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這就是有分任性吧
秦斐拿到物理競賽的省一等獎后,沒多久top2兩所大學也發佈了今年競賽保送政策,李立東特地叮囑他記得填報競賽保送生的網申材料。
消息一路從辦公室傳到了六班教室,所有人都沸騰了。
“我靠,直接保送!”
“不用高考了!也太爽了吧!”
“羨慕了,救命!”
大家都恨不得自己也變成秦斐,越看眼前這一堆堆摞成山一樣高的學習資料越不順眼,恨不得撕掉燒掉扔掉,眼睛一閉,乾脆不用高考。
黎天咬了下指甲,卻在思考之前答應秦斐給他準備禮物的事情,而且秦斐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作為男朋友,總得送點不一樣的。
送什麼呢?他感覺秦斐什麼也不缺,而且自己確實也沒法花大錢給他買什麼禮物,得攢着錢預備着等黎承業出來。
黎天忍不住上網搜了搜,「如何給男朋友買生日禮物」、「特殊生日禮物」、「男孩子喜歡的生日禮物」,出來一堆禮物,諸如璀璨奪目的星空燈、閃閃發光的鍵盤、能根據音樂變換色彩的音響……
太大眾了,黎天忍不住搖搖頭,檢索的手指繼續往下滑,直到看到一條有點奇怪、色彩有些略微不同的答案。
簡而言之,這位答題的網友認為最特殊的禮物莫過於自己了,於是穿着一套特殊的內衣把自己送到了對方床上,對方一個情不自禁就跟自己大戰了三百回合。
整個答案都在描寫三百回合的過程,甚至放了內衣的淘寶連結,評論區一片「這是我不付錢就能聽的故事嗎」。
把黎天看了個面紅耳赤。
最驚訝的是,突然有網友指出答題的竟是個男的。
黎天更加目瞪口呆。
他摁滅了手機,再回想起那件內衣的式樣,頓時覺得眼睛受到了某種顏色的污染。
這世界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他得緩緩。
他還沒緩好,秦斐已經從教室回來了。
一群人簇擁着圍上去,問他想去top2的哪一所大學,秦斐只含糊地表示還要考慮一下。
“嗨,我什麼時候也能有這個煩惱就好了。”
“top2隨我挑,也太爽了吧。”
一幫人還沉浸在羨慕中。
等他們散得差不多了,黎天盯着秦斐看了一會兒,見他把簡章直接塞進了桌肚,突然有一種奇妙的直覺。
“我怎麼覺得你興緻不高?”
秦斐愣了下,掀開眼帘,眸光微晃掩住眼底的驚訝:“怎麼說?”
“感覺你好像不太重視這件事情。”黎天眨眨眼,朝前面那些同學一努嘴,“你看他們一個個,興奮得跟什麼似的。”
秦斐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想放棄保送。”
黎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是覺得秦斐反應有點奇怪,但這個人素來就反應寡淡,不激動也屬正常,沒想到秦斐竟然是想放棄。
“為什麼啊?”
“保送后選專業受限,選不到我最想去的。”
他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芝麻大點兒的事情,但只有置身處地的人才知道這是個多麼重要的決定。
再優秀的學生都知道高考還是有一定風險的,放棄眼前可以穩上的機會、即刻躺平的舒適,轉頭置身於千軍萬馬的戰場,無疑是不划算的交易。
但黎天卻笑了笑:“這樣啊。”
“你不勸我?”
“不勸。”黎天搖搖頭,“這樣很酷啊,酷斃了。”
他抓起一本作業本:“看,我拿到了保送名額。”然後他輕輕往桌子上一丟:“嘿,我又不要了。別人要是問為什麼,你就可以說,我就是喜歡這麼玩兒。”
“難道不酷嗎?”說完,他抬眼看向秦斐,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他們會被秀死吧。”
秦斐被他逗得輕笑了一聲,最後一絲殘存的猶豫都煙消雲散。
黎天枕在胳膊上,歪着頭看着秦斐:“我發現了誒——”
“發現什麼?”
“你笑起來更好看。”
秦斐愣了一下,餘光掃了黎天一眼,隨即別開視線,沒吱聲。
難得一次,他被黎天的直球打得有些……
他落筆寫了兩個字,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在一模考試結束的時候,秦斐依然出現在考場這一事件轟動了整個高三,放棄保送的消息傳遍了四層樓。
直到考試成績出來,他的名字依舊穩穩釘在第一名的時候,有人感慨,「這就是有分任性吧」。
以前就有不少女生特地路過他們班窗口往裏面看所謂的那個年級第一,現在一幫男生也圍過來好奇觀賞,弄得秦斐進進出出都飽受目光的洗禮。
同樣飽受目光的還有黎天,一模他衝進了年級前十五。
競賽班的那幫傢伙終於開始警惕起這個曾在他們班裏蹭課、寫作業時以學渣示人的黑馬。隨即就有人扒出他中考是南城市實驗中學第一名的歷史,又轟動了一回。
由於兩人總是並肩而行,幹什麼都黏在一起,校園裏開始風靡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文章小故事。
直到之前給秦斐表白過的一個女孩聽說了這些小故事,直接跑到秦斐面前問他是不是跟黎天在一起了。
黎天在牆後面聽得嚇了一跳。
他們在外面幾乎很少會有什麼親密的動作,最多用眼神拉拉絲,在看不見地地方飛快地牽一下手。
但秦斐似乎毫不在意,只淡淡說了句:“隨你怎麼想,但這是我的私隱,沒有義務告訴你。”
女生被他的冷漠和距離感震懾了下,啞口無言,在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離譜后,訕訕地轉身走了。
等她走到十米開外,心裏依然有些惴惴不安,於是轉頭朝秦斐望去,卻驚訝地發現黎天不知從哪裏出現的,兩人一起並肩走着。
黎天的背包上墜着一個白色的掛件,在陽光山閃着潤澤的光。
她心裏咯噔一下,雖然看不清楚那個掛件的造型,但她記得秦斐的鑰匙扣上也掛着一個白色的掛件。
是上次她跟秦斐告白時,秦斐放進口袋那一刻她無意看到的。
「謠言」在學校內進一步發酵,某次黎天和秦斐中午一起去小賣部買水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張闊和他的一個小弟。
張闊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倆,忽然大聲地喊了一聲:“快看啊,這兩人搞同性戀!”
