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聽我狡辯
打醬油和高玉聞離開片刻后,徐楚澄高深莫測地善用語言的技巧,把小布條交給皇甫鐵牛他們,包括負責拍攝花絮的兩個攝影師,無意間看到孟麓后脖子裏側,幾乎被衣領遮住的位置里有一片發紅的抓痕。
“——別動!”徐楚澄一把抓住孟麓的肩膀扯下他的衣領,似是被指甲幾次抓過的皮膚上落下條狀的淤紅沙狀痕迹,顯然被蟲子咬過,蟲口處下陷浮起一個薄小圈,跟普通蚊蟲咬后落下的塊狀紅腫大有不同。
徐楚澄的臉色沉了沉,就聽孟麓緊張地問,“怎麼了嗎——”
孟麓說著下意識地撓了撓后脖肩,想起什麼地提醒,“山間潮濕,小禮堂的木頭都長蟲子了,我們被咬得夠嗆,雖然華姐她們噴了香水后好了點,但你還是注意着別擼袖子跟褲腳了。”
徐楚澄無奈扶額,哪是什麼木頭蟲子,是屍蠱的蟲卵,附血卧骨嗜人而生,他頗頭疼地磨磨牙,小混蛋打得好算盤,屍蠱蟲卵未孵化前難叫人察覺,一旦成屍蟲人不涼也得廢,雖然拔除屍蠱蟲卵不難但陣仗不小,易被敵方發現。
他還想暗渡陳倉呢,只能費點力氣暫將蟲卵冰封,令其無法發育,於是一彈指,后廚的時間頃刻凝結成一片靜止的灰色。
徐楚澄利落地隔空捻了一把火爐里的草木灰,又抓了一捧雨水施法,隨即以小毛球為媒介腦內傳音密語打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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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天邊的灰濛濛彷彿被誰放了一把火,卷着一片耀眼的紅。
打醬油和高玉聞回來時,徐楚澄正顛着小鍋,炒出陣陣誘人的鮮香麻辣,饞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衛然池耘老榴芒,以及幾個嘉賓和助理口水直流。
“這醬沾鞋底都好吃!”老榴芒沉醉地深吸一口氣。
徐楚澄笑道,“拌飯拌面沾烤肉一流。”新鮮的菌子炸香再做醬,配啥啥好吃。
高玉聞望着廚房輕鬆和諧的氣氛,並未覺有異,藏在疲憊下的銳利有意無意掃過徐楚澄,雖然老蛤蟆沒解決他,但給自己爭取了不少時間,眼角餘光瞄瞄周遭的育卵器,唯一可惜的是打醬油身上有天神的庇護靈,想了十幾個法子都沒能成功下卵。
心思一轉,高玉聞附和地笑道,“真香,折騰大半天我都餓啦——”
“要吃點拌面墊肚子么?”徐楚澄笑眯眯地問道。
不等高玉聞應聲,衛然幾人異口同聲搶過話:“要要要!”
徐楚澄就跟寵孩子的老父親,三兩下功夫給他們一人勺了一碗麵條墊肚治饞蟲,就連沒來得及答應一句的高玉聞都有份,完了笑笑鬧鬧地嫌他們礙事,趕着他們去正堂吃,全然不擔心這個假高玉聞還會不會搞什麼么蛾子。
他有條不絮地做菜,一心二用地琢磨這群小妖怪到底用什麼法子把身上的妖氣藏得那麼乾淨,直覺告訴他只要窺破這一點,就能知道安妮的靠山是哪路人物,忽然眉心又一陣一陣地發起燙來,他歇了用手去摸的心思。
徐楚澄隨意往料理台上的一盆洗菜水看去,浮動零星菜葉的清水裏,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眉心冒出一顆橄欖形的眼珠子,似是察覺到他的注視,猩紅的眼珠子急忙慌張地轉了一圈消失了,“……”
操!
啥玩意?
徐楚澄篤定那一瞬看到的那一眼絕非錯覺,而眉心裏頭的燙意像是心虛般急躁地加劇熱度,又在他動用靈力捕捉時剎那間平復下去,企圖隱藏蹤跡。
呵!小東西怎麼敢的呀?
