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無可替代的時光
晚上九點。
洗完澡后，黑瀨泉回到卧室里。
他剛一坐下，一直跪坐在方桌前的夕子，便呈上一杯溫茶：“泉，剛泡完澡，喝點水補充下水分吧。”
“謝謝。”
黑瀨泉點頭道謝，咕冬咕冬地將茶水盡數喝下。
此時，卧室內只有他們兩人，卧室內的另一位主人，朽木千憐，現在是在她母親那裏。
她們應該在商量着，關於明天奔赴長野的事吧。
這件事不能拖，越早越好，不然最高警署就要出動警力，阻攔他們了。
“泉，明天就要分別很久了啊。”
黑瀨泉聞言，想了想后，點頭道：“三個月……嗯，確實挺久的，不過有空的話，我會去長野見你們。”
黑瀨夕子給他的茶杯添上茶，略有寂寞地笑道：“總感覺，有點恍然如夢呢。”
時至今日，她仍然感覺這一個月的時光，如夢似幻，讓人不可置信。
“這都是現實，不是夢。”黑瀨泉將手疊放在夕子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握緊，“你看，我現在就在你身邊，陪着你呢。”
“嗯，我知道的。”
夕子輕輕點頭，順勢依靠在黑瀨泉肩膀上，享受着這片刻溫存。
他們指尖相觸，十指相連，彼此的內心都縈繞着一股澹澹的幸福感。
黑瀨泉感受着夕子身上傳來的溫軟，嗅着她發梢傳來的香氣，黑髮拂過手臂，造成的痒痒感，不禁有些倦怠。
“最近……總是感覺精神很疲憊，但像這樣靠在一起，手牽着手時，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泉很辛苦呢。”
夕子抬起手，撫着黑瀨泉的臉頰，輕輕地摟住他的頭，將他抱在懷裏。
“泉，要是像這樣的擁抱，能讓你感覺到輕鬆的話，
無論多少個我都會給你的。”
她都知道的，黑瀨泉已經很累了。
一天不見，他眉宇間的麻木與疲憊，變得比以往更深。
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身上的責任也越來越大。
黑瀨泉始終是在孤軍奮戰，哪怕他並沒有深陷死境，每次戰鬥都留有餘力。
但永無休止的殺戮，讓他的內心變得麻木漠然。
這是很嚴重的影響，會讓他逐漸迷失，就像是回朔之前，屠殺軍隊一樣。
等到回過神來時，心裏只剩無限的懊惱與自責，還有愧疚。
“嗯……”
伏在夕子胸口上的黑瀨泉，安詳地閉着眼，內心的疲憊逐漸被揮散。
抱了一會後，夕子跪坐下來，主動托着他的頭，讓他躺在大腿上。
黑瀨夕子抬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撫摸着，輕聲說道：“泉，別勉強自己，如果真的撐不住，我們就一起離開東京，找個偏僻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
她一直想黑瀨泉能夠忘掉從前，和她過寧靜安穩的生活。
沒有紛擾，也沒有煩惱，只有平澹與悠閑。
可她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已經不單單是她的事了，就連朽木組，也被捲入這場紛爭中。
黑瀨泉知道，是九條家在推動着對朽木組發出制裁，那肯定不會輕易饒了她們。
雖說，本來也沒打算輕饒就是了……
而對於她這般痴心妄想，黑瀨泉卻笑着答道：“等一切結束，就這麼辦吧。”
“……欸？”
黑瀨夕子不由愣住。
她眨了眨眼，不確定問道：“就、就這麼辦，是怎麼辦啊？”
“找個偏僻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就我、你、千憐三人吧。”
“欸？這可以嗎？”
黑瀨泉啞然失笑道：“這不是你提出來的嗎？怎麼還問可不可以呢？”
“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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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瀨夕子變得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道：“千、千憐應該不會答應吧？泉、泉也是，應該還有很多想做的事。”
“千憐她會答應的，放心吧。”
黑瀨泉握緊了夕子的小手，接着道：“我知道她以後會當選朽木組的組長，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我們起碼可以過幾年的悠閑生活，然後再回到東京。”
他對錢權，其實沒那麼看重。