他這一嗓子喊下去,周圍同學紛紛轉過頭,錯愕地朝他們看過來。
黎天懵了兩秒,接着怒火上竄,顧不得其他,衝上去就要揍張闊,卻被秦斐攔住了。
“這兒人多。”秦斐在他耳邊低低道。
耳語的這一幕映在他人眼裏,就彷彿是印證了張闊的話一樣,周遭的目光里充斥着好奇、怪異,彷彿眼前的是兩個外星生物一樣。
黎天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頭騰騰的火,目光狠狠釘着張闊。
忽地,他眸子一動。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十分誇張,抬手指向張闊身後的一個高個兒男生。
張闊被他笑得心裏發毛,脊背上竄過一陣不詳的電流。
“他是你小弟?”黎天望着那個男生道。
在他印象里,這個人似乎是個非常忠實的狗腿,每次見到張闊,都必然見到他,以至於黎天都有些眼熟了。
“每次看到你,他總跟在你後面。”
張闊皺皺眉,不知道黎天呼嚕里賣得什麼葯。
黎天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我看——他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他的話猶如天打雷劈,張闊臉頓時鐵青:“你他媽的說什麼?!”
“你怎麼還急了呢?”黎天眯起眼睛,提高點音量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啊?”
“難不成你心裏有鬼?”黎天眉毛挑起來,“哦我明白了,不是他單戀你,是你也喜歡他,你倆是雙向奔赴!”
張闊簡直傻了。
他萬萬沒想到這潑出去的髒水還能被澆回來。
周圍人的目光頓時從黎天和秦斐身上轉移到了張闊和他身後那個高個子男生身上,來來回回,充滿了深意的凝視。
張闊渾身難受,毛骨悚然。
“你放屁!你憑什麼這麼說?”
黎天聳聳肩:“就你一樣嘍,隨口一說。”
看着張闊五官都氣得扭曲了,黎天胸中惡氣已出,他聳聳肩,拿上買的東西,走之前還拍了下張闊的肩膀。
“走了,先祝你倆百年好合!”
他狡黠地一笑,然後跟秦斐頭也不回地走了。
謠言的天平只會傾向勝利者。
不久之後,黎天和秦斐在小賣部的這件事情漸漸被淡忘了,倒是張闊經常被身邊同學打趣他的取向,還得張闊不得不換了個小弟。
結果換了還繼續被人打趣,說他移情別戀,喜新忘舊,僅有的異性桃花更是死了個精光。
張闊百口莫辯,越辯一些八卦的同學越覺得他是「深櫃」。
他都快瘋了,偏偏以他的智商又不足以抓到什麼黎天和秦斐的把柄。
經過這件事情后,黎天和秦斐明白了雖然某些東西已然開放,但在學校這樣狹小又充滿偏見的小社會裏,為了保護好自己和他們的關係,很多東西也只能先藏起來。
白天他們是坦坦蕩蕩的朋友,只有晚上回到出租屋,在完成一天繁重的學習任務后,他們會交換一個吻,或淺或深。
有時候難免會擦槍走火,卻最終也化作漸漸平穩的喘息。
在寂靜無聲的深夜,他們相擁而眠。
所幸的是,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沒有人會打擾他們。
就連趙芳來給他們帶生活物資時,也會先提前打一個電話,尊重這個年紀男孩子應有的私隱,雖然她不知道這個私隱背後另有一層隱秘的關係。
沉浸在學習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忙碌的心感受不到四季的變化,倒計時的掛歷撕掉一頁又一頁。
終於在緊張又焦急的氛圍中,全市聯考的二模來了。
二模來的前一天,剛好撞上了黎承業的開庭審理。
黎天向李立東說明了情況,請了半天的假。
出門前,秦斐問他需不需要一起陪着,黎天搖搖頭,無奈道:“我們倆一起請假有些顯眼,你去上課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秦斐撫慰似的在他嘴角上很淺地親了一下。
黎天一大清早就去法院門口候着了,等了快二十分鐘,徐律師準點到了,帶他一起進去。
手機和手錶都被收了,黎天心裏有些忐忑地進了法庭。
法庭不大,旁邊席只有兩排。
不過也夠了,因為只坐了黎天一個人,倒顯得空落落的。
又等了十五分鐘,他才看到黎承業緩緩地走進來。
他騰的站了起來,沖黎承業揮揮手。
黎承業轉過頭,見到他,目光一亮。
黎天終於放下心來,黎承業依舊是他記憶里父親的樣子,面上清整乾淨,目光有力,精神力十足,完全沒有他想像的可能的落魄樣子。
黎天安靜地聽完了正常庭審,目光始終落在黎承業的身上。
黎承業也偶爾地回看他一眼,沖他淡淡地微笑。
不知為何,他覺得黎天個子高了些,頭髮剪得比以前短,乍一看像一棵挺拔的小楊樹。
在徐律師的努力辯解下,法官商議完,最終判了黎承業一年。
減去他拘留的時間,實際服刑時間只有半年。
黎天稍稍一算,他高考完沒幾天就能見着黎承業了。
因為之前徐律師已經給他做過心理建設,能有這樣的結果他已經是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