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斷海
韓雲走進這座海邊小漁村，散開靈識感受身邊來往的行人，均無靈力波動。
靈識繼續散開，四周山林草木也無靈力散發，一副貧瘠卻無爭的樣子。
看來這就是座普通的小漁村，不似這座修靈大陸，而更像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
在漁村中信步走着，韓雲很快就被不遠處的一陣嘈雜聲吸引。循聲找去，原來是一群膚色黝黑的漁民，正手持魚叉圍着一件什麼物事。漁民不時揮出魚叉，向著被圍的東西刺去，傳出一聲聲凄厲的怪叫。
韓雲大步上前，排開眾人，這才看到，被圍着的，原來是一個全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那人抱着雙腿蜷縮在地上，在漁民的攻擊下，不時發出一聲聲慘叫，但從他蓬亂的頭髮中，卻射出一道凌厲的目光，恨恨地盯着眼前眾人。
突然，那人將目光定在韓雲身上，口中發出一聲低啞的吼叫，不顧身前魚叉的鋒利，便向韓雲沖了過來。
在他看向自己的時候，韓雲並未從他眼中感受到殺氣，故心中絲毫不慌，一個閃身便將他讓在自己身後，等同是在保護他免遭漁民攻擊。
“你們幹啥呢？咋欺負老實人？”
韓雲攔住正要從自己身邊衝過的漁民，大聲質問着。
“你懂甚，此乃海中妖邪，暗害村中嬰童，盜竊村民糧物，實在該死！”
說著，幾名漁民就要推開韓雲，卻見韓雲巋然不動，身似高山，方知道他是修靈之人，就憑他們幾個漁民，是撼不動的，便停下手腳，只用眼神恨恨盯着怪物。
韓雲一聽漁民所言，心中也是一片驚奇，便轉身低着頭問道：
“你是海里來的？”
那人仍然蹲在地上，蓬亂的頭髮腥臭撲鼻，竟有幾隻蒼蠅縈繞。不過，雖然剛才已經接連挨了幾記魚叉，身上卻無鮮血迸出。
只見他連連點頭，聲音嘶啞難聽，而且發音極度困難：
“是。”
“那你是美人魚？”
“不是。”
“水猴子？”
“不是。”
“那你到底是個啥？”
“我本海中生靈，也常出海入地。”
“那你為啥要搶漁民糧食，害人家小孩兒。”
“搶糧固因飢餓，害人嬰童卻絕非我所為。”
“你有證據嗎？”
“有。我只吃粟谷，不曾食肉。”
“怎麼證明呢？”
“挖肝剖腹，在所不辭。”
說著，那人便抬起一隻髒兮兮的手，手指間肉皮相連，指尖卻鋒利無比，在眾目睽睽下，直接朝自己腹部刺去。不多時，便掏出一段血淋淋的肝臟，端起來就要遞給韓雲。
韓雲趕緊捂着鼻子，扭頭擺手，說道：
“好纏忍。做個ct不就行了，還真挖出來了，你當是吃涼粉呢？”
不想，身邊漁民卻伸手接了過來，仔細刨開血肉之物，從中擇出一堆穀物，的確沒有人皮人肉。
一陣檢查過後，在韓雲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漁民將那團血肉還給了地上那人，竟然紛紛彎腰賠不是：
“確是我等錯怪，還望海涵。”
韓雲終於忍不住吐槽道：
“人都活不成了，還海涵個屁！”
不過不一會兒，韓雲的眼神就變成了震驚。
只見那人口中雖凄叫連連，卻還是顫抖着伸出兩手，接過漁民遞過來那瀝着血的肝臟血肉，然後直接塞回到肚子裏去。最後手蹼發出一團淡淡藍光，敷於傷口之上，傷口竟自消失不見，然後對着漁民擺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韓雲張大了嘴，指着那人說不出話來，幾名漁民卻毫無驚恐之意，只當吃飯睡覺般平常，紛紛對着那人作揖致歉，隨後便四散離開。
這不也只是證明沒害小孩兒嗎？那搶糧食的事兒，也跟着這麼算了？
這幫漁民……好大度！
這一切，青雲淑均看在眼裏，對韓雲說道：
“故聞西海之野有互人族，上天入海且各個長壽，可生死人肉白骨，看來定為此人無疑。”
韓雲聞言一陣驚訝：
“這麼神奇嗎？我剛好缺一具身體，能讓他幫我造一個嗎？”
“你需問他。”
韓雲扭頭看向那人，卻見那人依然蹲坐於地，歪抬着頭看着自己，頭髮已然左右分開。
韓雲這才看了清楚，那人身形短小，嘴尖凹腮，眼神卻已不再凌厲，反而射出一道清澈的光芒，像極了電視裏的雷震子，只是沒有翅膀。
