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早晨七點,建在山林深處的溫泉度假酒店泛着氣息清冷而感受清新的薄霧。

薄霧裏,紀羽晨穿着酒店特製的泡湯專用花花綠綠夏威夷風格的大短褲,小步跑着靠近池邊,再一個跳躍,矯健地進入了溫泉。

這家溫泉酒店包下了整個山頭,主打高端消費,環境非常好,每大概三五十米便有一個溫泉池,如果有人已經進入溫泉池,便可以把通往溫泉池的小路旁的顯示路標轉成「入浴中」,這樣其他人便不會再靠近溫泉池來打擾。

把路標轉好,謝期年走近溫泉池,對着已經在裏面端着紅酒杯閉着眼感受溫泉撫過肌膚的舒適的紀羽晨輕聲嗔道:“當了幾年的執行副總裁了,還像個青少年一樣,這都是石子路,又有青苔,滑倒了怎麼辦?”

“好。我下次不跳了。”

紀羽晨軟軟乖乖地應了聲,眯着眼抿了一口紅酒,又把他面前浮在溫泉水面上的小木盆向謝期年推過去。

小木盆帶着果盤、礦泉水和紅酒飄到謝期年面前,謝期年卻沒有伸手去拿東西,只看着小木盆又跟着水波飄來盪去,時近時遠。

他的表情有些沉重,惹得紀羽晨不由得靠近過來:“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謝期年被紀羽晨喚回了心神,他輕拂了一下心口溫熱的溫泉水,說,“想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

“重要嗎?”紀羽晨忙問。

謝期年搖搖頭,指一指又飄遠了的小木盆:“渴了,幫我拿瓶水。”

紀羽晨動作間晃動水波,比皮膚溫度高一些的水溫柔包裹全身,清晨的風拂過林間,帶着晨霧的水汽撲進呼吸里,中和了溫泉的熱度。

接過紀羽晨遞過來的水,謝期年擰開瓶蓋的同時,似乎聽到了有人的腳步踏斷了小石子路上落下的枯枝的聲音。

側耳傾聽,卻又只有山林中風聲。

紀羽晨伸了個懶腰,又踢了踢水,說:“園區的地,產權確實有問題。”

“是。”謝期年皺了眉。

韓亦程在商業上無論如何都是靠譜的,就如他所說,那塊原本招商引資推薦給他們的地塊背後的產權確實極度複雜,而他們收到的資料卻在這方面做了幾乎完美的掩蓋。

背後做手腳的人一來已經早就做好了佈局,二來看準了他們和金石集團簽下的協議中對時間的控制極其嚴格,因此料定了他們可能會有疏忽。

反正強龍難壓地頭蛇,紀氏就算查出來背後的漏洞,招商引資那邊也就是打個哈哈說句監管不嚴就過去了,而紀氏若是一時掉以輕心沒發現裏面的問題而接手了,便是跳了個天坑。

“我會去和招商引資那邊談,同時儘快確認新的地塊。”紀羽晨又喝了口紅酒,繼而嘆了口氣,“還好你跟我一起回來了,不然這一把,我真的可能避不過去。”

謝期年看着紀羽晨有些挫敗的模樣,溫柔地笑笑,揉了揉他被水汽沾濕的發,安慰道:“就算真的避不開也不是什麼能顛覆紀氏的問題,只是需要多花點時間精力去解決而已,別喪氣。”

紀羽晨點點頭,思考着說:“鄰市有一塊用途資質符合時間也可以契合的園區地皮,但是……”

“昨天我聽到你和風控核算成本了。短期雖然拿鄰市的地可以解決我們迫在眉睫的時間問題,但長期來看,運輸和上下游對接的成本一定會超,沒有解決方案肯定不能遷就。”

謝期年說著,又抬眼向薄霧瀰漫著的通往他們這個溫泉池的小路口看了看,低聲問紀羽晨:“入口那邊是不是有人?”

