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慘哦,她們也不是有錢人
電話果然是七叔打來的。他問我住在哪家醫院,當他聽說我沒住院的時候,吃了一驚,又問我現在住在哪裏,情況怎麼樣。我說自己現在挺好,沒什麼大問題,讓他不要擔心。
七叔問:“你住在哪裏?我們過來看看你。”
我看了看俏俏,她正關切地看着我,自然,她關心地只是我說話的內容。
我說:“不用了,傷得不太重。”七叔說:“那怎麼行,你受傷了,我得來看看,是不是傷得很重?”我說用不着,你們做事也很累的,就不要過來看我了。但七叔死都不肯,非要來看看。
我只得問俏俏地址,她老大不情願地告訴我,我把地址轉告七叔。
過了好一陣,七叔打來電話,說門衛不讓進來,我讓俏俏去接一下,俏俏嘟噥了兩句,還是跑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跟着幾個人魚貫而入,打頭的就是我的七叔,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日晒,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似的,臉已呈紫銅色。按照現代防晒理論,他已是屬於嚴重晒傷了。滿嘴的煙味,左手食指和中指已經被熏得黃黃的,每次跟他說話時,我都得留下50厘米以上的安全距離,否則滿嘴的煙臭實在是不大好聞。
另外三個工友一個是老金,一個是大進,最後一個是小何,才17歲,但看上去比20歲的我還要大上幾歲。
這時候我聽到趙以晨的說話聲:“俏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
說話間見到從閃開的幾個人中出現了趙以晨的身影。俏俏告訴她,這些人是來看我的。趙以晨說:“來看病人也不用來這麼多人啊,來打架啊?”
七叔說:“你這是什麼話?誰規定看病人還要限定人數的?”
趙以晨皺皺眉頭,往後退了兩步。看來七叔的煙臭嘴果然不是蓋的。
七叔又問我:“傷得這麼重,怎麼不住院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俏俏已經說了:“他這點小傷,根本就用不着住院嘛。”
我忙說:“醫生讓住院的,你為了省錢,才不讓住的。”
俏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醫生那是想賺錢,你們難道不知道,手術刀比殺豬刀還要狠。只要進去了,不花上幾千塊錢,醫院是不會讓你出來的。”
七叔說:“你們這是為富不仁,小姐,做人得講良心”
“為富不仁?”俏俏睜大眼睛,“我……我也不是有錢人。”
七叔根本就不信,大聲沖她說:“住這麼大的別墅還不是有錢人?小姐,你可真會開玩笑啊。”
俏俏也皺起眉頭,退避三舍。我考慮是不是以後也去練一下這種功夫,嘴皮子一動,就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俏俏解釋說:“這不是我家,是我朋友家。”手一指以晨,“我和她都是臨時住在這裏的。”
原來是這樣。這讓我略略覺得有點失望,自己的賠償費一定會打折扣了。但轉瞬間,我對她的舉動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她並不是那類有錢但是卻是缺心眼的人。這也讓我對她也沒那麼反感了。富人吝嗇讓人討厭,窮人小氣還情有可原。
七叔說:“你們是窮是富,跟我們沒關係。但你們把我侄子大爺撞傷了,不送到醫院好好治療,那就是你們不對。反過來說,要是我侄子撞了你,也把你帶到工地養傷,你會怎麼說?”
以晨說:“工地能跟這裏比嗎?這裏條件這麼好,比工地強多了,也不比醫院差。”
七叔指指風扇說:“這裏空調也沒有,這麼熱的天,要是出點汗,傷口就感染了。”
“現在是人多好不好,平時根本就不熱的,你問他,剛才你們沒來的時候,他有沒有出汗?”俏俏說著指指我,“你以為我不想讓他早點好啊?”
七叔點點頭說:“這就好,不過我跟你們說,這都得按國家的規定辦,該賠多少就是多少。我們不會因為你們是富人就會多要,也不會因為你們哭兩聲窮就會少拿。”
以晨說:“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少他的,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說著拉了俏俏一下:“俏俏,我們出去吧。”
兩個女孩走了出去。七叔坐到床沿,老金坐到凳上,大進靠在牆邊,小何坐到床邊的小桌上,七叔從兜里拿出香煙,一人了一支,我想讓他們不要抽,以免污染空氣,但想了想,又沒有制止他們。
幾個煙鬼吞雲吐霧間,一屋子已充滿了劣質煙的味道。我們閑聊起來,我把俏俏如何撞到我的事告訴他們,但對以晨把我打傷的事隱去不提。
七叔站起身來,從褲袋裏掏出錢來,遞給我:“這兩百塊錢是老闆叫我帶給你的,這是我的兩百塊。”其他幾個也紛紛塞錢給我,有的五十,有的一百,還有的是代其他工友帶來的。
我忙推辭說:“你們,你們就不用了。”
老金說:“兄弟,我們雖然窮,但這點錢還是願意出的。”
“再說你馬上就要開……”大進說。
我忙打斷他的話:“大進,你家裏很需要錢的……”
“上次我家裏有事,你給了我兩百,這次你要是不收,我可要生氣了。”大進說著露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我只得接過來,放在床頭。先收下來吧,等以後有機會,再還給他們。這些錢可都真是血汗錢啊。
接下來他們聊起天來,幾個來自各地,說的話是南腔北調,內容也無所不有。他們幾個互相打趣,時不時出一陣陣足以傳出三里遠的大笑。而我只能控制着自己,以免笑得太厲害,牽動頭上的傷口。
過了好一陣子,俏俏走了進來,看了看我們說:“喂,時間不早了,你們什麼時候走啊?”
七叔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說:“現在才九點多鐘啊,睡覺還早着呢。等下再走。”
俏俏說:“你們口口聲聲說關心病人健康,可是偏偏不讓他好好休息,一旦病情加重,可不要怪我啊。”
七叔聽了,悻悻地把手機往褲袋裏一塞說:“你這丫頭……算了,算你這句話有幾分道理。我們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