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半個小時以後,尤理滿頭都是汗地從家裏出去,連忙上車往城北開。
要讓南家父母頓時接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南媽媽有些小女人,倒是好說話,可南父就不一樣了,他好幾次手拍上茶几,生氣地朝着尤理怒吼。但這點怒火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他們同意,他都能接受。
好說歹說了半晌,他沒把賭房子的事情說出去,只說有另外的男人在追求南風,變着法地提醒他們,外面的gay可就不是他這樣知根知底的人,說不定就把南風帶偏了。
南媽媽和尤媽媽兩個人軟綿綿地跟南父說了一通,最終才同意:房子的事情作罷,至於出櫃的事情,讓南風自己來說。
這就已經是成功的一大步了,至少不是生氣的立場,再跟他們家斷絕來往。
那麼他此刻更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跑去別墅,阻止那場賭局繼續下去。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那邊進行了一個小時,尤理也摸不清楚他們會賭多久,總之是要儘快趕過去,避免事情已成定局。
他從第一眼看見秦均逸,就知道這人不是好人,說是說賭,誰知道裏面下沒下套讓南風鑽呢?
從他們家到城北還真有點遠,尤理開在超速邊緣,四十分鐘才趕到。別墅門口,肖承耀那台便宜車最扎眼,他匆忙將車停好,立刻走了進去。
原本晴朗的天這會子已經被烏雲蓋住了一大半,天色昏暗,看起來隨時有場大雨落下來。
尤理的登場就跟電影劇情似的,他剛見到在大廳中央的麻將桌,南風正拿着一張麻將牌,猶豫着要打哪張。接着外頭一個響雷劈下來,一屋子人都驚訝地看向門口,正巧就看見尤理。
“尤、尤理……?”南風驚得手一抖,差點把牌扔出去。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伸手就想搶過他手裏的牌,沉聲道:“不用打了!”
“哈?”
付樂棋和肖承耀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歐少被人突然打擾,不耐煩地罵了一聲:“打不打啊,快點。”
秦均逸沒動作,只是看着南風和尤理,露出一種無奈的笑容。
這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尤理是來攪局了。
歐少一出聲,南風這才從驚訝里回過神來,一隻手攔下尤理道:“別鬧,這是最後一把。”
“我說不要打了!”尤理惱怒地提高了音量。
但南風仍然無所謂似的,將手裏的牌插進牌組裏,再悠悠打出一張:“六萬。”
尤理不是特別懂麻將,也不想看明白他現在什麼情勢。但桌上其他人看得懂——這一局,南風手裏就下來過萬字,不用想也知道是個萬一色。可他又心機深重,不吃不碰,讓人根本拿不准他手裏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我讓你別打了,你聽不懂嗎?!”
“尤理!”南風一手抓着他的手,頭也不抬道,“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馬上結束了。”
現在場上的局面是秦均逸七十分,南風五十五,歐少四十二,肖承耀三十三。南風雖然說得像是最後一局,但其他人都認為,他只是為了安撫尤理。這種情況下,想要一局翻身,基本上等於不可能。
付樂棋扯了扯尤理的衣角,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尤理哥,至少打完這一局再說吧。”
尤理卻跟沒聽見似的,壓低了聲音在南風耳朵邊道:“我剛跟你父母說了我們在一起的事情。”
南風全身一僵,詫異地回過頭看着他。
場上的牌局還在繼續:“三萬。”
“七萬。”
“九萬。”
都猜出來南風這把是萬一色,手裏的萬字花色,若是不要,最好趁早打,不然就是個炮。
下地的字南風都沒要,他仍舊抓牌打牌:“一條。”
“碰。”
尤理接着道:“房子不用你買了,我已經說清楚了,所以不要玩了。”
“最後一局,你等着。”南風朝他眯起眼睛笑,露出白牙。不是那種沒心沒肺傻乎乎的笑,而是帶着溫柔的、想冬日暖陽那種笑容。
被這笑容瞬間擊中,尤理浮躁的心突然沉靜了下來。
“一萬。”秦均逸一直沒說話,只是點上一根煙,鎮定地繼續。
目前的局勢看來,只要肖承耀輸光,他就贏定了,他跟南風十五分的分差,至少也是個大胡才能逆轉,可他會讓南風點到自己的炮么?