“我去看看。紀羽晨壓低聲音應着,利落地站起身,踏出溫泉快步向謝期年示意的地方快步走去。

謝期年也跟着起了身。

剛剛走出溫泉池,他就看到和紀羽晨互相瞪視的韓亦程。

韓亦程沒有穿酒店提供的泡溫泉的大短褲,而是穿着浴衣,手裏拿着一條浴巾。

見到謝期年過來,他想也沒想立刻把浴巾往謝期年肩膀上搭:“早上這麼涼怎麼不披個浴巾?你最容易風寒入體了。”

浴巾落在謝期年肩上,被他身上未乾的水沾濕,須臾后又被謝期年遞迴向韓亦程。

他皺着眉,很不愉快地說:“韓總,你又過界了。”

韓亦程看着被遞迴的浴巾,視線定在謝期年露出了一部分的小腹上。

他的聲音瞬間輕抖:“痛嗎?”

“什麼?”謝期年不解。

韓亦程抬起手,想撫上謝期年腹部那道車禍造成的已經癒合但依然猙獰的十厘米長的、他第一次見到的傷口。

謝期年下意識地馬上後退一大步,避開了韓亦程的觸碰。

韓亦程眼神一僵,頗不甘心地收回手,視線卻又落在了謝期年的手腕上。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沉。

紀羽晨已經根本不想和韓亦程保持所謂彬彬有禮的表面客氣了。他用保護的姿態擋住謝期年,瞪着韓亦程的視線彷彿帶着迸裂的火星,語氣也毫不客氣:“你他媽的有多遠給我們滾多遠!”

韓亦程眼裏凜光一閃,謝期年卻截住了紀羽晨的話,語氣嚴肅:“小晨,不要說髒話。”

“我下次注意。”紀羽晨的氣勢洶洶立刻變成了乖順的軟,瞪着韓亦程的視線卻沒有弱去分毫,“但是聽不懂人話的,我不太想客氣。”

謝期年搖搖頭:“沒有必要。我們走吧。”

看着謝期年毫不留情面地走過自己身邊,韓亦程急急道:“我在找心理醫生了。”

謝期年停了腳步,過了幾秒,他回過頭,看着韓亦程的樣子有些疑惑:“心理醫生?”

“你以前很想讓我去看心理醫生,為了緩解我的過呼吸症。”韓亦程說,“李博文你記得嗎?”

謝期年沒說話,但視線明顯有了些波動。

“我會去看醫生的。不過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謝期年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明明白白展露出「為什麼」的不解。

“我……”韓亦程抿了抿唇,低了聲,“你不在,我大概沒有辦法和心理醫生正常交流。”

“韓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偏執。你身邊有未婚妻,有朋友,有很多人,並不是一定需要我的。”

“我知道,我如果願意退一步,什麼都能有。可是,”韓亦程看着謝期年,眼裏流動着無法掩飾的渴求,“可是,我只要你。”

“那是你的事情。我沒有責任和義務配合你。”謝期年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紀羽晨從溫泉池旁設置的置物櫃裏拿來了浴巾。他給謝期年披上,又對韓亦程說:“韓總,不是所有人都要讓着你的。能不能消停點了?”

看着謝期年披上紀羽晨給的浴巾,韓亦程更握緊了手裏的那條謝期年不要的浴巾,聲音里滿是委屈和落寞:“你以前,什麼都讓着我的。”

紀羽晨「嘁」一聲明顯表現出了他的不滿:“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何況就算是以前,也沒人活該讓着你。”

韓亦程只當紀羽晨透明,眼裏只有默然不語的謝期年:“你每次妥協的時候,我都覺得那是因為你愛我。你愛我,所以我贏了。現在我才知道,我沒有贏,是你的失望贏了。”

紀羽晨又嗤笑出聲:“你別擱這演破鏡重圓深情懺悔的偶像劇了。有句老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不要我找書法大家寫好了裱好了掛你家門上?”

韓亦程仍然當紀羽晨不存在,眼神懇切:“我現在知道我的問題在哪了,我會改,我會去和心理醫生好好溝通,你能不能陪我去?”

謝期年不由得苦笑:“你改了嗎?你現在這樣,不還是在逼我嗎?你會在這裏出現,不是表示你依然找人查我、跟蹤我么?”

