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
“太子妃...我們為什麼要走啊......”馬車遠離了北域獵場,等了好些時候,秋生終於敢問出這句。
剛問完她就後悔了。
“您、您怎麼哭了呢?奴婢不問了,您別哭啊一一”秋生手忙腳亂地給葉白擦眼淚,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刺激到他了。
葉白走時是相信了帝衡的,信他沒對英國公府如何,可是哭卻是因為他們必須分開。
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對帝衡從未死心,或許帝衡還像上輩子那般對他,又或者他這輩子不與帝衡再見面,說不定他就可以將那份感情永遠埋葬起來。
可是偏偏,帝衡要說愛他,偏偏帝衡要對他好,偏偏帝衡要給他他求了一輩子也沒求來的那些東西。
帝衡憑什麼說愛他呢。
“太不公平了......”葉白壓抑着哭聲,抹着眼淚。
帝冉發現了自家三哥心情似乎不大好,琢磨着又是和葉白有關,他遠遠地跑開了沒敢撞槍口上,可是偏偏有人沒眼力見。
阿芙敏邁着步子來了帝衡面前,媚眼如絲,可是帝衡卻沒搭理。
“敏兒見殿下心情似乎不大好,不知殿下可願讓敏兒給您跳支舞醒醒神?敏兒......”“滾出去。”
阿芙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帝衡冷冷的聲音,她一愣,笑容僵在臉上。
“敏兒......”“孤說,滾出去!”帝衡冷冽的視線掃向她,眼中的暴虐似乎要壓抑不住,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而來,叫人聽了膽寒。
阿芙敏眸子裏閃過驚懼,逃也似地跑出了營帳,久久難以回神。
“阿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為所動!”回到營長之中,阿芙敏一臉怨氣地坐在椅子上,朝着自顧暍酒的阿剎利道。
阿剎利酒杯往桌上一放,寬慰她:“我妹子如此好看,那天興太子看不上就是眼睛有問題!你放心,阿父說了這次來就是讓你見一見他,若你實在喜歡,阿兄也定會替你想辦法。”
阿芙敏點了點頭,勉強鬆了神色。
然而當日下午,帝衡獨自召見了他們二人。
兩人頓感奇怪,進了帳篷才發現裏面只有太子一人。
帝衡卻沒讓他們行禮,而是將一個手串擺在桌上,沖兩人輕笑一句,直言道:“聽聞烏蘭國盛產篛石,今日叫你們二人來是想讓你們看看這塊翡石。”說著做了個手勢示意二人上來查探。
阿芙敏站在阿剎利身後看不太真切,不過卻覺得那石頭有點眼熟,她不由得上前兩步,待看清了手串的模樣后心裏一咯噔,這不是......“怎麼,看公主這模樣似乎認識這手串?”帝衡含笑的眸子帶了些冷意。
阿芙敏一愣,遲鈍地搖了搖頭:“不、不認識。”
怎麼會不認識,她從小養到大的烏斯蠱,母蠱就在這手串之中,偏偏不能說。
她白着臉悄悄牽扯了一下阿剎利的衣服。
阿剎利似有所感地望着那手串,笑了一下,說:“這翡石的確是出自我烏蘭國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漂亮的翡石,我實在是喜歡,不知殿下可否割愛,叫我買來?”
“哦?是嗎......”帝衡將手串拿回手上,漫不經心地握在手中,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將手串猛地握緊。
“不要——”阿芙敏脫口而出。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帝衡攤開手時,翡石碎成了一塊塊細沙礫,他輕聲道:“這翡石美是美,卻禁不住孤輕輕一握,想來也不是什麼良品,你們說是嗎?”
阿剎利臉色難看,從口中輕聲道了一句是。
“倒是可惜的很,不過,沒用的東西留着不過就是礙眼罷了,東西再漂亮,孤看不上也是真的。”帝衡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等他說完,阿芙敏的臉色更加難堪了。
當日,烏蘭國的人馬急急忙忙離開了北域獵場。
帝冉就搞不懂了,怎麼這麼一會兒就都走了?