“一萬。”
“三條。”
肖承耀這把是爛牌,根本沒有競爭力,看着場上都已經在下萬字,他只能跟着,爛牌爛打:“四萬。”
南風勾起嘴角笑:“杠。”
三張四萬從他手裏翻開,落在牌桌上。
開了杠,南風從末尾補張,又是一張萬:“八萬,暗杠。”
他手裏三張八萬也晾下來,整整齊齊地跟四萬堆在一起。再補張,是張安全的一條:“一條。”
他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看的尤理都有些痴了。
南風下家的歐少也愣了愣——從開場到現在,南風沒放過一個字給他,這張一條也是他絕對不會要的牌。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秦均逸,他還沒見過誰打牌這麼謹慎,不給旁人留一點機會。
“三條。”
肖承耀也被這情況打蒙了,南風手裏兩個杠落地,預示着這把牌並不是普通的清一色,而是清一色對對胡。
他抓了張牌,又是萬字。他下意識抬頭掃過桌上的牌,他手裏這張六萬,是南風上兩圈打出來的,可見安全。
“六萬。”
“胡了。”南風把手裏的牌一推,“清一色對對胡,單吊六萬。”
場上都驚了,打六萬吊六萬這種釣魚執法,倒不是沒人打。可這樣風險也大,需要的並不只是牌技的比拼,更是要對場上對手有着很正確的心理掌控。
南風的表情恢復如常,嬉笑着朝尤理眨了眨眼道:“你看,我說最後一局。”
說完,他伸手去抓鳥:“中一個。”
秦均逸這才意識到,他被南風套路了。從開始到現在,南風一直秉承着寧可不胡,也不胡小牌。他牌技確實高超,扣字扣的很死,別說下家的歐少吃不到牌,就連其他家,想從他手裏碰個牌都很難。
可這一局,肖承耀是莊家。
南風沒打算盯着他,反而是盯着自己朋友肖承耀,利用規則做文章。只要他把肖承耀的三十三分全部拿到手,那不就情況翻轉,還能結束比賽。
他說的最後一局,真的是最後一局。
尤理不解地看着他道:“這算打完了么?”
“對啊。”南風點點頭,開始算錢,“莊家清一色碰碰胡中一個,二十八番,暗杠兩番,明杠三番,剛好三十三。”
肖承耀蒙圈地看着南風——他知道南風麻將打的很好,但他沒想到,南風能計算到這個地步。就算他是憑運氣,這運氣也太好了。場上沒人敢留萬字,桌上一共出一張六萬,這種情況南風完全可以等自摸。
可自摸的話,莊家只給八番,中一個鳥才十六番,肖承耀根本不可能一把輸光。
而現在,南風不但把他剛好贏光,歐少和秦均逸一人還要出一個暗杠的錢。
局面瞬間變成:肖承耀輸光,秦均逸六十八,歐少四十,南風九十二。
“我贏了!”南風看着秦均逸道,“我贏啦!!”
“嗯,你贏了。”
他說完,又轉過身,跟小孩似的抱住尤理的腰,隔着衣服在他緊實的腹肌上蹭了蹭:“我贏了誒,我厲害吧。”
“……厲害。”
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只要南風不跟別人在一起,怎麼樣都好。
秦均逸苦笑了片刻后道:“明天公證處,這套別墅歸你了。”
“謝謝老闆!!!”
南風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在尤理身上撒嬌道:“你剛跟我說什麼來着,我太緊張了,忘了……”
“沒什麼,回家吧,外頭下雨了。”
“好。”
這場雨來得氣勢磅礴,降水量大的驚人。
尤理開着車把人帶回了城南,回了自己家。
“你是說,你跟我爸媽說了?!”南風驚恐地捂住臉,“完了完了,我爸肯定不要我了!!!”
“不會……”
“也是哦,我現在有房子了,還是大別墅,憑什麼不要我?”
“你還真打算要那套別墅?”
“為什麼不要,我憑我本事贏回來的。”南風說著,囂張地哼哼兩聲,開始搬出他那套歪理邪說,“我早說過了,這叫什麼,這叫——
“大賭發家致富!”
“嚯——”尤理把車停好,鬆開安全帶道,“意思是你要是輸了,真打算跟他交往是嗎?”
“呃……”南風立馬慫了,“我這不是贏了么,我牌桌常勝將軍。”
“南風。”
“嗯?”他正低頭解安全帶,聽見尤理叫他,抬起頭轉過臉看他。
接着就被尤理不讓拒絕地扣住後腦勺,跟要吃了他似的一記深吻。
“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也沒說不是呀。”
兩人膩膩歪歪地吻了一陣,才打開車門下去。下了車才知道,這場雨不僅僅是大,還帶着強烈的風,南風剛下車,就覺着自己快被追走了。他舉步維艱地走到尤理身側,拖着他的手道:“我要被吹走啦——”
就連說話聲音都不得不抬高,不然在這大雨里,面對面都感覺聽不清楚。
尤理也大聲回話:“趕緊回家!”