“我……也想來泡溫泉。”韓亦程心虛地說。

“泡溫泉?”謝期年視線看向韓亦程高高腫起的右手手背,“在被血塊堵住輸液針的位置,手腫成這樣的時候?”

“韓亦程,你不是為了我活着的。”謝期年有些凄然,“你覺得什麼狀態更讓你愉快,想要怎麼樣的生活,想怎麼樣去和別人相處,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紀羽晨咳嗽一聲,盡量剋制着保持客氣:“我們該走了。韓總,這些話,以後請你和你未婚妻說。”

看着又一次從自己身側走遠的謝期年,韓亦程揚聲:“我來確實有正經事。符合紀氏條件的地,我有。你陪我去見一次心理醫生,我無償出讓給紀氏。”

謝期年停了步子,和紀羽晨對視一眼。

紀羽晨緩緩搖了搖頭。謝期年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了身。

他面向韓亦程,是商務交往中商議條件的談判態度:“如果地塊確實合適,可以談,但是紀氏不接受無償。我們以市場價接受出讓,其他細節雙方法務和相關部門對接后確認。如果地塊的合作成功,我可以陪你去和心理醫生見面,但除此之外,我不履行任何其他的附加條件。”

韓亦程眼裏有了些光。他馬上點頭應承:“好,你說了算。”

“不過,”謝期年直視韓亦程眼裏期待和忐忑糅雜的光,開口說,“我有一個條件。”

韓亦程忐忑地看着謝期年:“你說。”

“你今天從我家裏搬出去。”

韓亦程臉色瞬間灰敗了幾分:“我知道,你說了,分不清的東西,就扔了。”

“是。”謝期年答得果斷,繼而對紀羽晨說,“行了,去吃早餐,我餓了。”

“等等!”韓亦程快步走近謝期年,握住他的手腕,“你認真看着我,看十秒,我就今天搬走。”

謝期年沒有說話,抬起眼直視進韓亦程閃動的眸子裏。

韓亦程的手緊緊貼着謝期年的脈搏,感覺連通心跳的溫熱在自己手心裏起伏。他深情正視向謝期年,是如深海一般的懇切,和水般的溫柔。

只是謝期年的眸子裏只有一片毫無溫度的平靜,靜得像他在看的不是一個活人,而只是一個雕塑。

那雕塑,還是他並不欣賞的。

十幾秒后,謝期年抖了抖手,掙開了韓亦程的手:“韓總,滿意了吧?”

他頭也不回的轉了身,對明顯有着擔心不忿的紀羽晨輕輕一笑:“小晨,我們走吧。”

韓亦程站在原地的身影隱沒在身後的薄霧裏,轉過一個彎,走到返回溫泉酒店大堂的大路上,紀羽晨說:“哥哥,地我會想辦法,你不是一定要和韓亦程合作。你現在想反悔的話我支持你。”

“不用。”謝期年說,“他按照市價提供地塊是紀氏和豐瀚國際正常的商業行為,我們回來設廠辦事,當然合作夥伴越多越好,沒有必要因為我和他曾經的關係把事情弄僵。換成其他人、其他集團的地,我們也一樣是談好,拿下。”

紀羽晨對商業行為沒有異議,但他還是不放心:“可是他對你明顯沒有死心。”

“所以心理醫生介入並不是壞事。如果他能經過心理醫生的疏導放鬆自己,放棄掉他的偏執,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會簡單很多。”

他拍了拍紀羽晨的肩膀,安慰道:“如果真鬧起來,豐瀚國際和紀氏之間可能兩敗俱傷,你相信沒有人在背後等着摘果子看笑話嗎?他願意去面對,我覺得這樣彼此都好,你別擔心,我會注意。”

收到韓亦程發來微信說已經搬出時,已經是當天接近零點。謝期年坐在溫泉酒店房間的陽台上看着遠山,回復了一個「好」。

山間的風在凌晨特別清涼,撫過眉目,有種寂寞的氛圍漸次瀰漫,放下手機,謝期年回了房間。

紀羽晨正趴在右側的床上玩着聯網的競技遊戲,和網友連麥通報位置的那份喧囂熱鬧把深深覆蓋住謝期年的寂然趕走了一部分。

他走過去笑着揉揉紀羽晨的頭髮:“小孩子。”

