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雲熹側臉靠在副駕駛座上,雙眼微微闔着，當車頂薄薄一層光打下來，襯得她眉眼愈發安靜柔和。
是那種罕見的漂亮卻沒有攻擊力的長相。
等紅燈的間隙,陸祉年朝她這邊望了眼,本意是想看齊盛方才那通電話有沒有吵醒她，卻反倒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暖黃的光線在雲熹瓷白的臉上流轉,從微微蹙起的眉心到下巴尖,無一處不是陸祉年熟悉的模樣。
可偏偏挪不開眼。
像是從未見過那樣，想瞧得更仔細些。
色令智昏?
陸祉年目光在雲熹身上停留着，毫無預兆地，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麼個詞來。
且過了那麼一秒兩秒后,竟還真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兒。
陸祉年自嘲地笑笑，向來抿成直線的唇角有了弧度。
恰在這時，雲熹單薄的眼皮向上掀了掀，像是睡得不那麼安穩，像是要醒來。
見此跡象,陸祉年索性將車停在了平梁街口，繁華熱鬧的中心城區,離陸家還有大概十分鐘車程的距離。
他摸出顆糖,撕開包裝紙外加丟進嘴裏的動作一氣呵成,眼神全程沒從她身上離開過，彷彿在專門等她醒過來。
……
雲熹迷迷瞪瞪睜眼的時候，感受到的就是這麼道專註的視線。
驀地在近距離之下瞧見陸祉年的臉,讓她下意識地又將眼閉了回去。
連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突然裝睡,又為什麼在看清眼前人的臉的時候,心臟會“怦怦”,“怦怦”地胡亂跳動。
“醒了?”
但她這麼點動靜顯然是逃不過陸祉年的眼睛。
封閉空間裏,雲熹清楚聽見他嘴裏的糖咬碎發出的嘎嘣脆響，還聽見他好整以暇地問道，“真不打算睜眼?”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閉眼裝睡。
卻沒成想某人壓根兒不上當，混着笑意說了句，“也行。”
陸祉年太熟悉雲熹的心理，不願意麻煩別人，又容易在小事上害羞。
一逗就臉紅，卻還喜歡強撐着裝鎮定。
“要不你什麼時候醒，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陸祉年懶洋洋地靠回椅背，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拿開，玩笑着提議道。
稍抬眼就看見雲熹顫動着的睫毛，小扇子似的上上下下扇着，將她的無意中流露出的緊張暴露了個無遺。
見況，陸祉年忽然俯身湊了過去，揚眉笑道，“雲熹，你在緊張什麼?”
從車窗外面的視角看，兩人貼得極近，陸祉年說話時，雲熹甚至能聽清被他刻意壓低的氣音。
像是觸電般，她飛快地睜開了眼，欲蓋彌彰地答道，“我，我沒緊張。”
沒緊張?
那結巴什麼，那睫毛的微微顫動又算什麼?
陸祉年手撐着左半邊臉，重複完雲熹說的話后反問了句，“沒緊張，那是口不對心?”
就想在咖啡館的時候那樣，明明臉上是在意的，卻偏又什麼都不問，寧願拿“困了”這樣簡單得有些拙劣的借口來掩飾。
“什麼口不對心……”
望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雲熹小幅度地偏移着腦袋，聲音帶着才從昏睡中醒來的茫然。
她頭仰起來，與陸祉年久未移開的視線對上，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裏，實在是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就在雲熹撐不住，想要結束這樣的對視的時候，耳邊倏然傳來聲無奈嘆息，“算了。”
她不問也行，那些話本就該他親自說。
陸祉年抬手理了下她翹起來的頭髮絲兒，指着街邊店鋪問了句，“要不要喝西米露?”
他記得她今晚吃得不多，睡了這麼會，餓了也說不定。
南川同別的城市不一樣的點在於，它的夜晚很熱鬧，晚上十點的時候，夜生活彷彿才剛剛拉開序幕，逛街吃夜宵的人才出來活動。
雲熹順着陸祉年的手，抬眼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地看見窗外車水馬龍、人流如梭，煙火氣藏在每家店鋪亮起的招牌燈里，輕易就讓她沒有了拒絕的念頭，“喝。”
……
雲熹跟在陸祉年後邊下車，看着他往人潮里走去，再在排隊等候的店門口站定。
個高腿長的優勢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以至於隊伍里人頭攢動，她卻一眼就能看見他。
輪到他的時候，店員照例詢問，“您好，需要什麼口味的呢，我們家的招牌是芒果西米露，沒喝過的話，可以嘗試一下。”
“紅豆。”
“紅豆。”
兩個人異口同聲。
雲熹就站在陸祉年身旁，本來是覺得他可能不太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才想着小聲提醒句。
倒是沒想到，他壓根兒用不着她提醒。
店員被他們這默契的同步率給驚訝到了，愣了幾秒才笑着將做好的飲品遞到陸祉年手上，“你們感情真好。”
言語中顯然是把他們當作年輕小情侶了。
雲熹回過這話里的味來后，耳熱臉紅，想說點什麼否認，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人也沒點破。
相反，正排着隊的陸祉年就鎮定多了，他從容接過店員遞來的包裝袋，最後還淡聲說了句“謝謝”。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紅豆味的?”