徐楚澄在識海里一把揪住那抹水滴形紅里透着黑意的魔氣,揉成一團當成籃球拋來扔去地拍打着,正覺這玩意的氣息熟悉時,魔氣可憐兮兮地嚶嚶哭,稚嫩凄慘的聲音無一不在控訴他的惡行。
“主、主人嗚嗚……”被團成球狀的巴掌大魔氣冒出一隻眼睛,不情不願地喚道。
徐楚澄勾勾唇,不拿它砸地了,轉而一下一下地往上拋,魔氣幾次想在半空往外逃跑,但又完全不受控地重新落回他掌心,只能任人搓揉摁扁地把玩。
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魔氣哪受過這種粗暴玩弄,破口大罵道:“混賬!你竟然耍本座你他娘的——”它磨牙嚯嚯噼里啪啦地問候徐楚澄的祖宗,但髒話不到三句,就被徐楚澄無情地踩在腳下碾壓,又用天火焚燒!
心高氣傲的魔氣被摧殘萎了,認命收起兩面三刀那一套,淚流滿眼地大哭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別他媽再燒它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徐楚澄滿意地揮手間焚燒魔氣的天火瞬間熄滅,原本跟一個小紅球似的魔氣,如今透着烏黑,破損的地方泄出絲絲縷縷煙霧一般的黑氣,那顆橄欖形的眼珠子高高凸起,憋屈地泄攤在地上。
徐楚澄不知道從哪抓出一根小樹枝,嫌棄地戳戳魔氣,“心魔老頭兒,千年不見你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這團魔氣里有曾經蠶食他神力的痕迹,先前還咬他偷血,強行與他結契,佔地兒似的留在他體內。
“還不是因為你——”魔氣咬牙切齒地說到一半觸及徐楚澄充滿危險的笑容時,惡狠狠的話音頓時癟下去輕哼道,“心魔以宿主的妄念貪慾為食,若是被渡化即為魔眼,具看透萬物本質之能。”
“原來如此。”
魔眼得意地哼哼,“你能看透妖怪的偽裝,皆因本座!”
“那我豈不是得謝謝你?”徐楚澄笑吟吟地挑眉,笑意卻不達眼底地透着冷意。
魔眼驕傲地膨脹起來,又惜命地謙(卑微)虛(狗腿)道,“不客氣,這都是本座應該做的。”
徐楚澄冷眼睨着這隻表情和行為兩個極端又丑啦吧唧的魔眼兒,正猶豫要不要乾脆跟這禍患解契剔除時,一陣直升機降落的噪響轟鳴灌進耳,於是用小樹枝戳戳魔眼道,“要敢胡來,就撕了你喂牛羊!”
魔眼惱怒得渾身直發抖,卻又只能忍氣吞聲,它憑執念而生,在世人眼裏是足以摧毀元神的強大存在,以噬魂食魄為形,從而進化為魔,搶得世間一席之地,可一旦淪為眼,便只能攀附委身於人,宛如稀罕物品,至於要不要稀罕還全憑宿主的意願。
遙想當年揮斥方遒頤指氣使暴戾恣睢是尋常,而如今只得委曲求全虛與委蛇苟且偷生,隱鱗藏彩韜光養晦伺機而動。
徐楚澄無暇顧及魔眼複雜的心念電轉,回過神思來時,便見一工作人員氣喘吁吁地跟凌霜華道,“凌老師,凌總和令子來探班了——”
直升機轟鳴聲大,凌霜華一時沒聽清楚,拌着涼菜的動作一頓,直至工作人員走到近前重複方詫異地反應過來,把涼菜交給身邊的孟麓,匆匆洗了個手便皺着眉頭快步而去。
轟鳴聲停下,消去疑惑的眾人繼續忙活着,孟麓打趣道:“這探班像是聞着飯香來的。”話畢惹得熟稔的幾人都笑了。
徐楚澄幫着皇甫鐵牛做了三個大菜,兩個萬能的蘸料,眼看菜品都做得差不多,便提醒皇甫鐵牛可以讓工作人員通知導演他們預備開席吃午飯了,隨即隔着厚厚的黃泥牆遙望天邊升騰的妖氣。
希望妖怪們識相點,等他們吃完飯再鬧事兒,可別浪費這些飯菜,徐楚澄順手抓起幾顆酸酸甜甜的小番茄塞進嘴巴里開胃,見池耘正往切好的新鮮蔬果里倒沙拉醬,提醒道:“少放點,這裏氣候好,種的蔬果水分足,沙拉醬多了反而膩。”
池耘應下。
這時,湯水的清香被門口鑽進來的風吹到徐楚澄鼻子裏,就聽皇甫鐵牛道,“這裏的蛇也忒肥美,熬出來的湯清潤鮮香——”
徐楚澄聽到熬的是蛇湯,下意識頭皮發麻地一抖,眼角餘光一晃便看到半個小腦袋從廚房門框冒出來,四目相對間,小腦袋的眼眸清透如琉璃珠地眨了眨,映出熠熠生輝的仰慕,忽然一個手掌揉着小腦袋柔軟的頭髮好笑道:
“小傢伙還會害羞啦?這可不像你。”凌霜華頗覺新意地把小腦袋拉出來,給疑惑的眾人介紹,“這我兒子凌宇。”她給凌宇介紹廚房裏的人,輪到徐楚澄時未語,就被凌宇搶過話音道:
“我知道他。”凌宇背着手朝徐楚澄走過去。
徐楚澄饒有興緻地打量這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卻透着病態脆弱感的小孩,恍惚間想起兒時初遇陳寧,就聽凌宇清清脆脆道:
“送你。”凌宇背着的手伸到徐楚澄跟前——是一朵向日葵,也是一條項鏈,純金打造的花瓣被複古的色澤描繪得惟妙惟肖,花蕊鑲嵌着一顆品質上乘的桔榴寶石,沒有光線時看起來是深棕色,受到光照卻呈現出亮麗的甜橙色,顯然價格不菲。
徐楚澄瞥瞥凌霜華,瞧這當媽的並未在意,就知道這又是有錢人不(撲)值(實)一(無)提(華)的小把戲兒,他半蹲下去跟凌宇平視笑道,“謝謝,我確實很喜歡向日葵花,但這個太貴重,我不能收——”
“不貴。”凌宇不等徐楚澄婉拒,便抿唇不容置喙地打斷道,“我給你戴上。”看着柔弱無力的小人兒,動作卻極其利落,完全不給徐楚澄回應的時間,拎着項鏈的小手臂便霸道地圈住徐楚澄的脖子。
卡扣一固定,凌宇順勢挨過去抱着徐楚澄,面癱臉埋在徐楚澄脖頸上時,露出一抹安定的滿足卻又轉瞬即逝,回頭提醒:“媽媽拍照。”
“好好。”凌霜華寵溺地看着自家兒砸,雖然凌宇還是那副面癱臉,但她就是覺得向來老氣橫秋的冷清模樣里,多了一絲孩子應有的活躍朝氣,不忘跟徐楚澄解釋,“這孩子是你粉絲呢,特意用自己零花錢買的,收下吧。”
“……”見識過有錢人‘零花錢’的徐楚澄哭笑不得地收下,跟抱着他不鬆手的凌宇拍了幾張照片,瞧得小傢伙依依不捨地看着他,便從褲兜摸出一個毛氈黑斑白貓頭遞過去。
“回禮。”徐楚澄沒忍住揉揉凌宇的小腦袋笑道,“是我用我家貓掉的毛做的護身符。”
栩栩如生的黑斑白貓圓潤可愛,手感鬆軟溫暖,貓頭下還墜着一片半拇指大,碧綠如玉的葉子,凌宇接過,卻莫名不喜歡貓頭,視線全被葉子吸引了,他很是喜歡地摸着脈絡清晰剔透的玉質葉子鄭重道,“我會好好珍惜的。”
“這是在交換定情信物嗎?”忽聽一聲調侃響起。
徐楚澄循聲望去,就見鞠風滿(氣)臉(勢)黑(洶)線(洶)地朝自己走來,二話不說揪着他的衣領便往外拖,全然不顧倚在門口一副看好戲的凌笙希和欲言又止的眾人,直至禮堂外視線無法窺探的樹林。
鞠風惡狠狠地將徐楚澄困在臂彎和樹榦上,磨着牙低低地道:“現在厲害了,連小孩子都勾搭了?”
“我沒有,聽我狡辯——”徐楚澄的玩笑在看到他家哥哥的醋意濃度越來越高,且越來越黑漆漆后識相地打住了,可別把他家哥哥逗黑化啦,於是正兒八經道:“不是的,聽我解釋。”
“……”鞠風冷笑,一副靜靜看你表演的表情。
徐楚澄挨着樹榦仰臉真誠道,“他是凌家的小孩,凌家跟你又是長期合作的小夥伴,雖說是我的粉絲,但送的禮物太貴重了,我跟你是戀人,算是他半個長輩,於情於理都該回禮。”
“可這山溝溝,我身邊哪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看他身體孱弱,給個護身符保平安而已。”徐楚澄說著笑了笑,一手悠悠地在鞠風心口打轉兒,“哥哥連小孩子的醋都要吃了么?”
鞠風一把抓住徐楚澄不安分的爪子,表情未有一絲一毫軟化的痕迹,“你知道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別告訴我,你忘了不死樹的葉子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我不介意你以其他物品為媒介附以靈力作護身符贈於他人,但不死樹是你神力的本源體——”
他越發冷冽的話音未落,徐楚澄就勢以力拽過鞠風,巧妙地反身將鞠風壓在樹榦上便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