紀羽晨一邊在遊戲裏衝殺一邊笑着往謝期年手掌里湊:“我從小到大都知道我有個哥哥,但是我一直就像沒有哥哥,現在你回來了,我當然理所當然就是小孩子。”

撒着嬌,他又恢復了認真神色:“但是哥哥,你一個人在外面這麼多年,媽媽也沒陪着你,所以你也可以在我面前當小孩子。”

開始了新一局遊戲的排隊,紀羽晨認真囑咐:“如果那個韓亦程過分了,你不用顧忌紀氏,也不用顧忌其他的,如果他不做人,甚至對你動手,我就幫你揍他,我可是……”

“知道知道,黑帶嘛,很厲害。”謝期年笑了,他走到窗邊,拉開窗帘,看着遠處寂靜群山在月光和群星下重疊的剪影,聲音輕了下來,“他可能會過分,會偏執到超過常理,但是他……不會對我動手的。”

他聲音太輕,已經進入遊戲的紀羽晨沒有聽清。

下一瞬,謝期年略提高了聲音:“明天,我們搬回第一國際我的公寓裏去,不住酒店了。”

“好。”紀羽晨快速操作,同時說,“爸爸說買套平層給我們在凌北市用,要買嗎?”

“看你的需求。”謝期年轉過身,躺到了左側床上,“這階段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回去美國,不會再回來了,你覺得你回來辦事的時候需要就買,不用考慮我。”

紀羽晨說:“我也覺得沒必要。但是我就怕你回那套房子,有點什麼不愉快的記憶。”

謝期年笑得很淡:“記得住的,或者忘不掉的,不管在不在那個地方都一樣,沒有必要刻意。”

雖然承認謝期年說得在理,但推着他和謝期年兩個人的行李箱從電梯間出來準備進入公寓時,紀羽晨還是覺得,這套房子,就是不能讓人愉快。

他忿忿,就該去買個或者租個平層,哪怕繼續住在酒店呢,也不會走出電梯轉向自己哥哥買下的A座,卻明晃晃地看到隔壁B座的門大敞開着,前一天晚上按照約定搬出A座的韓亦程正雙手抱胸斜靠在B座玄關的鞋柜上,看着回到A座的他們。

韓亦程臉上不能說非常得意,但也滿是張揚的理直氣壯。

謝期年一句「你怎麼在這裏」翻到唇邊,又咽了下去。

韓亦程卻彷彿看出了謝期年的問題,屈起手指敲了敲B座的門,說:“我買下這套房子了。”

隨着他抬起手敲擊的動作,手腕上的袖口滑下,他手上戴着的腕錶明明確確地朝向了謝期年他們的方向。

謝期年眼尾一掃,便看清楚了韓亦程手上那枚腕錶,和他,和紀羽晨戴着的表是同一個品牌同一個類型系列的。

全球限量500塊。紀柏年在謝期年十八歲生日那天買下序號重疊謝期年生日和紀羽晨生日兩塊,一直等着他們兄弟團聚后交給了他們兩人。

因此雖然從沒有戴腕錶的習慣,這塊紀念意義深重的表,他珍而重之地戴上了。

大概是昨天在溫泉酒店見到了他和紀羽晨都戴着這塊表,誤會了什麼,於是韓亦程連夜硬是找了塊給自己戴上。

紀羽晨也看到了韓亦程的舉動,他嗤笑出聲,伏在謝期年肩膀低語:“哥哥,他真的好幼稚。”

謝期年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說:“你也不能攔着人家買買買。他自己覺得有意義就隨便他吧。我們回家。”

謝期年和紀羽晨靠得太近,彼此之間的話語韓亦程聽得不太清楚,唯獨「我們回家」四個字直直戳進他心口,銳利狠辣,還淬着毒。

而紀羽晨乾脆把兩個大行李箱放在走廊中間,隔開A座B座之間的通道,然後攬住謝期年肩膀帶着他往A座走。

謝期年開了門,原本想進去,又回頭看韓亦程,思忖了一瞬,抬起手,按下了門鎖的設置鍵。

操作一番,他轉身:“韓總,請你取消門鎖的管理權限。”

隔着紀羽晨放置的兩個大行李箱,韓亦程說:“根密碼是我們遇見的那天。”

謝期年的手指懸停在操作界面上,冷然看着韓亦程,沒有任何動作。

韓亦程苦笑一下:“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謝期年眉眼間的冷然轉成了不耐,他深深看韓亦程一眼,收回了手指,走進門裏。

紀羽晨站在門邊問:“不取消他的權限行嗎?”

