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隨即,他冷眼睥着禪院中的丫鬟,神情鎮定又漠然。

若丫鬟指出她是誰,她要否認嗎?會不會給顧玄琢惹麻煩?

心中閃過許多可能,洛霏霏心中忐忑不安。

氣氛凝滯一瞬,那丫鬟卻忽而噗通跪下來,朝着洛霏霏磕頭。

額頭在青石地上磕出悶響,她聲淚俱下告罪:“姑娘,從前是奴婢鬼迷心竅,助紂為虐。若姑娘想討回公道,奴婢願替姑娘作證,求姑娘寬恕。”

曾經高高在上,頗有些看不起她,對何紹梁忠心耿耿的丫鬟,怎的忽而反戈?

洛霏霏疑惑不已,她不是該在何紹梁身邊等着做姨娘么?

“這丫鬟是本宮叫人找來的。”長公主緩步上前,明艷的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姑娘不必擔心,本宮欣賞你這樣不為情愛迷昏頭腦的女子,面對驚才絕絕的武安侯,還能這般清醒,本宮幫定了你。”

在洛霏霏受寵若驚的目光中,她抬手指指跪在院中的丫鬟:“這丫鬟你若願意寬恕,本宮便把她交給你,若不願意,本宮便叫人把她遠遠發賣。”

上位者要處置誰,只是輕飄飄一句話。

聽長公主的語氣,不像是處置一個丫鬟,而是處置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在蕭總督和六皇子眼中,爹爹和她們又何嘗不是螻蟻?

“多謝長公主。”洛霏霏嗓音柔柔。

丫鬟慌了:“姑娘饒命!從前得罪姑娘,並非奴婢有意為之,一切皆是那人指使的,他要奴婢苛待姑娘。那東西,奴婢原本也不想下的。”

當初一念之間想退縮,倒不是多可憐洛霏霏,而是洛霏霏生得過於美貌,她怕何紹梁得到美人之後,對她食言。

可何紹梁攥着她的身契,又要了她的身子,她不敢不從。

她心裏多少存了些希望,盼着立功,盼着何紹梁高看她一分。

當然,這些卑劣心思她絕不敢讓洛霏霏知曉。

若洛姑娘能放過她,讓她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眼前丫鬟的哀求聲,將那段不好的記憶,重新送進洛霏霏腦海。

她心中不適,卻沒想過對一個身不由己的丫鬟下死手。

“當日種種,錯的另有其人,她不過是奉命行事。”洛霏霏恭敬施禮,“還請長公主網開一面。”

長公主挑挑眉,有些意外:“你當真願意放了她?那葯是她下的,本宮以為你會以牙還牙。”

看來,長公主很清楚何紹梁曾經做的事。

所以長公主是厭棄了何紹梁,不會當他的靠山了?

洛霏霏心下猜測着,輕輕搖頭,說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民女更希望始作俑者被繩之以法。”

“好。”長公主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遞到她面前,“本宮如你所願。”

說完,她瞥了顧玄琢一眼,似笑非笑。

“長公主想要臣做什麼?不妨直言。”顧玄琢語氣淡淡,他可不認為長公主有一副菩薩心腸。

相反,她做事全憑自己喜好,不理善惡。

“暫時還沒想到,不過就算你欠本宮一個人情吧,本宮先記着。”長公主笑笑,彷彿讓武安侯欠她人情很有趣。

“那日他何紹梁在雙槐巷養外室的消息,是你的人透露給公主府的吧?雖然本宮沒有證據,可本宮不傻。”長公主打量着他,“不然,那雙槐巷的私宅,你怎麼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那日住進去?為的就是看熱鬧吧?”

說到此處,長公主面上笑意越發張揚:“明人不說暗話,本宮幫你這小相好,不為別的,也是想瞧瞧熱鬧。”

小相好三個字,讓洛霏霏鬧了個大紅臉,羞得無地自容。

明明不是,卻又無從解釋。

“據本宮所知,那林二公子手裏還捏着一份訂婚書。”長公主朗聲一笑,目光在他二人之間巡睃,“你們猜,那是與哪位小娘子的訂婚書?”

片刻后,坐在回去的馬車中,洛霏霏心神不寧。

“退親之事,皆由長輩們處理,那訂婚書……”洛霏霏思來想去,隱約記得林家退還生辰八字時,阿娘氣得撕了婚書。

可林家的婚書,如何處置的,她確實不知。

顧玄琢卻不將那婚書放在眼裏,他唯一在意的是,洛霏霏的心在他這裏,還是在林巒那裏。

“怎麼?”顧玄琢睥着她,身形微傾,拉近彼此的距離。

緩風拂在她面頰,不知是窗帷罅隙溜進來的秋意,還是他清淺鼻息。

洛霏霏不習慣這樣近的距離,下意識往後退去。

纖細的脊背抵上車壁,發間珠釵磕在木壁,輕輕一聲響。

“怕林巒拿着婚書來,你就不能嫁我了?”顧玄琢唇角漾開笑意,連眼尾眉梢也俱是飛揚神采,襯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越發昳麗英拔。

他嗓音溫暄,直白地叩響她耳膜,叩開她心房。

將她心弦撥弄得微微震顫。

偏他還嫌不夠,凝着她羞窘嬌顏,又補上一句:“沒關係,我們有菩薩庇佑。”

那菩薩,還是他親眼看着她求的。

“顧玄琢!”洛霏霏急急喚出聲。

第一回對他直呼其名,她自己先被驚得唇瓣發麻,緊緊抿起。

“嗯?”顧玄琢倒不在意,面上笑意更瀟洒隨性。

他收回身形,坐姿端直,悠閑地拿玄鐵扇慢搖秋風:“你若肯喚一聲玉郎,我更歡喜。”

車廂內,緩風細細,青絲輕輕擦過她耳尖,癢意傳至心口。

洛霏霏面頰發燙,不想再同他說這些。

“侯爺欠了長公主人情,不要緊么?”洛霏霏擔心,若長公主要他去做什麼違背理法之事呢?