然而他也沒思考多久,這已經是來這裏的第三天了,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獵場開啟的時候,不過今年卻與往幾年不大相同,他瞅着他三哥似有心事的模樣,就連圍獵也不參與,最後不過玩樂了短短五日,就下傳命令說是要回皇城去了。
“這麼快?!”帝冉驚呼一聲,對上帝衡淡漠的視線又急忙止住話頭。
不過這也太快了吧,前前後後十天都不到。
可是帝衡作為太子,他說的什麼話都得聽,眾人只好收拾了行嚢準備第二天一早就走。
“小姐,您真的要這樣嗎?”丫鬟攥着手心裏的藥包猶猶豫豫道。
杜月彌一把搶過丫鬟手裏的藥包,臉上表情略有些猙獰,她尖聲道:“你懂什麼!”本以為會有很多時間的,可是帝衡突然說明日就走,她若是不抓緊機會就真的來不及了。
丫鬟看着杜月彌將藥包打開,最後將葯撒進了酒壺之中,拿起來搖晃了一下,遞給她說:“記住,廚房之中太子殿下的吃食酒器都單獨放在一旁的,這個酒壺與他的酒壺一個模樣,別弄錯了。”
“是......奴婢記住了。”丫鬟慌忙地接住酒壺應了一句。
晚上眾人聚在一起,杜月彌緊張地垂着腦袋,指甲幾乎都要扣進肉里,跟着眾人一起行了禮,接着便看見帝衡桌上擺着的酒壺。
她視線里閃過一絲火熱,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見她鄭重地點了點頭才放心下來,自顧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葉白當了太子妃又如何,還不是比不上她,她會從取代他的位置開始慢慢讓帝衡愛上她,這只是第一步罷了。
等了好久,她終於看見帝衡拿起來酒杯,眼睛順着看過去,直到看見帝衡咽下才收回視線,心裏一陣竊喜,還沒來得及將笑意擺在臉上就感覺身上不大對勁。
她猛地抬頭,對上帝衡淡漠的視線。
他知道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杜月彌腦海中竟讓她覺得恐怖異常,她後知後覺地將視線放在自己的酒杯上,愣住了。
自掘墳墓。
帝衡淡然道:“杜小姐好像不太舒服,來人,扶她下去。”
說罷,一左一右兩個侍衛扶起渾身無力的杜月彌往暗處走。
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既然杜月彌敢做,那就得付出代價。
第二日清晨,眾人準備走時杜月彌是被扶着上馬車的,她不經意對上帝衡的視線時閃過一絲驚懼,接着便飛快地轉頭似乎不想與他有眼神接觸。
他們來時一派悠然自在,現在走了卻有些急急忙忙,誰也搞不清是為什麼。
葉白這幾日睡不好,雖然知道英國公府真的沒出事他心裏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為另一件事煩心着。
等帝衡回來和離吧,或者帝衡要想休了他也沒關係,反正他這輩子已經過得夠滿意了,只要帝衡不動英國公府,他說什麼他都會應下的。
他心裏又想起一件事一一那日他匆忙趕回家,父母皆瞠目望着他,似乎沒想到他會急匆匆從北域一個人趕回來。
後來父親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帝衡早已知曉那件事,也保證不會對英國公府出手。
“那您怎麼不告訴我?”
葉父嘆了口氣,緩緩道:“不是為父不想說,實在是太子他不讓我說啊。”
帝衡既然是重生的,看他那時的反應應該也猜到自己也是重生的,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娶他?他圖什麼?
葉白縮在被子裏,眼下青黑一片,明明很睏倦,卻絲毫睡不着,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想明白。
外面一片寂靜,深黑夜裏好像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下、兩下、三下......北域現在會是怎麼一副光景呢?他走了以後帝衡會和阿芙敏走得近還是和杜月彌走得近?也會給她們烤兔子吃嗎?
“唉——”葉白長嘆一句,合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
水沉香終於發揮了它的作用,葉白皺着眉不知不覺間陷入沉睡。
就在這時,東宮的大門卻悄然打開。
帝衡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兜帽遮蓋住他的神情,太監急忙上前接住他脫下的外衫,接着聽他問了一句:“太子妃呢。”
侍女一邊跟上他一邊回道:“太子妃現在已經睡下了,他這幾日有些難以安眠,飯也吃得少,前些日子趙管事提議叫御醫來看看,太子妃拒絕了。”
帝衡往前走了兩步,冷聲道:“明日清晨就去請太醫來。”
“曰”疋。
走到門□,剛準備推門進去,卻又停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他矚咐道:“把孤的衣服拿到熱泉去。”說完,輕手輕腳地離開。
沒過多久,一身清爽的帝衡重新回到葉白門前,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裏黑黑的,只有一點微弱的月色從窗戶照進來,在地上落下一片陰影。
他拉開床簾,看見葉白睡在里側,外面的位置給他空出來的,似乎是已經養成了習慣。他不由得好笑,動作輕柔地上床,拉開被子蓋住彼此,伸手攬住葉白的腰身,最後將腦袋埋在他肩上,疲憊地舒了一口氣。
他急匆匆趕回來生怕葉白已經不在東宮,好在,他還在。
既然還在,就意味着他還是機會與他說通的。
且看明日......帝衡就這麼抱着葉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