“請你助理李石現在安排,把鎖換了。”謝期年的聲音從門裏清晰地傳了出來。

紀羽晨響亮地吹了聲口哨,步伐輕快地走到放置的行李箱前拉起拉杆,利落地回到了A座的門內。

把行李箱推進玄關,他回身拉住門鎖,在關門的最後一瞬,對B座方向樹了個愉快的樹杈手。

門關上,紀羽晨黏黏糊糊的「哥哥,我餓」落在門外,餘韻震蕩在韓亦程心裏,原本已經緊握成拳的手,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換好鎖,也吃過了外賣,紀羽晨蜷在沙發上解鎖手機,同時問:“哥哥,你們以前都不自己做飯嗎?”

“不會做。”謝期年泡好兩杯咖啡,“以前都是徐阿姨照顧我,她做飯很好吃。我打算回美國前去看一看她。”

“我陪你去。”紀羽晨在手機里快速發著消息,又問,“楚星言男一的那部大武俠電影的追加投資比我想像中的容易,李石已經和製片方約定好籤約時間了。”

照理說這種大製作高級別的劇要投資並不是有錢就行,裏面的關係門道資源多了去了,謝期年自己很清楚裏面的門道,也因此對紀羽晨說的「容易」有了些淡淡的哀傷:“現在的環境,確實哪行都不容易。這次投資如果虧了……”

“千金難買我哥樂意。何況投資哪有穩賺不賠的,電影這邊虧了點新能源那邊賺回來,很正常。”紀羽晨說,“豐瀚國際那塊地,實話實說我們是佔了便宜的。聽說當時韓亦程拿那塊地不容易,現在想再拿同樣地塊同樣面積幾乎是不可能了。”

“還有他那個助理小賀,逮着機會就向我們李石打聽你在紀氏是什麼位置,我和你是什麼關係。李石就滿嘴跑火車,把他家那小賀急的不要不要的,又不能明目張胆地說啥,還挺有趣。”

紀羽晨笑起來,明朗的臉上滿是擠兌了韓亦程而有的愉快:“反正我們是兄弟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太多人知道,沒想到可以氣一氣韓亦程,愉快。”

謝期年喝下一口咖啡,淡淡笑了笑。

原本他爸爸紀柏年甚至是打算開個記者會公開他身份的,但到底讓謝期年拒絕了。

遵循他的意願,他沒改姓,也沒被大張旗鼓地公開介紹。在紀氏他頂着紀柏年特別助理的名頭工作,知道他是紀柏年大兒子的人根本寥寥無幾。

韓亦程會誤會也很正常。而他並不打算主動去解釋這個誤會。

不欲在韓亦程的事情上多想,謝期年問紀羽晨:“電影投資的簽約,製片方和李石定在哪天?”

“下周四。”紀羽晨答,“這周日片方有個晚宴,誠邀各投資商出席,也給我們發了請帖。去嗎?”

謝期年點點頭:“去。”

這幾年紀氏的晚宴謝期年很少會出席,也太久沒有參與過娛樂圈這類型的晚宴。剛剛走近晚宴現場的長廊,看着兩邊滿滿當當擺放的物料、放着宣傳片的大屏和紅毯以及簽名牆,不禁有點時光重來的恍惚。

紀羽晨和助理去和招商引資的負責人談更換設廠地塊的細節,要晚一點到。謝期年落落大方地走過紅毯,在簽名牆上寫下自己名字,配合著媒體和營銷號拍攝了幾張照片,便走進了晚宴場地。