雲熹面色不自然地轉移着話題，目光悄然落在陸祉年的手上。
陸祉年眼尾撩起，偏冷的聲線一下有了起伏，像浸在酒里，止不住的調侃笑意，“可能是因為感情好。”
和店員嘴裏說出的又不一樣些，這短短一句話落在雲熹耳畔，跟夏天的焰火似的，炸個不停。
……
恰在這個時候，廣場上走過來個穿着皮鞋裙子的小女孩，四五歲的年紀，正眼巴巴地盯着陸祉年手上的西米露看。
剛剛排隊點單的時候，陸祉年順手就買了兩份，但他自己其實興趣不大，本來就是專門下車給雲熹買的。
於是在瞧清小女孩眼巴巴的表情時，沒多想就將自己那份分了出去。
“哥哥你人真好。”
小女孩仰起頭，滿臉開心，脆生生地答謝道，“謝謝哥哥。”
陸祉年低低“嗯”了聲，在小女孩蹦跳着離開后，回過身看還站在原地的雲熹。
見她沒有動靜，陸祉年稍俯下身，徑直將給她點的紅豆西米露放到她手裏，“你的。”
雲熹抿着唇，低頭望着手裏的透明包裝袋，正想道謝，卻聽見他嗓音懶洋洋地說了句，“謝謝哥哥就不必了。”
?
聞言，雲熹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好撞進陸祉年那雙形狀狹長的眼睛裏，驀地又聽見他說“沒拿你當妹妹。”
他有喜歡的人。
他沒拿她當妹妹。
兩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話，頓時一齊浮現在了雲熹心頭，像是有些東西將要呼之欲出。
明明沒喝那果酒，她卻總覺得今晚過得有些令人眩暈，彷彿尋常人尋常事裏多了點別的不一樣的東西。
按下惴惴心跳聲，雲熹直視着陸祉年，目光從他提着西米露的冷白手腕，一寸一寸往上挪，最後定格在他清冽乾淨的眉眼處。
她聽見自己輕聲反問了回去，“那你把我當什麼?”
問完，跳得愈來愈快的胸口處還是沒有得到平息，反而在等待的一分一秒里，心臟怦怦作響，回聲震耳欲聾。
你把我當什麼呢?
問出口，雲熹才知道自己的在意，知道自己也很想得到那麼個答案來。
她仰起臉，任風吹亂額間碎發，望着陸祉年的視線卻是一瞬不移。
半晌，陸祉年開了口。
他也在看她，眉眼間的混不吝斂了個乾淨，“想要保護的人。”
見雲熹久久不喝手中的西米露，陸祉年直接上手，替她拆了包裹在吸管外頭的那層塑料。
然後塞進她嘴裏，緩聲道，“不知道夠不夠格，但我會努力。”
半個字沒提喜歡，卻又句句是喜歡。
雲熹被動咬住吸管，味蕾感受到的每個地方，都是甜的。
……
臨近期末，不管是一中還是附中，課業都緊了很多，更何況這學期過後，便只剩半年不到的時間就要高考。
雲熹因為從前落下的課業，基礎比一般同學要薄弱些，雖然成績上來了，但也不敢就此放鬆警惕。
快考試的幾天，幾乎是天天待在教室里看書。
直到考試結束學校放假那天，雲熹才鬆了口氣。
上車后，瞧見半低着頭把玩着手機的陸祉年，她想着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趁今天維繫下兩人的關係，把欠了很久的那餐飯先給他補上。
“你有什麼想吃……咳……”
沒成想話說到一半，雲熹忽地乾咳了聲。
陸祉年敏銳地抬起頭來，幽微的眼神在雲熹身上打量，在聽她講第二句染着鼻音的話時，倏然伸出手去碰了下她額頭。
雲熹不明所以地止住了話頭，倒是陸祉年皺着眉頭說了句，“就這麼不愛惜自己，連感冒了也不知道?”
……
陸祉年直接將雲熹送去了醫院，開藥檢查后才准她回家。
這樣還不夠，他看着她吃飯吃藥，連玩手機的時間也要管。
最後，雲熹有些受不住了，弱弱問了句，“難道連我睡覺你也要管嗎?”
今天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的原話是，“沒什麼大毛病，病人就是喜歡晚上踢被子，加上現在冬天到了，自然就容易感冒。”
感冒這種小病不嚴重，就是折騰人。
腦海中響起醫生囑咐，“但病人睡覺的時候還是要多多注意，別再着涼，着涼了誰都不好受”，陸祉年面無表情地吐出那麼個字來，“管。”
晚飯後，他還特意找了王阿姨說這件事，讓王阿姨晚上多去雲熹房間看看，照顧一下。
交代完，正準備回房間，陸祉年卻突然發現陸雲楓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且就站在他身後。
他問，“我怎麼覺得你最近對熹熹，有些過於的關心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蝦球、安安還有jisoo同學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