當初想要當東京都的王，也只不過是想凌駕於一切之上，不想再受誰的欺壓。
如果，整合了極道組織，再把九條家搞垮，那毫無疑問，他的野望便能順利達成，最後再功成身退。
至於打理勢力這些雜事，交給值得信任的人去辦就好了。
黑瀨泉就當個甩手掌柜，幕後黑手吧。
“是這樣嘛……”
黑瀨夕子鬆了口氣，臉上蕩漾着開心的笑容。
哪怕只有幾年，也好。
“所以，再等等吧，只要再等幾個月，一切就會結束。”
“嗯，我會等着的，等着泉的好消息。”
之後，兩人沒再說話，靜靜地享受這難得的幸福時光。
過了半小時后，朽木千憐回來了。
她看着頭枕在夕子大腿上的黑瀨泉，笑吟吟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兩個了？”
“是……”
黑瀨泉剛一開口，夕子便慌慌忙忙道：“沒有沒有！我剛想讓泉起來！”
雖然，她嘴上是這麼說，但實際行動上，卻沒有一點要起來的意思。
即便她手足無措的揮動着雙手，但雙腿仍然跪坐在地上。
朽木千憐收斂笑意，略有無奈道：“好了，我開玩笑的，這麼著急否定幹嘛？”
在關於黑瀨泉這一點上，夕子總是會很謙讓着她，也會努力剋制自己的言行。
她雖然明白這是為何，但她並不希望夕子這麼做。
既然她已經承認夕子的存在，那她們之間，便是平等的。
“就是，難道夕子不想讓我躺了嗎？”
黑瀨泉不滿都囔着，戀戀不捨地將頭從夕子柔軟的大腿上離開。
枕了這麼久，夕子的腿估計也很累了，之前沒說，也是在強忍着吧。
“沒、沒有不想讓泉躺，只是……”
黑瀨夕子連忙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半晌，始終沒說出後半段話。
“腿很麻了吧？我給你揉揉。”
黑瀨泉沒追問緣由，轉而將手放在夕子的大腿上，輕柔的按壓着。
黑瀨夕子有些害羞地推搡着他的手，輕嗔道：“不用啦，我的腿不麻！”
實際上，她的腿確實很麻很酸，畢竟一直在跪坐着，還給黑瀨泉膝枕。
但黑瀨泉那寬大厚實的手掌一摁，那股麻就變得麻酥酥的，像是萬千電流涌過一樣。
“沒事，我的按摩手法很好，肯定能讓夕子你很快緩解腿麻的。”
“不、不要啦，真的不要，不要摁了！”
“好好好，那不要就不要吧。”
雖然黑瀨泉嘴上是在這麼說，但實際上，他仍然在按壓着夕子的大腿，幫她舒緩腿麻。
夕子也是。
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推搡着的力度，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一樣。
看着打打鬧鬧的兩人，朽木千憐坐在黑瀨泉身旁的另一邊，笑吟吟道：“泉，你怎麼不給我按呢？”
“你？”
黑瀨泉側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你的腿又不麻，幹嘛要按。”
“麻了。我不管，你就得給我按，難道你要偏心？”
“泉，不能偏心！”黑瀨夕子立即出聲附和，“我腿已經不麻了，你快幫千憐摁吧。”
黑瀨泉看着一臉狡黠笑意的朽木千憐，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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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夷道“……我看你是對我圖謀不軌吧？”
他哪能不清楚朽木千憐的想法呢，一個眼神，就足以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我覺得是你太自以為是了。”
“行吧，那就給你摁摁。”
黑瀨泉撤開放在夕子大腿上的手，轉而放在朽木千憐的腿上，輕輕地揉捏着。
“咕冬……”
黑瀨夕子眼巴巴地看着這一幕，暗暗咽了口氣，有些留戀起，方才的觸感了。
該說不說，黑瀨泉的按摩說法確實不錯，很快就舒緩了她的腿麻。
但朽木千憐現在要摁，她又不好意思不讓。
“嗯……力道再重一點……”
“對，就是這樣……嗯……很好。”
“泉，你真厲害……”
而在黑瀨泉摁壓着朽木千憐的腿時，一陣令人想入非非、心猿意馬的聲音，從她微張開的櫻唇中吐出。
“……”
聽着這陣縈繞在耳邊的聲音，黑瀨泉的臉色，不禁變得有些無語。
他就知道，給朽木千憐按摩准沒好事。
對方純純是在拿他尋樂子，不是真的想要按。
黑瀨泉按了一會後，將手撤開，沒好氣道：“行了行了，就到這吧。”
“真遺憾呢……”
朽木千憐幽怨地嘆了口氣。
她的表情和語氣，好似在說：剛有點感覺，就已經結束了。
“別鬧了，夕子還在呢。”黑瀨泉瞪了她一眼。
