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飛來姻緣
明賢看了一眼給滕氏抓藥的方子,凌霄在一旁不解:“姑娘怎麼對滕氏如此上心?”明賢笑問:“她都喝上了?”“是。”
明賢把方子對摺點燃丟在了火盆里。“她此行是去江南。這服藥的確可以調理她的身子,可是得是在冬雪漫天的長安,江南潮濕,這服藥會催得她心脈受寒。”
凌霄琢磨了一番,問道:“姑娘的意思,是徹底不留她?”明賢皺眉:“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人主母重要的是管教后宅,我如此逼迫,甚至暗中害人性命,不是件坦蕩的事。”凌霄道:“婢子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貌,可是說到底,一個女人若是會亂了后宅,留着她的禍患說不定更多些。”
“阿覃哪去了?”
凌霄笑道:“給姑娘縫捂手的兔毛袋去了。”明賢道:“快到年關了,你明兒去把曹嬤嬤請來。阿娘一心在小俊身上,過年的事兒交給我了,你請曹嬤嬤來同我商量下今年的事。家中原來的婆子們也不能少,便等我見了她們聽她們給我說說往年的慣例,再見曹嬤嬤。”凌霄道:“是。我聽圓子說,槐香姑娘想多做幾件冬衣,大公子忙着,她想請我同姑娘說聲。”
明賢笑道:“大哥哥身邊的人,總不能過得寒磣。去說一聲,帶人給她裁衣吧。”說著,明賢想了想,喃喃道:“她不會有身子了吧?”凌霄後頸被灌了口冷風,整個人嚇得一激靈,獃獃地站着。“約莫沒有吧,圓子不曾提起過。”
明賢說著無心,“哦”了聲點了點頭便走去看賬目。凌霄魂不守舍跟在她身後,想起那日在花園中聽見幾個婆子拉着槐香碎嘴。老臉扭曲笑道:“大公子碰你了嗎?大公子腿不好,可能動彈?你這妮子一臉春樣,怪不得夫人選了你去,定然是看着你不老實,主動去了好對公子獻身——”之後還有些糊塗話,凌霄聽着不覺得臉紅,反而暗生錐心之痛。
魁梧的大公子真的淪落到任人擺佈嗎?他那麼英俊的面龐會因此佈滿痛苦吧。凌霄走去喝了那幾個多嘴的婆子:“媽媽們好大膽,也不看看三姑娘就要來了。這樣的粗話被姑娘聽去了,且不說老爺是最寵我家姑娘的,就是夫人仁慈,也要叫人去了媽媽們一層皮吧!”婆子們噘着嘴散了,凌霄懶得去查看坐在原地的槐香便要離開,卻被她叫住。
“你是三姑娘身邊的女使吧?我記得你,那日大公子讀書,我給他開窗,你就站在外面和圓子說話。好幾次了,我記得你。”好幾次了,她這麼往東山院去,竟然也有幸得大公子入目一番。凌霄對槐香笑了笑,道:“婢子先告退了。”槐香也笑了,一派天真和善,道:“姐姐叫我槐香吧。我不過是東山院裏的女使,不曾是什麼主子。”凌霄笑着朝她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凌霄面對明賢笑道:“若真如姑娘猜測,槐香真是好福氣。”
“凌霄,我真害怕生孩子。”明賢知道,若是阿覃在,必定要笑着怪自己說了不吉利的,凌霄卻不會。凌霄輕輕笑着,她話極少,永遠有耐心去聽人家說話,不管那人是姑娘主子還是粗使小廝。她會聽得很入神,一雙明亮的眼睛彷彿在思索,嘴角彎彎,櫻唇微抿。“姑娘會兒孫滿堂,長壽富貴。”
明賢搖了搖頭:“我不過也是個凡人罷。這樣的話,只好說出來寫在賀表上,哪裏當得了真呢?”凌霄道:“姑娘會的。菩薩保佑,若姑娘還嫌不夠,婢子願把自己的那一份福報加給姑娘,只要姑娘不嫌我的命數低賤。”
明賢笑着輕拉住凌霄的雙手,道:“你怎麼還跟老天菩薩求上情了?我不過是那樣躺在床上像什麼一樣,任着穩婆、藥婆誰人都能插手碰一碰、管一管。自己疼得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命都險去了半條。”凌霄看明賢小嘴嘟着,便哄道:“怎麼會呢?那以後若姑娘去了謝家,也帶上婢子。等您有了身子,婢子日日扶着您在院子裏走,分娩時就不會很痛苦了。”
明賢也不害臊,直道:“那是必然!你與阿覃,不管我走去了哪兒,都要帶上的。”
阿覃從外面走來,撐了撐綉面,讓明賢把手放進手袋裏捂着。“姑娘快試試暖不暖和,針腳扎得緊,不會漏風的。”
凌霄靠近她,不動聲色摸了摸她紫紅的手,阿覃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凍瘡,很快把手藏在身後。正這時,屋外來了個丫鬟,說是東山院那邊來人了。明賢疑道:“圓子不是才走嗎?”那丫鬟答道:“回姑娘的話,那位是個女使。”
女使來報,老爺賀蘭新的堂兄賀蘭靳上門,來為大公子賀蘭容修說親。女方是賀蘭靳的外侄女宋氏。
明賢扶額:“快過年了,他來湊什麼熱鬧?”這位堂伯是個蒼蠅腿上刮油的,無往不利。早年自己投機從了商,如今惦記着家族長的寶座與自己曾經嫡長子之後的身份。可是明賢的親祖父不是沒有送他去過書塾,是他自己坐不住,看着人家萬貫家產紅了眼。原配死後,賀蘭靳攀附風雅,取了個秀才之後。大周秀才科極難,常有無一人考中的情況。只是宋氏也是福薄之後,一代不如一代,空有名聲在外,才會同意與賀蘭靳結親。如今賀蘭靳把妻子之侄女,另一位宋氏引到賀蘭府來,對賀蘭家事橫插一手,真是惹人心煩。
“大公子已經看過畫像。”東山院的女使被帶進來回明賢話。
明賢讓人賞了她碗薑茶,又問道:“大哥哥可滿意?”那女使答道:“大公子不知是意思。是圓子小哥遣婢子來的。”圓子當真心細。
“圓子呢?”
“大公子正在陪老爺與大老爺坐着,圓子跟去伺候了。”
“等他忙完讓他來梅昭院回話。”
明賢的話,凌霄一邊聽着,一邊想東山院何時有了女使?大公子親近的不多是小廝們嗎?凌霄不敢多想,在明賢的眼神示意下送那女使出去了。
等圓子來時,明賢才知道這位宋女公子的身份。這位年輕的宋氏是宋家嫡出的第二個女兒,性格外貌上說不出多出眾,在賀蘭靳這個媒人嘴裏自然是千好萬好,宜其室家。賀蘭靳說的是宋氏書香門第正與入學國子監的賀蘭容修匹配,其實更深層的原因眾人都知曉。長安排得上名的家族中,願意與賀蘭容修議親的沒幾人。他腿有殘疾是一回事,此前許多年自暴自棄時沉溺享樂又是一回事,即使他如今就讀國學,但是年歲已大,日後無論是博取功名還是賀蘭新能掙個世襲之位,他都不如那些年紀輕輕又成績斐然的青年才俊,何況親近些的人都知道賀蘭新對這個長子向來不是最上心。
“你是大哥哥身邊人,大哥哥什麼意思?你說說。”
圓子實話實說:“這話老爺私下也問過大公子,我家公子說,一切憑老爺做主。”那便是容修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