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顧銀瑤在一片吵嚷聲中醒過來,鼻間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懵懂地睜開眼睛,看着混亂的病房,才明白自己這是在醫院裏。
記憶一瞬間全部復蘇,她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祁延庭。
正好一個小護士過來給她換水,她立即問,“請問昨天晚上和我一起來的人呢?他沒事吧?他去哪裏了?”
小護士被人抓住了手臂顯得有點不耐煩,“你自己打個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現在病人這麼多,我哪裏能留意到這麼多人?”然後甩開了顧銀瑤的手。
顧銀瑤開始找自己的手機,可是手機早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落在了外公的墳前。
她無措地坐在病床上,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另一個小護士看她這樣便走過來說,“你別見怪啊,昨天下了特大暴雨,傷亡人數不少,醫院裏送來的傷患實在是太多了,你看,這間病房裏就擠了七八個。”
顧銀瑤看過去,果然如此,一間小小的病房都快要被擠爆了,她又開始擔心祁延庭,神色有點惶然,“請問你看見了送我來醫院的那個男人嗎?很高,長得很好看。”
小護士還真有點印象,主要是祁延庭這個人太讓人過目不忘了,她恍然大悟般說道,“我差點都給忙忘了,他叫祁延庭是吧?我看了一下繳費單上的名字。”
“是是是!就是他,請問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他守了你一夜,自己也掛水了,天亮的時候你醒了一會兒,那個時候正好我來給你測量體溫呢,聽見你說要找什麼手鏈,然後他就沒掛水,扯掉針頭走了,還拜託我照看你一下呢。”
手鏈?顧銀瑤立馬低頭,手腕上的確是空蕩蕩的,秦非顧留給她的銀手鏈不見了。
小護士給顧銀瑤買了粥,可是她一點吃東西的心情都沒有,她還沒有退燒,只能渾身無力地趴在病床上,心裏想的都是祁延庭。
他去給她找什麼手鏈呢?明明……
明明他現在的安危更重要啊。
顧銀瑤撐不住就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病房裏更吵了,有一對年輕的夫妻在吵架,聽着像是妻子出軌了,期間還動起了手,摔碗摔筷子,勸架的人倒是一大堆,只不過越勸吵得越厲害。
顧銀瑤支起身體靠在床頭,正對着電視,裏面正在播報午間新聞。
她本來只是病怏怏地隨意聽了兩耳朵,卻在一下秒睜大了眼睛,手指緊緊攥着被子,整個人開始顫抖,那是害怕到了極點的反應。
耳邊的爭吵還在繼續,她卻在這樣的背景里定格。
千重山發生了泥石流,傷亡未知,只是在新聞報道的視頻中,昨晚她看見的許多戶人家已經掩埋在了泥土裏。
千重山,祁延庭去這裏給她找手鏈了。
“我跟你說,你必須凈身出戶,你做了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你還有臉跟我爭財產?!你怎麼不去死呢!”男人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妻子,不顧身旁人的阻攔就不管不顧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你他媽真不要臉!”
這一巴掌的聲音清脆,像是把顧銀瑤給打醒了。
祁延庭……
她像瘋了一樣掀開被子下床,還插在手背上的針頭就這樣被粗暴地扯出,滴滴血珠很快就連成了線,隨着手背蜿蜒而下,她才剛下地就因為腿軟倒在了地上。
“咚——”
這重重的一聲倒地聲讓所有人回頭,隨即一愣,地上的女人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瀰漫著絕望,像是心如死灰,默哀大於心死。
“誒,這姑娘是怎麼了?”
“誒喲,這不會是死了家人吧?”
病房裏看熱鬧的人調準了目標,開始對趴在地上起不來的顧銀瑤嘀嘀咕咕,一個好心的大媽過去扶她,可是顧銀瑤卻固執地不肯動。
不想動、不能動,好像只要她不動,不去思考,那些她不能承受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一個人分開人群走過來,慢慢蹲下身,單膝跪地,將抖成篩子的人輕輕抱進懷中,像是對待易碎品一樣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瑤瑤,別怕。”
熟悉的一股冷香縈繞在身邊,顧銀瑤奔潰地哭起來,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里,手指緊緊抓住他半乾的衣服,像是死裏逃生一回,百感交集,劫後餘生。
她哭個不停,他便輕輕捧起她的臉,用柔軟的指腹替她擦眼淚,眼裏的心疼快要溢出來,“這是怎麼了呀?我們瑤瑤,怎麼哭得這麼可憐啊?”
她流着淚,用顫抖的手摸他臉上那一道泥痕,心裏痛得要命。
他低頭抬起她的手腕,拿出那根細細的銀手鏈想要替她戴上,卻因為顫抖而怎麼也扣不上搭扣。
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頭髮還是濕的,臉上蒼白着沒有一點血色,指尖冰涼,可是神情卻很認真,像是在做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事情。
顧銀瑤閉了閉眼睛,猛地伸手摟住了祁延庭的腰,那根手鏈就被甩到了踩滿腳印的瓷磚上。
祁延庭也伸出手回抱住她,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的一道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