韓雲轉身蹲在地上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聲音嘶啞，似乎並不善人語，說話頗為吃力：
“我叫斷海。”
韓雲一聽愣了：
“我這副身體叫歸海辰，你卻叫斷海，這不是天克他嗎？”
斷海直言：
“我之名號，乃海流之象所化，並無針對。”
“多大了？”
“年九歲。”
韓雲又愣了，仔細打量一番，才注意到，斷海身軀細小，面容稚嫩，確是孩童之所顏。轉口又問：
“你是互人族嗎？”
斷海搖頭：
“我乃海中異族，並非人類。你所言之互人族，乃岸上漁民之屬。”
“他們是異人族？”
韓雲扭頭看向周圍零散走過的村民，暗暗在心裏對青雲淑嘲笑一番：
“你也有猜錯的時候啊！”
青雲淑卻並不在意：
“小族寡眾，不得而知，也屬正常。”
韓雲又扭頭對斷海說道：
“我還指望你能給我造一具身體呢！不是就算了，再見。”
說完，韓雲邁出兩步就要離開，斷海卻說道：
“且慢！”
說著，斷海並未起身，而是一個跳躍，又手腳着地，便彎腰到了韓雲身前，伸出一指指向他說道：
“你乃復脈重陽體，神識與原主交織，近日將臨大難，若予我同行，或可化解。”
韓雲一聽愣了，這小孩兒什麼來路，怎麼對自己如此了解？便問：
“莫非你也是啥遠古大能，要不然咋會這麼了解我呢？”
青雲淑說過，只要到了她那份修為，便能隨意控制容貌，把自己變成個蓬頭小孩兒，應該也不算稀奇。
斷海搖頭，說道：
“非也，我族生性靈敏，善斷人心，剛才所遇，也因我知你深淺，也知你乃破境靈修，故願追隨。”
“啥是破境靈修？”
“可越兩階靈境而戰者。”
韓雲想了想，自己的確是剛剛越了兩階，跟向古旭打過一架，這也不算說錯，便又問道：
“那你能給我造一具軀體嗎？”
“然。只是你如今軀體，乃斷脈重續，已然與靈識相通，若隨意舍卻，不僅原主難禁其重，你自己也命難久。”
“還有這設定？那不如，你幫歸海辰造一具身體算了，別讓他老盯着這具身體不放。”
“原主心思強硬，必不願御他人之軀，也難成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啥忙也幫不上，那我讓你跟着幹啥？”
斷海點了點韓雲胸口，說道：
“與你契靈之人，至修靈境便會棄你而去，我則不同，與我契靈，修為越強，靈力所得裨益越多。”
韓雲一聽又呆了，暗自看了看青雲淑，發現她也是一臉錯愕，便問：
“這小孩兒挺吊，居然連你都能看到。”
青雲淑這才仔細盯着他看了又看，卻發現小孩兒思慮純粹，無遮無掩，一眼就能看到底，包括他的家族、過往，全都一目了然，並無異常之處。
不過，青雲淑並不相信會有如此純粹之人，暗中提醒韓云：
“此孩童實不簡單，不可相近。”
“那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何言？”
“我到修靈境后，你就會棄我而去。”
“然。”
“你真無情。”
“你我本是逐利之約，我助你入修靈境，適時你助我造體還陽，有何無情之說？”
韓雲想想也是，眼下最重要的，又不是過了修靈境該如何，而是要抓緊突破，以應對腦子裏歸海辰的那層意識，所以，根本由不得自己不相信青雲淑。
斷海似乎頗察其意，只得轉口提議：
“如若不願，但求同行即可。修靈之路艱辛，重陽體更是滋邪引祟，有我在，靈師以下我無敵，靈師以上一換一。”
“……好狂！感覺你才是男主。”
“承蒙誇獎。”
“……你也是聽不出好賴話嗎？我的意思是，你都威脅我男主地位了，我還能帶着你？”
“人類，好複雜。”
“……”
說實話，剛才斷海說能幫自己打架的時候，韓雲還挺心動的，但一想到他要威脅自己的男主地位，韓雲便瞬間冷卻：
相比之下，青雲淑肯定更適合自己，她會夾子音，斷海會啥？啞着喉嚨唱征服？再說，一般的套路里，只聽說過男主女主，從沒聽說過男主男主的，要是讓他跟着自己，咋想都不舒服。
還有，這斷海雖然不吃肉，但還是要吃糧食的，相比之下，青雲淑可是不吃飯的，肯定更省錢。
左右想想，韓雲還是覺得斷海沒有青雲淑合適，便一陣推脫后，蓄力凝神，一個瞬移就朝大海深處去了。
看着韓雲瞬息見便消失不見，斷海卻並未表現出太多遺憾，而是一個跳將攀上臨海大石，喃喃低語兩句，便又一蹦一跳的回到了村子：
“瞬移之術？此人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