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沉沉的天淅淅瀝瀝地下着雨，惹人心煩地落在窗戶上。

何雁趿拉着拖鞋回到卧室，抽動着堵塞的鼻子，用熱水沖開一包沖劑，小口小口地喝着。

手機叮咚一聲，屏幕亮開，班主任對於她半小時前的請假消息只回了個好字。

她默默滑走這條信息，注視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七點半，六月二十四號。

何雁想了一會，點開微信中的一個對話框，給陳恩發了句“今晚不用等我”，思考了一回，在對話框裏又刪刪減減最後關掉手機便癱在床上。

腦袋頭疼欲裂，她昏昏沉沉地想陳恩到底有沒有記得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兩周年紀念日。

她人現在半死不活躺床上，他想有什麼表示也沒有辦法實現。

如果不記得……何雁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把這個想法轟出了腦袋。

他怎麼會不記得呢，她想。

腦海里浮現出陳恩低頭垂眸做題的模樣，陽光淺淺灑過在他身上。

何雁閉了閉眼，翻了個身，黑暗將她纖瘦的背影吞沒，像沉默的巨獸。

濕潤沉悶的黑暗中傳來一聲更咽。

她的思緒越飄越遠，沉沉地跌入夢境。

今天的新生開學的日子，熱鬧的校內人聲鼎沸，行李滑輪滾過校道，廣播處播放着老氣的歌曲，陽光透過樹葉細縫灑落的分外好看。

何雁有些無措地走在校道上，她剛剛從宿捨出來，要去往教室所在的樓層。

即使姑媽帶着她在學校里轉了一圈，她也有點茫然，因為縣一中的教學樓分佈較多，而且綠化做的委實是好，到處都是樹和綠蔭。

這是一所將近百年的老校，前十幾年的時候人才輩出，但將近幾年來被私立學校奪取生源愈辦愈難，不得已大大降低了分數線。

何雁達到教學樓時又被樓梯繞花了眼，在找到本班教室的時候，又細細看了看班牌確保自己沒有走錯教室，她初中開學第一天的時候就走錯了教室這種無腦的事情她決不再干第二次。

何雁找了一個靠講台的位置坐下，細細打量起站在講台上的班主任。

是個很年起的的女老師，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一半的頭髮，拿着張紙一個個地點名字，被點到名字的紛紛上台領取課本。

何雁輕輕碰了碰旁邊女生的手肘，小聲問道：“你們已經去綜合樓搬課本回來了嗎？”

女生細細地回答：“早就搬回來啦。”

何雁不講話了，她來遲了，早些時候到教室集合是要大家一起去綜合樓搬課本的。

待到班主任點到何雁名字的時候，何雁起身離開領取她的課本，班主任抬頭看了她一眼說：“來遲了下次注意。”

何雁乖乖點頭，聽她講完開學事項和上課時間，走出來時已經下起了小雨。

九月的秋雨來的不甚及時，何雁抱着新書站在大廳里，看雨水在牆面上沖刷出骯髒的痕迹。

大廳的人漸漸少去，何雁的父母還在小鄉鎮上工作，姑媽這時候估摸在搓麻將，在這個新的學校她根本不認識任何人。

一瞬間她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就像身處河流中任雨水沖打的綠葉，無人在意。

何雁瞅瞅外面漸小的雨勢，她嘆了口氣，將懷裏的新書緊緊抱住，教學樓離宿舍那麼遠一定會被淋濕的，正當她打算邁入雨簾時，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你要不要傘？”

她緩緩轉過身，看見了一把墨綠色的雨傘遞到她面前。

何雁順着雨傘看向傘的主人，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撓着頭低頭看着她。

很亮很黑的眼睛，像盛滿了星星的夜幕，額前的碎發稍稍蓋住了他的耳朵。

而眼睛的主人正盯着她看，有些許緊張。

她慢慢垂下眼皮，伸手接過那把雨傘。

“嗯。”

“謝謝。”

這是何雁和陳恩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