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傅璟一要結婚了,真如劉澤楷所說,她去見過對方的父母,討論好婚禮的時間,爭取在她顯懷之前把酒席辦了。
他們姐弟之間也因此開始了冷戰。
說是冷戰並不准確,是傅璟三單方面地盡量避免待在家,他寧可在倉庫躺着抽煙發獃,也不想回去見到姐姐。也許是他那天的話說得太絕,也許他是真不知道該如何看着姐姐往火坑裏跳,還須大方接受。
他受不了。
那段時間霍雲江就像知道他正處在水深火熱里一般,整整一個月都沒再聯絡過他。他猜想對方剛結婚,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可他同樣也愈發在這種寡淡無味又斬不幹凈的纖弱聯繫中覺得苦悶。明明分開就好了,明明別再見面就好了……霍雲江就是在折磨他,讓他一想起來就纏線扼喉般難受。
在這段他不在的時間裏,渣男彷彿真因為未出世的孩子改過自新,不僅主動提出把錢逐月逐月還給傅璟三,還在父母幫忙下找了份正常的工作;等婚禮辦了后,傅璟一就會搬到劉澤楷的房子裏,開始她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人生。
他什麼都沒再參與,就連他們登記那天,姐姐試圖緩和關係說要一起吃個飯,他都找借口說在外地送貨回絕了。
自然婚禮的忙他也沒去幫忙安排,專心致志地拿貨送貨,偶爾在倉庫里和張乾坤一起給他們的自釀酒換包裝,貼上寫滿英文的標籤紙。
直到已婚男人回來,給他發短訊問是去酒店還是去男人的公寓。
傅璟三望着短訊發獃了一會兒,回了句“酒店”。
他帶了兩瓶自家的酒,又跑去便利店買了許多花生熱鹵,一併提着去了霍雲江短訊上寫着的五星酒店。
房間門打開,霍雲江穿着浴袍,頭髮還濕着:“來得挺快。”
傅璟三沒吭聲,提着東西進去,順手把車鑰匙啪嗒地扣在置物架上,模樣隨意地像在自己家。霍雲江絲毫不介意他的冷待,只關了門進去看他在做什麼。
他坐在窗邊的小沙發,將膠袋裡的吃的全部拿出來,解開包裝袋;接着他又拿了兩個玻璃杯洗乾淨,倒上酒。
霍雲江倒是配合,合上筆記本后坐到了旁邊另一個沙發上。
傅璟三自顧自地拿起杯子,和桌上給霍雲江準備的那一杯碰了碰,接着仰頭一飲而盡,又倒下一杯。
他嘗了嘗熱鹵,嚼了兩顆花生,邊吃邊點頭讚賞味道,再接着喝酒,也不管霍雲江是否打算陪他。而男人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並不出聲問怎麼了,只是在短暫的觀察過後,也嘗了嘗那酒。
“這是你在賣的酒?”
“你怎麼知道我在賣酒?”傅璟三沉聲說著,口吻沒了平時的不耐煩。
“因為關心你。”霍雲江說,“味道還可以。”
“哦。”
“沒別的話要說?”
“沒有。”
他着實不想說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等到一瓶酒下了肚,傅璟三才開始有話可說。酒勁上來,他頭有些重,腦子卻格外清明:“……有煙嗎,我想抽煙,你幫我點一根……”
“醉得連煙都不會點了?”
“滾,我只問你有沒有。”
霍雲江真就幫他點一根。
濾嘴上難免沾了些男人的唾液,但他不介意——有什麼好介意的呢,更瘋狂、更不知廉恥的事都做過了。傅璟三叼着煙狠狠抽了一大口,吐掉后再端起酒杯洗去嘴裏的煙草苦味;嘴裏全是酒味他仍不樂意,於是又抽一大口煙,讓苦味蓋過酒甜……他神經質地來來回回,和瘋子無異;待到某一口煙抽得急了,嗆得他咳嗽不止。
“咳咳……”傅璟三卻被自己這副蠢樣逗笑,咳完低聲笑起來。
“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霍雲江從他手邊拿走杯子,他卻反應飛快,抬手便準確無誤地掐住了男人的手腕。
他說:“不喝我不想見你,真的。”
“喝了就想見了嗎?”