朽木千憐毫不在意，笑吟吟道：“在就在唄，這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
“我、我先去找小凪！”
黑瀨夕子像是意識到什麼，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想要離開。
但因為腿還有些麻的緣故，導致她剛一邁開腿，就變得踉踉蹌蹌起來，身體不穩地向前倒去。
好在，摔倒的方向，是朝着黑瀨泉的。
在她因為強烈的失衡感而下意識地閉上眼時，傳入身體裏的觸感，並不是疼痛，而是有些溫暖、令人安心的懷抱。
於是，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看到低下頭，面露笑意的黑瀨泉。
“夕子，你去找小凪幹嘛？就這麼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嗎？”
“不、不是的！”
黑瀨夕子急忙搖頭否決，隨即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只是……不想打擾你們兩個。”
黑瀨泉側頭看向身旁的朽木千憐，問道：“千憐，夕子有打擾我們嗎？”
朽木千憐笑着答道：“沒有啊。”
她從沒覺得，黑瀨夕子在這裏很礙事，也沒有感覺她有打擾到自己。
這隻不過是，黑瀨夕子的一己之見罷了。
“你看，千憐沒說你打擾到我們，我也不那麼覺得。”
“可是……”
黑瀨夕子還欲說什麼時，黑瀨泉強硬地打斷道：“沒有可是，留在我身邊吧，夕子。”
“嗚……泉欺負人！”
黑瀨夕子立即露出一幅委屈巴巴的樣子。
黑瀨泉明明知道，她在顧慮什麼，卻還要說這樣的話。
那她這樣，豈不是真的沒辦法捨得走了嗎？
看熱鬧不顯事大的朽木千憐，笑吟吟地拱火：“阿啦，泉真壞呢，都要把夕子惹哭了。”
“我才沒有！”
黑瀨泉急忙反駁了一句，又低下頭，看着夕子問道：“我哪欺負人了？我就是想你留下來，也算欺負人嗎？”
黑瀨夕子氣鼓鼓地握着拳頭，捶打着黑瀨泉的胸口，埋怨道：“泉就是欺負我了！笨蛋泉！”
“我……算了，是我的錯。”
索性，黑瀨泉也不反駁，默默地承受着這份，看似在抱怨，實則是撒嬌的怨氣吧。
“泉，你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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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呢。”
“關於這一點，即便很不想承認，但確實是這樣。”
“笨蛋泉！”
……
打鬧了一會後，三人也都有些累了，於是便打算歇息，為明天做準備。
嘛，說是歇息，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聊天罷了。
黑瀨泉拿過三床被褥，鋪在榻榻米上，打算來一個川字睡。
理所當然的，他躺在中間，朽木千憐和黑瀨夕子躺在兩側，貼着他睡。
熄了燈以後，靜悄悄的和室內，唯有不時響起的竊竊私語聲，微弱響起。
朽木千憐枕在黑瀨泉的手臂上，被他摟入懷中，輕語道：“泉，這一晚或許會睡不着呢。”
“嗯？怎麼了嗎？”
黑瀨泉問了一句后，又笑着調侃道：“是不是要我給你講幾個故事，哄你睡覺才行啊，千憐小朋友。”
在這句話后，室內一直是沉默的。
朽木千憐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摟緊了他。
又過了幾秒后，她才低聲開口：“只是，一想到明天過後，我們就要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見不到，很寂寞。”
黑瀨泉聞言，被朽木千憐所枕着、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用力地將她抱住：“我有空會去長野那裏見你們的，保證。”
“……嗯。”
朽木千憐安心地閉上眼，沒了話語。
而在另一邊的黑瀨夕子，此刻已安然進入夢鄉，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久違地和黑瀨泉共睡一屋，讓她很安心，也很睏倦。
以往，她總是覺得，自己和黑瀨泉住在一起，像這樣的時光，要多少有多少。
但隨着事態發展，她突然明白，這種時光才是彌足珍貴的。
不……
倒不如說，和黑瀨泉的時光，每分每秒都是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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