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南風出生的時候,是沒有名字的。他出生在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父母算得上那個時代的高素質人群,或者說高的有點過於西方思想了,對於家庭的新成員,別人家都是懷孕的時候就開始查字典算命想名字,而他們家,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孩子要叫什麼,名字要跟命格匹配什麼的。
南風都能想像到大約那個時候他媽和他爸的對話:
“我懷孕了誒。”
“哦,那好好養着唄。”
“行。”
以上。
因此南風剛出生的時候,是沒有名字的。南媽媽作為那個年代的研究生,卻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秉承了農村人的優良傳統:小孩兒取名要取的賤,賤名好養活,於是孩子生下來,便隨口給南風取了個小名,二狗子。對此,南風直到五歲快要念書了,都還沒有察覺到自己叫了一個很羞恥的名字,一叫就是五年。南家和對門的尤家關係特別好,南媽媽每天雷打不動去打麻將,就把南風扔到對門家去跟對門家的小哥哥玩。小哥哥大南風四歲,第一次聽說這名字的時候,笑了好一陣,之後也再沒有良心發現的告訴小南風這個名字很羞恥。
這個小哥哥就是尤理。
到南風要念書了,南風的父母才想起來,自家的兒子還沒去上戶口,這是個麻煩事兒,好在南風家庭富裕,便趕着開學前一天去公安局給南風上戶口。
到了戶籍管理處,南爸爸塞了好些好處費,因為出生證明什麼的,全部沒帶,那時候管制也算是松,塞了點錢工作人員就遞表格出來填了。
南爸爸抬手就寫上了南二狗。
南媽媽就不同意啦:“你寫的啥啊?!”
“不是叫二狗子嗎?哦……要跟你姓?”
南媽媽翻了個大白眼:“我說你要給二狗子叫南二狗,他在同學面前抬得起頭嗎?”
“那叫啥?”
南媽媽眼珠一轉:“單名一個風字怎麼樣?”
“風度翩翩?也行。”
於是南風的大名也隨隨便便的取了。南風懂事兒了之後,才知道他媽為了以後打麻將賭運更好才取了這個名字,兒子都叫麻將了,你說牌能不好嗎?
南風也問過他爸為啥他爸當時沒有任何異議?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你媽說單名一個風,我也沒連着念,就寫下了。”
南風上學的第一天,親切和藹的班主任就要求大傢伙挨個站起來自我介紹。南風也不是個認生的小孩兒,輪到他就自然的站起來:“大家好,我叫二狗……南風。”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班主任是整他還是真的不知道。班主任說到:“這位同學是複姓嗎?四個字的名字很少見哦。”
周圍的同學都投來“哇——”的目光,南風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到:“不是……我說錯了……我就叫南風……”
班主任又接着問:“怎麼寫呢?”
南風這時候都快哭了,只能硬着頭皮回答道:“我媽說是麻將那個南風……”
可是丟臉的還不止是剛開學的自我介紹而已。
當天下午放學,樓上已經五年級的尤理便謹記着母親的囑託下來找南風一起回家。透過玻璃窗尤理看見南風正準備出來,便大喊了一聲:“二狗子!一起回家!”
從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開始,小學同學,乃至後來的初中同學,高中同學,甚至大學同學,都知道他叫二狗子,給面兒的叫聲狗哥,關係好的直接叫狗子。
因為尤理害得他小名人盡皆知的事情,南風生過氣,很大的脾氣,尤理沒辦法,答應南風至少他是不會叫二狗子的。
南風大概是從初中就開始賭錢了。剛開始是打撲克,後來打字牌,再後來打麻將,大約真是託了名字的福,一秒上手,打破了“賭博先要交學費”的習俗,高中的時候就靠打牌吃飯了。
當然,南風家裏是不知道的。每次回家南媽媽看見南風生活費一分沒花還有多,南風就說上個月剩下的,兒子這麼懂事兒感動的南媽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特地給南爸爸打電話,說兒子多麼懂事兒吧啦吧啦的。南爸爸在南風剛上高中的時候去調到法國去了,半年才回來一次。看着媽媽三天兩頭給爸爸打電話,南風估計夫妻感情還是很和諧的。
直到有一天,南風周末回家,看見南媽媽坐在沙發上小聲哭,便問南媽媽怎麼了。
南媽媽不看見南風還好,一看見南風眼淚嘩嘩地就往下掉:“嗚嗚嗚二狗子啊……”南風翻了個白眼:“唉……怎麼啦?誰欺負你啦?”“二狗子啊嗚嗚嗚嗚……”“你……你先別光顧着叫我,先說怎麼了。”
“媽媽下午打麻將輸了一萬多……”“打多大啊?輸這麼多。”“十塊錢兩個鳥嗚嗚嗚……”“那怎麼會輸這麼多呢?”南媽媽當時沉浸在傷心之中,完全沒管南風聽不聽的懂,吧啦吧啦吧啦就把下午的情況說了一遍。南風當時已經是牌壇老將了,一聽就知道南媽媽被人合起伙坑了。
“你再把人叫出來,約晚場。”
“什麼?”