楚星言已經到場,端着酒杯在和製片人聊着什麼。見到謝期年走進來,他眼睛一亮,對製片人說了句話便放下酒杯,向謝期年而來。

不是純粹的商務場合,謝期年穿得不是那麼正式,楚星言卻調侃道:“果然我們阿年已經是成功的商界精英了,這一身掩不住的氣質絕了。”

“昨天趙哥拿到個商戰劇本,你有沒有興趣?”楚星言說,“雙男主,我看了開篇,邏輯在線,節奏不錯,我可能會接。”

謝期年搖搖頭,笑說:“我都快忘了怎麼面對鏡頭了。”

“那你幫我看看劇本。”楚星言對遠處遙遙對他舉杯的投資商回應了一個笑容,又回頭對謝期年說,“你選劇本和看劇本合規合格的能力,趙總都佩服。”

應了聲好,謝期年問:“趙總來了嗎?”

“晚點到。”楚星言笑,“可能是因為你成了投資方,他得去打扮打扮才好參見甲方大佬。”

謝期年笑着讓楚星言別拿趙總打趣,製片人也走了過來,拉住楚星言要去應酬投資方。

謝期年說:“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弟弟待會來的時候介紹給你認識。”

他挑了個偏角落的單人沙發坐下,隔着一點距離看自己也曾熟悉的繁華熱鬧。

除了這部劇的主創團隊和投資商,現場還來了不少圈內相關的人。導演、演員、經紀人,個個都光鮮亮麗,把情緒和狀態拉滿,給這繁華熱鬧增加亮點,也成為這繁華熱鬧的註腳。

謝期年遠遠看着,覺得離開了也沒有什麼遺憾。

這繁華熱鬧的表象下,有多少焦慮、多少不可說、多少沒奈何、多少不甘不願,他是懂的。

“年哥!”

興奮的招呼聲從斜刺里傳出來。

循聲看去,王聞遠正從敞開的宴會廳的門外走進來,邊走邊對他揮手。

謝期年站起身,禮貌地和王聞遠打了個招呼。

王聞遠沒有忙着去和現場已經到了的製片人、導演和同行寒暄,反而明確地向謝期年徑直而來。

謝期年倒是有些意外。

他和王聞遠交情不深,今天這種場合王聞遠也明顯不會寂寞和尷尬,晚宴時間其實不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來找機會刷存在感的人所需要把握的機會,王聞遠第一時間就向他而來,他不由得心裏有了些不解。

下一瞬,有人在門邊把王聞遠叫住了。

叫住王聞遠的人和王聞遠說了幾句話,便抬起眼看向謝期年,眉目挺精緻的,但視線明晃晃透着刺。

眼熟,但是印象不大深刻,謝期年還沒來得及從記憶里梳理出有對自己有着如此直接的敵意的人,那人便已快步走近,同時開了口:“喲,謝大明星,這是別的地方混不下去了,又想回來分一杯羹?”

“只可惜本來就是不紅的一百八十線,就算背後有金主捧着哄着的當時也沒紅起來不是?”

“江瑞風,你這是……喝多了吧?”王聞遠忙忙拉住那人的手,同時打着圓場,“年哥,他喝多了……”

“怎麼?說不得?”江瑞風眯着眼笑得膩人,“逼金主給自己名分,金主不願意還訂婚了,結果用跑了這招來逼宮的手段,不值得多誇誇嗎?”

“誰說我不願意?”

壓不住怒氣的聲音從江瑞風身後響起,震得江瑞風臉色遽變,也立刻停了話語。

謝期年卻疲倦地嘆了口氣。

韓亦程已經快步走過江瑞風和王聞遠,走到謝期年身邊。

他話是對明顯來挑釁的江瑞風說的,但眼睛卻只專註鎖定在謝期年身上:“只要他點個頭,我馬上……”

“韓總,我記得沒有邀請你。”

急急走過來的楚星言朗聲打斷了韓亦程的話。

“怎麼我才離開一會就這麼多妖魔鬼怪?”他攬住謝期年的肩膀,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也瞪了眼江瑞風,“來蹭存在感的就安分點,別陰陽怪氣地噁心人。”

一貫待人疏朗從不口出惡言的楚星言這話一出口,江瑞風的臉色瞬時黑了幾分。王聞遠眼珠轉了轉,悄無聲息地退後了幾步,離開了是非圈。

韓亦程踏前一步,去拉開楚星言攬住謝期年肩膀的手:“你別碰他。”

“你才別碰他。”楚星言把謝期年攬得更緊了些,“你沒資格。”

韓亦程目眥欲裂:“我沒資格?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

“呵。”楚星言不屑挑眉,“他和你從來都沒有明確的關係,請問你有什麼資格?”