“嗯。”
“那你喝。”
霍雲江陪着他喝,目光沉靜還夾雜着些許溫柔,一直注視着他的臉。
只不過傅璟三全無察覺,只顧着一杯接一杯地買醉,像極了失戀。
兩瓶酒,最終有一瓶半都進了傅璟三的胃裏。
當視線里所有的光景都變得朦朧,唯獨霍雲江的臉寫實得過分。男人的輪廓被暖黃色燈光照得分外柔和,時而清醒時而混亂中,傅璟三跨坐在他腿上,低下頭用鼻尖蹭過對方的。
他很想跟霍雲江敘說他滿心的苦痛,想問問他姐姐要和人渣結婚他應該要怎麼辦;他也想抱着霍雲江哭——說出來很丟人,可他確實有幾秒鐘想那麼做,想得眼睛都開始酸澀。
但傅璟三什麼也沒幹,既沒崩潰地哭出來,也沒說出隻字片語。
在霍雲江揚起下巴親吻他時,他愉快地接納;對方不輕不重地揉捏過他的臀肉,紋身又開始隱隱作癢。
記憶里他們很少有你情我願的時候,那天卻很和諧,氣氛曖昧而溫和,像一池冬日裏白汽繚繞的溫泉。他和霍雲江沉浸在其中,擁抱着,親吻着,上演着肌膚相親,享受着切膚之痛。
在快意肆虐時,霍雲江低喘着提問。
依舊是那個問題,他好像怎麼問都不厭倦。
“璟三,你還愛我嗎?”
傅璟三同樣氣喘連連,聲音沙啞細弱地說:“霍雲江你怎麼不去死啊……”
他就像在撒嬌。
霍雲江說:“只要你說你愛我,我什麼都給你。”
他垂頭抵在男人肩窩裏,像沒聽見這句話似的,在狂亂的呼吸中拚命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彷彿能得到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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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就是他和霍雲江酒後放縱的那天晚上,劉澤楷也在外面和他的酒肉朋友喝得爛醉如泥,還打電話給傅璟一:“老婆,我走不動了,你來接我……”
“怎麼又喝那麼多……”電話那頭,傅璟一擔憂地說著,“你不是答應我以後都不喝酒了嗎……你在哪裏?”
“我真的,真的沒去夜場……”劉澤楷牛頭不對馬嘴地說,“真的,我就在大排檔……”
往後便有朋友搶了他的電話,客客氣氣叫了聲“嫂子”,又把位置報給了傅璟一。
不一會兒她便穿着寬鬆的大衣來了,和劉澤楷的朋友們問過好之後,架起她的男人往回走。
“嫂子要不我幫你叫個車……”
“不用不用,他家不遠的……”傅璟一還溫柔地笑了笑,“你們吃好玩好。”
劉澤楷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整個人的重量全壓在傅璟一身上。他笑得像個傻子,看清楚傅璟一的臉之後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話:“老婆,老婆你來接我啦……”
“嗯、嗯,不是說好不喝酒了嗎?”
“高興嘛,我這不是高興嘛,”劉澤楷說,“你要當媽了,我要當爹了,我這不是高興嘛……太高興了啊,老婆……”
“你站穩一點,我扶不住……”
“老婆,老婆……”他說,“以前真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以後,以後我們好好過……我會對你好的老婆……”
都說酒後吐真言,傅璟一聽着男人的話,過往的委屈彷彿在這一刻齊齊湧上來,讓她想哭。她柔聲哄着喝醉了的男人,一步一步往男人家住的方向走。
就好像堅持走下去,總能走到未來。
還沒等那陣感慨勁兒過去,劉澤楷忽然腳一軟,徹底醉得沒了力氣,不由自主地往傅璟一身上倒。她原本就瘦,常年勞作練出來的力氣也抵不住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壓過來。她一時沒接住力氣,腳一崴便朝着路邊摔了下去:“……啊!”
男人壓在她身上,也被摔得頭昏腦漲。
傅璟一沒來得及推開他,小腹劇烈地絞痛便襲來。不詳的預感在背後升騰,她疼得臉色慘白,額間滲出豆大的汗珠;好半晌她才把醉倒的劉澤楷推開,手顫抖着去摸手機,下意識地撥通了弟弟的電話。
“嘟——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她自然不知道,傅璟三那時已經醉得和劉澤楷沒什麼區別,和他深深喜歡着的男人瘋了似的互相索取,根本注意不到被扔在地上的褲口袋裏手機在震動。
她又撥給葉子:“葉、葉子……”
電話那頭,她最好的朋友一聽見她的聲音便急切道:“怎麼了,你在哪裏?出什麼事了?”
“我,我在光明路這邊,”傅璟一抽着氣說,“我摔了,我、我肚子好**Y**Q**Z**W**5****痛……”
“我馬上過來!”
葉子立刻叫了救護車,她和救護車幾乎同時到,把疼得說不出話的傅璟一搬上擔架的時候,劉澤楷還醉倒在路邊,不省人事。她穿着尖頭的高跟鞋,狠狠往劉澤楷側腰踢了一腳,再急匆匆地跟着上了救護車。
一路上她都握着傅璟一的手,再沒了平時那副社會一姐的模樣,只是不住地安慰:“沒事的璟一,會沒事的。”
“葉子……”
“沒事的,我陪着你呢,沒事的……”
葉子說著說著,在她自己察覺到要哭出來之前,一大顆眼淚已經掉出眼眶,砸在她的手背上:“……沒事的璟一,我在,我會照顧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照顧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