聽出她話里的擔心,顧玄琢心口極是熨帖。

知她臉皮薄,他沒拆穿,漫不經心應:“長公主身份尊貴,有陛下維護,哪裏需要向我討人情。她那番話,你聽聽便罷了,她做這一切,不過是想給駙馬添堵。”

“為何?”洛霏霏不懂。

駙馬出身並不寒微,他是世襲罔替的壽川侯。

聽說先帝在位時,上一任壽川侯的權力極大,手中掌着兵權,是朝中少有的敢與齊太妃據理力爭之人。

今上能登位,上一任壽川侯功不可沒。

按理說,長公主與駙馬算是患難過來的,該情深義重才對。

實際上,大晉上下皆知,長公主身邊從來不缺藍顏知己,與駙馬並無所出。

“陳年舊事罷了。”凝着她認真思索的小臉,只覺乖巧惹人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髮髻,“長公主與駙馬乃先帝賜婚,只是兩人成親前,已各自心有所屬,偏那無辜的兩個人在他們成婚那晚死了。”

“霏霏以為,下手之人都是誰派去的?”顧玄琢把玩着玄鐵扇,輕問。

他指骨修長如玉,指間玄鐵泛着幽冷的光,洛霏霏周身不自覺生出涼意。

“他們各自派人殺了對方心儀之人?”洛霏霏嗓音澀然。

“對,他們也都是這麼想的。”顧玄琢牽牽唇角,“所以便是如今彼此猜忌,至死方休的局面。”

洛霏霏眉心輕擰,總覺得長公主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

“怎麼?”顧玄琢低問。

“總覺得哪裏不對。”洛霏霏柔聲應。

“當年證據確鑿,他二人皆在悲憤中,不曾辯解。”顧玄琢輕嘆,“後來,陛下即位,擔心壽川侯有二心,慢慢收回侯府兵權,壽川侯府也就淪為尋常勛貴。”

不管其中有沒有隱情,都不是她能操心的。

洛霏霏唏噓一陣,便不再去想。

“侯爺,不知我爹的案子,可有進展?”洛霏霏攥着帕子,輕道,“我想給阿娘寫封信,叫她安心。”

“你阿娘那邊,我會叫人暗暗盯着些。”顧玄琢彎彎唇,“岳父大人的案子,我也會放在心上。”

“不許胡說!”洛霏霏羞急,慌忙抬手去捂他嘴。

掌心抵在他唇瓣才發現,他的唇,那樣軟。

她倉皇收回手,聽到顧玄琢低低忍笑的顫音,更是如坐針氈。

頰邊熱意直往脖頸蔓延,她撩開一角窗帷,眼見着前頭便是梅花巷了,忙喚:“弛星,先去長意書局!”

弛星正駕馬,在外頭應一聲:“是!蘇嬤嬤說過,小的記着呢!”

長意書局?顧玄琢心中默念着,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腿邊的藤箱上。

“霏霏箱子裏裝的是書稿?”顧玄琢記得那藤箱的分量,雖是疑問的語氣,姿態卻胸有成竹。

若不告訴他,洛霏霏很怕他再來搶,她未必能擋得住。

就是因為想護住藤箱,才鬧出今日一連串的事。

既被他猜着,洛霏霏便不再隱瞞:“我想拿書稿換些銀錢。長意書局在金陵也有分店,我已送過兩年書稿。”

“哦?”顧玄琢登時對藤箱裏的東西興趣更濃,卻不好耽誤她的事,“沒想到,你這些時日,還有心思寫書稿。需要使銀子的地方,叫蘇嬤嬤拿給你。”

洛霏霏輕輕搖頭,蝶釵薄薄的羽翅翩然晃動,她嬌艷的小臉透出幾分倔強。

“我會替侯爺照料葡萄,也會出租金。”洛霏霏清瑩的翦瞳含着堅定,“我與侯爺應當算是朋友,侯爺便算我便宜些,每月十兩,待我拿到潤筆費,便把租金交給侯爺。”

“本侯說要娶你,並非一時衝動,那宅子是我的,也是你的。”顧玄琢面色微凝,不太明白她的執拗。

“可我畢竟不是侯爺的什麼人,至少在爹爹沉冤昭雪前,都不會是。”洛霏霏仍堅持,“親兄弟尚且要明算賬,朋友之間亦然。”

忽而,顧玄琢懂了,她越是為未來打算,才越是不願依附於他。

她這份執拗,倒與他有幾分相像。

顧玄琢沒再拒絕,俊長的眉重新迤邐愉悅:“這麼說來,等你爹沉冤昭雪那日,你便答應嫁我?”

這個人!她想說的明明是後面那句,他卻壞心思地揪住前面那句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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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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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侯爺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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