韓亦程一時語塞,暴怒又委屈,只能滿含痛楚地看向謝期年。

謝期年避開他的視線,只當他不存在,而對楚星言說:“我們去和製片人聊聊,然後我就走了。”

江瑞風卻擋住了謝期年和楚星言預備離開的路線,依然帶着那種膩人的笑:“謝大明星就是厲害,不管是影帝還是韓總,都對你死心塌地,這左右拿捏得人死心塌地的技術,讓人佩服。”

韓亦程暴喝出聲:“江瑞風!你馬上給他道歉!”

而謝期年抬手,按住臉色一沉眸色凜然的楚星言,不推不避地迎視着江瑞風:“你到底要幹什麼?直說好了。”

江瑞風若無其事地看了眼韓亦程:“我來和我下部擔任男主的製片人見個面,同時順便祝賀韓總愛而不得呀。”

“既然和我無關,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謝期年乾脆利落地側身,繞過韓亦程和江瑞風的側邊,向製片人的方向而去。

身後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謝期年沒有回頭,卻彷彿知道身後是誰。他只抖了抖手,語氣平靜:“韓總,既然你屢次毀約,我們的協議是不是應該作廢?”

韓亦程聞言,終究訕訕收回了手,但還是不甘心地不肯罷休。他幾步走到謝期年前面,擋住他的視線,目光里有難過,更有即將破防的複雜情緒。

“七七……”

韓亦程的輕喃出聲,被突兀的一聲「哥」打斷了。

和立刻泛起厭煩到極點的表情的韓亦程不同,江瑞風的表情卻立時呈現出得意。

他微微側身,用膩人的笑迎向韓修齊。

楚星言皺眉,冷冷盯着江瑞風,問:“你們約好了來砸場子的嗎?”

江瑞風一改往日對楚星言的恭敬討好的態度,眼神挑釁地往韓修齊身邊靠了靠。

韓修齊徑直向韓亦程站定,語氣也是滿滿挑釁:“我怎麼會砸楚影帝的場子。只是聽說有韓家高傲驕矜的大少爺心尖上的小情人被橫刀奪愛的刺激戲碼上演,我不來看看,怎麼睡得着。”

他得意地眯眼看謝期年:“哥,你的摯愛好像更喜歡楚影帝啊?”

韓亦程不屑地瞟了眼韓修齊和江瑞風,瞬息之後落在謝期年那裏的視線又轉成了軟:“你別理他,我會收拾。”

“收拾?”韓修齊大笑,“小江是我要簽約的人,你有什麼資格收拾?”

“他?”韓亦程嗤笑出聲,“他和你,和韓東洲一樣,都是垃圾玩意,挺適合的。”

江瑞風臉瞬間漲紅,韓修齊瞟他一眼,示意他別失態,又陰笑着對韓亦程說:“垃圾?什麼都沒有的人才是垃圾。你是不是忘了,你很快就不再是豐瀚國際的CEO了。”

他笑得異常得意:“哥,你的所有最終都還是我的,你愉快嗎?”

韓亦程神色不變,旁人卻因為韓修齊話語裏「豐瀚國際CEO有變動」的訊息齊齊怔了怔。

謝期年神色不變,但眼裏的顏色似乎深了一層,視線無意識地向韓亦程落去。

韓亦程捕捉到了謝期年的那抹視線,眼裏忽然光芒一閃,眉眼間也瞬息染上了愉快。

他深深看進謝期年眼裏,帶着篤定挑唇一笑:“七七,你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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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憶后渣攻火葬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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