“讓你約就約,別廢話。”南風認真起來,很有氣場,也繼承了父母長相的優點,真的是個風度翩翩的男孩子。南爸爸又不在,南媽媽沒有一點主見便按照南風說的,又把人約了出來,說晚場再打。對方當這邊是冤大頭,自然是欣然同意。晚上南風就和南媽媽去了麻將館,南媽媽剛搖完位置準備坐下,南風一屁股就坐在了位置上,熟練的把口袋裏的錢放進麻將桌里,莊家搖了骰子南風就開始摸牌,速度之快另人咂舌。邊插牌邊說:“媽你拿個凳子過來坐着。”
南媽媽嚇得已經對南風唯命是從了,看着南風熟練的打麻將,旁邊幾個人都稱讚道:“南姐教了個好兒子啊。”
麻將做鬼也就是出千,無非是兩家一起喂一家,聽牌了就要麼自摸要麼點着南風這方胡牌。現在都是麻將機,在牌上做不了什麼鬼。南風上場開始,上家就是盯死了南風的牌,整場跟着南風走,南風一個子兒都要不上來,全靠手氣摸。南風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整場牌局下來一個炮都沒有放過,各種自摸全中自摸全中,打的三個老阿姨是目瞪口呆,連南媽媽都被嚇住了。
一個晚上,南風贏了一萬二回來。
他把一垛子錢交到南媽媽手上的時候,南媽媽彷彿看到了發家致富的新道路,從那以後,南風打牌都直說,南媽媽只有兩個要求:一,不許打太大的。二,不許打通宵。
南風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各個牌局之間的好日子,也就在大學畢業後到了頭。看着對家老熟人尤理研究生畢業已經在醫院裏上班了,南風還是天天打牌絲毫不打算找工作,南媽媽開始着急了,不許南風打牌。可是南風這麼大個人了,你管也管不住啊,於是她就時不時委託尤理讓尤理把南風從牌桌子上“帶”回來。這一招還真的有用,南風從小到大,都被尤理管得死死的,除了打牌的事情以外,尤理說一,他不敢說二。
被南媽媽訓斥了一頓的南風躺進被窩裏才發現已經一點了,難怪老媽催命一樣的電話打個不停,最後還動用了尤理這張王牌。南風毫無睡意,拿手機點進上個月買的兩百塊雙色球,看看中獎了沒有。沒錯,南風除了打牌之外,還喜歡買彩票,無論是二十二選五,還是三十二選七,還是刮刮樂,幾乎每期都買,當然,都是用打牌贏回來的錢。買彩票南風也是贏多輸少,雖然沒中過什麼大獎,可還是會每期中個三五百塊。
“我去……掙大了!”南風看着開獎數字不由的自言自語,對了好幾遍自己買的數,這一期居然中了兩萬多,三十二選七中了四個數。南風高興的在床上起碼滾了五分鐘,滾下了床重新爬上去,才冷靜下來。想了想,南風給尤理髮去了短訊。
To“別人家的孩子”:什麼時候有假期呀!
尤理剛睡着,就被手機給震醒了,看着屏幕上:From“垃圾用戶”,只想回復短訊罵娘。
——有事說事。
——呀,你還沒睡啊。
——本來睡了,現在不打算睡了。
——真的嗎!是為了跟我聊天嗎?!我好感動啊!!!!
——是為了等你猝死,我好高枕無憂。
——……
如果是平時,南風肯定是翻字典也要翻出最狠毒的字眼湊起來罵過去,可是現在南風正沉浸在中獎的喜悅之中,飛快的又回復了一條:
——ubadbad
——……要我帶你去看腦科嗎?
——人家才不要呢。
——上個月才看死了一個腦癌,我覺得效果挺好的。
——我怎麼忍心讓你守寡哦。
——滾。
南風估計再扯下去尤理就會來抄家了,也不敢再說廢話,單刀直入就說:
——我中獎了!
——人流480。
——不是那個中獎!!!
——就你還能中什麼獎?洗衣粉?生髮劑?
——我雙色球中了兩萬!!!兩萬!!!兩萬!!!
南風興緻勃勃的看着屏幕,想第一時間看到尤理驚訝的反應。屏幕大概暗了兩次,又被南風摁亮,才看到尤理慢悠悠的回復。
From“別人家的孩子”:哦。
南風覺得自己被嘲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