沒事罷？這傷............”

“我倒是想說沒事..........”6芳華苦笑一聲，強忍心中悲意，故作輕鬆地道：“不過很是遺憾，再過一會兒，姐姐就要死啦。”

“6姐姐，你..............別說...........這樣.........的玩笑話.....................”上官雲口裏哽咽，有心去抱6芳華卻又不敢，生怕觸碰了那滿身傷口，只能站在原地泣聲抹淚。

6芳華身上溝壑交錯，甚至清楚見骨，要說安然沒事，那才叫一個見鬼！

“你看我現在神氣不差，全是賴了靈藥功效。”6芳華露齒而笑：“時辰一到，我立時便會死去。你回來倒是及時，若是再晚一會兒，我倆可就說不上話了。”

“那還坐着幹什麼，快治傷啊！”上官雲見其模樣輕快，心中卻是又急又氣，就連說話也流利許多：“月叔叔房中有葯，我這就去拿！”

話一說完，他便匆忙擦拭淚水，轉身返屋拿葯。

“站住！不要做那無用功了。”6芳華急喝一聲，伸手前探，緊忙叫住了上官雲。她見上官雲止了步子，這才軟了語氣，搖頭淡笑，道：“我若有救，自己早就治了，還會坐這兒等你拿葯？我喚你過來，可是有話交代。”

上官雲知道6芳華所說不假，各種想法皆化成空，不由悲從心來，當下撲倒了身子，伏地大哭起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如今若母之人即將逝去，上官雲又豈能不哭？！

“你聽好了.........”6芳華素手輕撫上官雲黑，口裏低低地道：“我死之後，你便帶着豬頭離開此地。不用再等你月叔叔，你......等不到.......他了........”

“冷千秋！是他罷？！”上官雲聞言悲怒交加，猛地抬，赤紅雙目，嘶啞嗓子喊道：“我要殺了這個老狗！”

“不要！”6芳華厲喝，鄭重告誡：“不要為我們報仇，一定不要！出去另找個地方，過你想過的生活去罷！”

6芳華擔心上官雲魯莽送死，上官雲又怎會不知6芳華的心思？

“想過的生活？我想過的生活，已經..........沒有了...........”上官雲淚流滿面，先是咧嘴怪笑，隨即雙手抓地，咬牙切齒地低吼：“我要殺了冷千秋！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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