也就五百米的路,兩個人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渾身濕透。尤理拽着他往自己家走,打開門,南風麻溜兒地脫鞋,赤着腳帶着不少水走進玄關——然後便看見自家父母和尤阿姨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地看着他們。
“外面……暴風雨……”南風尬笑着道,“我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你去吧,我去給你拿衣服。”尤理自然道。
“嗯。”
這兩孩子旁若無人的親密,以往看來不過是關係好的證明,而現在看起來,更多了點別的什麼意思。
雙方家長都在尤理家裏,自然不是湊巧,而是尤理走之前跟他們說好的事情。
氣氛尷尬了一下午,這會子看見兩孩子后變得更加凝重。
尤媽媽乾咳兩聲道:“看會兒電視吧……”
“嗯……”南媽媽同樣尷尬道。
電視打開,新聞播報的女主播聲音傳出來,稍稍舒緩了些氣氛。
南風飛快地洗了澡,穿着尤理的衣服在客廳單人沙發上正襟危坐,尤理又進了浴室洗澡。
南父終於按捺不住心裏的話,低吼着道:“你成天在外面鬼混都算了,天天賴着尤理幹什麼?!”
“我……”
“你先別著急凶兒子啊……”南媽媽出來打圓場,也有些艱難地看着南風開口道,“你跟尤理……”
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要躲也躲不掉。
南風率先揚起傻兮兮的笑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總是沒錯的,然後他道:“我跟尤理在一起啦。”
他還刻意把話說的很輕鬆,就像是有特大好消息來宣告似的。
南父被他這德行氣得要命,站起來抬手就想給他一個大嘴巴:“你這個臭小子!!!”
南媽媽和尤媽媽兩個人不約而同伸手去攔住了他,南風已經擺出防禦姿態,縮成一團:“卧槽,不要打人啊,都是文化人!”
“你別啊,怎麼還打人了呢。”
“老南你先別著急生氣啊,都是尤理的錯!”
南風縮在沙發上道:“我現在有房子了!城北大別墅!你不能打我!我經濟獨立了!”
“???”南父抬着手茫然道,“什麼大別墅?”
“你先冷靜一下!我今天打牌!贏了一套房子!”南風道。
反正事情的結果就是他贏了一套房子回來,個中過程到底如何,南風也不怕父母再發火,直接全盤托出。
這事情聽上去就是有個追求他的富二代,把房子輸給了他。但在聽過尤理的話之後,這事聽上去就不是那麼個味兒了。什麼富二代開口就是賭別墅?往重了說,這可是賭博!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幸好南風是跟尤理好——南父腦子裏居然飄過了這個念頭。
南家一家人都吵吵鬧鬧的,跟尤理家平時的氣氛截然不同。他洗完澡出來擦着頭髮,就看見他們正鬧騰,心裏卻一點都不煩,甚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
這就是南風,是南風的家人,是讓他無時無刻都覺得幸福的人。
“緊急插播一條天氣新聞,今日下午十五點,沿海地帶的颱風Alpha號伴隨四級颶風途經我市北部,現已有民宅被颶風摧毀……”
“反正我要跟尤理在一起!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南風破罐子破摔地跟父母理論,“我又沒工作的,哪有女的會要我,反正尤理不嫌棄我。”
“你不工作你還有理了!!!”
“你冷靜點!你凶兒子沒用!”
尤理的視線往電視上一瞟,恰好看見現場畫面。幸好他們回來的早,不然可能就被困在城北回不來了。
畫面上某套房子正遭受着颶風的襲擊,慘不忍睹。
等等,這套房子怎麼有點眼熟……“南風,看電視。”
“啊?”南風的注意力挪到電視上,南父還在罵他,可他卻聽不見似的,緊緊盯着屏幕。這套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別墅,難道是——“卧槽!!!這不是我的大別墅嗎!!!”
尤理聳聳肩:“嗯哼。”
“我的房子!!!”
南風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電視機,開始哀嚎:“我的房子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你的房子不你的房子!你好意思就賴着人家尤理嗎!”南父還在叨叨。
尤媽媽一聽這話,好像有什麼不對:“老南你是……同意了么?”
南父臉一紅:“那我還能怎麼樣?!”
南風:“我的房子……我的別墅……”
尤理:“沒事,你還有我的小公寓。”
南風:“公寓能跟別墅比么?!”
尤理:“又想討打了么?”
南風(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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