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橋頭攬活

42、橋頭攬活

姑父說:“今天再買早一點去站橋頭攬活。”

所謂站橋頭,就是去火車站附近一座橋頭上站着,等待僱主挑選,攬一些零活,現干現結工錢。

我說:“我也去。”

姑父瞅瞅我:“你行嗎,你可是咱們的大學生。”

“到那兒說那兒的話,怎麼不行,又不是沒有干過活。”

我們四個人與東北一起步行十分鐘來到目的地,以為來的早,橋頭上已經聚集來了不少三三兩兩的民工,或坐或站着等待僱主。雖然在工地上干過,這地方還是第一次來,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早有眼尖麻溜的攬活老手蜂擁圍住了一個僱主。

“我這麼還沒有看清這些老闆是怎麼來的,這些傢伙就幫活搶走了。”我嘆為觀止。

“這些人都是經常在這一帶攬活的,把那些老闆差不多都認識,咱們當然比不過。”姑父邊說,邊擠在人堆里聽攬活的和僱主討價還價。

我們幾個站了一會兒,東北談妥了一個活,過來問我們幾個一起干不幹。是背磚塊,從一樓背到四樓,有四三輪車磚。

“一車人家出多少錢?”姑父問。

東北說了一個價位。

姑父搖了搖頭,轉到背風的旮旯吸煙。我跟過去:“差不多行了,咱們干吧,掙一點是一點。”

姑父告訴我:“這個價位太低了,你不知道這個活多難干,是東北在中間搗鬼。”

“他怎麼搗鬼?”

“你沒有看見他神神秘秘的把老闆拉到拐角處談價錢嗎?都是下苦人,他想當二道販子。一車磚錢起碼被東北壓下了一半。他耍腦子,我們也不是傻子。”

姑父:“我們寧肯不掙這個錢,四車磚他東北一個人有本事背上去。”

東北又問其他人一起干不幹,大家聽了價錢紛紛搖頭,最後不知道怎麼談的,有幾個人願意,幾個人翻身上了磚車。

“他日的肯定加錢了。”姑父看着東北的背影說。

這一晚上因為人生地不熟,我們四個人一無所獲,回到小旅館,堂弟嚷嚷着去上網。

弟弟說著傢伙網癮大,在家裏油坊幫忙的時候,趁父母不注意,他昧下收來的錢后在網吧幾天幾夜錢花光才回家。

“出門在外,要省着點用,留着後路。”我還沒有說完人家已經找網吧去了。

三個人中,姑父煙癮大,一天兩包;堂弟網癮大,一天不上幾小時渾身不帶勁;只有弟弟不抽煙也不會上網。他們出來帶錢都不多,箱子幾人身上錢加起來不到400元。

晚上沒有回去,和他們擠在一塊睡,第二天天蒙蒙亮東北回來了,說他今晚上掙了100多。姑父說那就好。幾個人天馬行空諞了一會兒,東北嘚瑟夠就走了。

“在西安又什麼工可打,這地方不想包頭、呼和浩特打量建設,這兒本地人太多,活又不多,市區哪有咱下苦人打的工?”我勸姑父早想辦法,打零工沒有保障,飢一頓飽一頓。僅僅維持個溫飽也沒有幹頭。

弟弟大多數情況下是沉默的,這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現在身強體壯、沉默寡言,從15歲就在建築工地打工,累了一身病,這幾年在奶牛場才逐漸把身體養好。幾年來我上學,他則把自己打工所得全讓我揮霍了,卻毫無怨言。也許是性格使然,話讓我一個人說完了,弟弟和人待在一起半天也沒有完整的幾句交流。我總擔心弟弟太老實,上學少、閱歷淺、沒有主見,被人騙。隨着長大,兄弟之間不像小時候,弟弟總是問着問那,講述村子裏哪家小孩抓鳥取蛋之類小孩子的話題。隨着長大,我們之間話越發少,我不知道他想什麼,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只是親情,割不斷斬不亂。對弟弟,我有太多的歉疚,當我在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的大學校園徜徉時,他在工地上一身灰塵一臉汗水的為我掙生活費。

我三言兩語給他們說了自己的事情,弟弟不置一詞,他不懂,也無法理解,本就無話,這些他更參不上話。弟弟很快入睡。弟弟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如過江之鯽,在城市的海洋里對面渺小,比他更無助。看着弟弟隨遇而安的睡容,一瞬間產生一種衝動,想抱抱弟弟,這個我想保護卻無能為力保護的大男孩。我吸了一口煙,黑夜裏,傳來咳嗽聲、撒尿聲、放屁聲,各種方言的夢囈聲,讓我的矯情顯得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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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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