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保衛鐵原
漠南道，凌州鐵原郡。
黃沙漫漫，城下來回馳騁的北狄騎兵，當先那面隨風飄揚的旗幟上綉着一隻栩栩如生的白鹿，緊隨其後的幾面旗幟則分別綉着火狐、雪豹、沙狐、海鷹、石羚等狄族圖騰。
糜勝皺起眉頭，對跟在身旁的波才說道：“白鹿部和鹿角五部都來了，節帥那邊怕是出了什麼問題！”
波才的眼中不無憂色，緩緩道：“從九月中到如今，已然一個多月了，河北不肯發兵，帝都的援軍又沒到。關鍵是，漠南總督府在搞什麼！如此之久，竟然毫無動靜。”
糜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太陽下山了，回去歇會吧，節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從勝州求援不成，波才回青陽時，正好遇上了流寇在劫掠從青陽離開的百姓，殺散流寇后便一路護送他們前往鐵原。
鐵原郡守糜勝聽聞他如此忠勇，於是委任他為城防官，協助佈置鐵原防線，防備北狄攻城。
這些天來，北狄騎兵擊垮了鐵原佈下的幾道防線，在今日黃昏抵達鐵原城下。
白鹿部大帳。
已經作戰一天的諸部頭人皆顯疲憊，喝了一大口馬奶后，有的甚至癱坐在地。
“他娘的！這些石人就跟不怕死一樣，一個個地往前沖！可把老子累壞了，這馬刀都砍缺口了。”龍烈斯喘了口氣，把砍崩了的馬刀放在身旁。
海鷹部頭人海東青道：“莫要抱怨了，我們從鄂沃克到這可不是為了看風景的，接下來該完成伊戈爾頭人佈置的任務了。”
“數不清的金銀財寶，數不清的美婢嬌娃，想想都讓人嚮往啊。”
一聽到這，諸位頭人不由得摩拳擦掌，熱切的眼光看着德威丁，恨不得馬上就殺進鐵原城去，燒殺搶奪一番。
“諸位！”德威丁站了起來，環顧四方道：“伊戈爾頭人先拔頭籌拿下了平遼，現在正在進攻青陽；斯維特頭人與王廷十部把凌州的主力死死釘在唐圩不能動彈；鐵原，彈丸之地，不足為慮，今晚養精蓄銳，明日全力攻城。”
隨着第一縷晨光照耀在鐵原城的城頭，北狄軍營中已是人馬整齊，等待着德威丁的訓話。
“將近兩個月的廝殺，我們來到了鐵原城下。石人引以為屏障的那一道道防線沒有攔住我們，同樣！鐵原城那低矮的城牆也不可能攔住我們！白鹿部和鹿角五部的勇士們，祖先的榮光照耀着我們！拿下鐵原，在凌州過冬！”德威丁拔出馬刀吼道。
“拿下鐵原！在凌州過冬！”
城上城下，箭矢交錯，雙方士兵在一個個倒下，又一個個被身後的戰友所頂替。北狄人在馬背上長大，弓馬嫻熟，再加上鐵原城沒有護城河，城牆也不高，弓騎兵可以近距離威脅城牆。守城的石軍雖然居高臨下佔着地利，卻因為久不經戰，雖然日常訓練不斷，但未能有效對北狄軍形成壓制。
頂着箭雨，波才親自站在城牆上指揮調度，“波”字將旗就樹在他身後，無論攻勢是否猛烈，這面將旗都一直牢牢立在城頭，哪裏的戰況吃緊，將旗便到哪裏，凡旗到之處，石軍士氣大振。
北狄軍從清晨攻至黃昏，除了留下千百計的屍體外，毫無進展。
……
北狄軍攻城已經近一個月了，隨着後方在平遼郡繳獲的攻城器械運到前線，雲梯、攻城錘開始發揮出極大的作用，鐵原城的防線岌岌可危。
北狄軍日夜攻打，搖搖欲墜的鐵原城終於撐不住了，這日攻城錘經過不懈努力終於把西城門撞開了。北狄軍歡呼雀躍，德威丁馬上命令龍烈斯率所部衝鋒，自於其後觀戰。
可還沒等龍烈斯衝到城下，前方的北狄步兵卻陣勢大亂。原來是波才率數十軍卒從城中衝殺而出，北狄軍被殺得連滾帶爬地離開城門，攻城錘也被石軍拖進城中，重新封住城門。
德威丁看得連連皺眉，方回大帳就把帽子摔下來道：“照你們這種攻城的狀態，何年何月才能拿下鐵原？”
“頭人，非是我等不力，實在是石軍的防守太過頑強了。”白鹿部大將鐵罕道：“那個石軍將領好生勇猛，一人一刀連殺我軍數名勇士，不然也不至於此。”
龍烈斯恨恨地道：“那人便是凌州參軍波才，聽說這鐵原的防務就是他佈置的。”
“頭人，我軍本是騎兵，少有攻城，哪怕是拿下平遼郡城也是靠偷襲啊。”白鹿部有將佐說道：“如今在這裏和石人磨，確是不理智啊，不如撤兵？”
“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動搖我軍軍心，該斬！“德威丁揮了揮手道：”召各部頭人前來開會，佈置下一階段的作戰計劃。我就不信了，這小小的鐵原城能把我的鐵騎擋到什麼時候！”
大帳之中，氣氛相當凝重，德威丁的案前放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諸位頭人的目光從頭顱上一掃而過，不敢停留。
“諸位！爾等都是草原大漠上赫赫有名的勇士，可你們看看你們都打成什麼樣子！”德威丁說道：“一座鐵原城，打了將近一個月都沒打下來！一個月啊，勇士們！”
“這不是勇士，這是懦夫！”德威丁生氣地拍着案板，指着面前的頭顱道：“誰若敢再言撤退，擾亂軍心，一律軍法處置！”
看着諸位頭人皆面露難色，他正準備再鼓鼓勁。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通報：“頭人，蒼狼部有使者到。”
“帶進來。”
德威丁看向使者，問道：“伊戈爾那邊，進展如何啊？”
使者先向德威丁鞠了個躬，道“我部已經攻下了青陽，正在整軍準備前來助陣。”
“嘶～看來倒是我這邊落後了。”德威丁稍稍有點陰沉。
“頭人知道德威丁頭人這邊遇到困難了，特地命我帶了一件小禮品過來送給頭人，請頭人笑納。”使者獻上一個木匣。
“哦？是什麼好東西？”德威丁疑惑地打開匣子。
“啊！”這一開，差點沒把德威丁嚇倒在地，這匣中赫然是一顆人頭，一顆怒目圓睜的人頭。
“這，這是什麼？”德威丁嚇得講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回德威丁頭人的話，這是凌州節度使凌炳文的人頭。”使者說道：“數日前，斯維特頭人率軍全殲唐圩石軍，割下了這個人頭送到青陽。頭人認為，這個人頭，對攻下鐵原有着幫助，便送過來了。”
“好啊！”白鹿王撫掌大笑道：“若有此顆人頭為引，何愁鐵原軍心不亂，哈哈哈哈哈哈！”
“城上的人聽着，你們的節度使已經被我們擒殺，你們還不速速獻城歸降。”白鹿部的騎士高舉着凌炳文的人頭，對着鐵原城上的士兵高喊着。
驀然間，見到自己節帥的頭顱，方回到城上的波才不由得露出凄然的表情，他更咽着道：“節帥，我等有負您的重託，未能請到援兵。現在，就讓我繼承您的遺志，守護這凌州的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