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道豪傑少相見
“小兄弟,子房有一事不明,為何先前一面道出我的身世。還望告之,以免被人看出,連累友人。”
三人相談甚歡多時,張良顯然一直在心裏琢磨這事,到現在才出聲相問。
韓國滅亡時,張良年紀很小,才沒被秦國留意到,祖父韓開地和父親韓平都被殺,幾百口族人全亡。
逃到下邳后,姬這個王族姓是肯定不敢用了,韓姓雖然有很多懷念故國的義士仍在使用,可奈何自己身份特殊!
這才改成張姓,連張良這個名字都不用,就是因為良這個字是父親給起的。
自己這才臨時起了個字,子房,張子房,這整個頭尾都是新的啊,如何反讓人一眼把底子都瞧出來了?
來會稽城遊學增加見識,這下子確實是把張良給見識到了。
自古楚地多才俊啊,這樣一個小小少年,言談儀態雍容有度,讓人生出世事洞徹有如鬼神相助一般,活生生一個小大人!奇哉!
“這個,恩,這個也是聽子房兄口音猜的……”屈東尷尬,言語支吾,難道說以後你會聲名遠揚?又或者說望見頭頂金黃雲氣籠罩?
“阿爹,飯菜都備好,可否現在請客人用餐?”一少女款款走來,眸光淺淺,看起來容貌並不算出眾,卻別有一番風采,走到近處,絲絲淡淡的處子香氣在空氣中若有所聞。
見到這姑娘,張良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幽深,鄧伯連忙安排宴席,“這是小女鄧玉,年方二八,尚未許配。鄧玉,過來給張公子倒酒。”說完,面帶怪異的朝張良微微笑。
“張公子,請,這是家父讓人采嫩竹葉加在高粱里釀造的好酒,味道清香醇厚。”少女鄧玉在張良身邊輕聲而語。
張良吸了口酒氣,不禁讚歎“好酒,香而不俗,姑娘客氣,請先幫鄧伯滿上。”
屈東注意到,兩人眉目傳情,顯然是都有點意思。這鄧伯也是有意把女兒許配給張良,要不怎麼會把女兒喊上宴席。
鄧伯看兩人神情,也是滿意。
鄧伯雖然有點錢,但也是田地全無。在古代,沒田地就沒根基,再有錢也不穩固。
張良雖然現在窮小子一個,但是畢竟是同鄉,而且出生顯貴,這世道,再怎麼亂也還是世家大族有人脈。更是儀錶堂堂,讓人一見就滿是親切感,才學也是不錯。
“若有合適女子,不知公子可願意成家?”想着這些,鄧伯出言詢問張良。
張良一聽,還有這好事,看這架勢,莫不是想把眼前這姑娘嫁給自己?
看這細眉嫩腰的,家境也不錯,不要白不要啊。
自己老大不小了,父母也要百年後才能再來嘮叨了,自己不給自己做主,還指望誰?
也不能老是一個人對着月亮唱情歌啊,那嫦娥也不記得我呀。
不過嘛,穩到起!要穩到起!四川話說得好啊。
張良頭微微一揚,露出滿是親切和煦的笑容,微微躬躬手“小子窮困,鄧伯赤膽相助,恩德厚重。敢問是哪家姑娘?”
屈東在旁邊一看,可得讓張良欠自己個人情,嘿嘿,這個人情好賺啊,擺明眼的事啊。不能像丘比特那樣,長翅膀飛了。連忙接話道,“鄧伯,我看你這小女鄧玉,溫柔閑適,倒是和子房兄弟很是般配,不如成此美事?我來做個媒人,如何?”
旁邊這女子一聽,“唰”的面紅耳赤,一直紅到脖子根,扭頭向門外使勁瞧。
“好,正是小女鄧玉,今年十六,跟着老夫倒也學了不少經商所得,若張公子不棄,願許配張公子為妻。張公子你看如何?”
別看張良才二十來歲,可經歷的事多,也是老與世故的。
是個坐着時刀砍着腿不軟,走路時猛虎嚇不住,能穩得起的人物。
當然這會心情也是有些激動,臉騰地紅了。偷偷轉頭瞄了桌旁的鄧玉一眼,姑娘也轉過身來,與張良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但一交纏又閃開了。嘴巴張了張,但沒有說出話來,張良只好低着腦袋一個勁的點頭。
“公子同意就好,我女兒這幾年隨着東奔西走,耽擱到現在還沒聯繫婆家,今天是了我一大心事啊。好好好,過幾rì,就由屈東小公子做證婚人,老夫將小女許配公子為妻,哈哈哈……”
“恭喜子房兄,賀喜子房兄,才子佳人。”
屈東高興的笑了起來,不錯啊,這趟下山是好事連連,先把關係搞好,以後還愁這大大的謀士不是自己的。
真是下山下的時間好,下得妙啊。小和尚下山去化緣,山下的,恩,山下的緣分很足。
這時,丫鬟從後堂走了過來,拉着鄧玉往後面走,邊走還邊輕輕說“太太聽到消息,叫小姐快快過去,說要給小姐製作嫁妝。”
鄧玉滿臉紅亮亮的,看鄧伯點頭示意自己回屋,輕輕給張良幾人鞠了一躬,而後跟着丫鬟回閨房去了。
連續幾天,下人不斷的拿請貼出門。
到第五rì上午,整個大院熱鬧起來,到處是張燈結綵,五光十sè,天上rénjian,那什麼什麼無數,總之很是喜氣洋洋。
那邊走過來赤腳大仙,掂着個大肚子肯定不是專門為了裝食物的。
這邊來了個財神菩薩,捧着好幾疊大紅禮包絕對是有貨在內的。
男男女女來來回回,穿梭忙碌着,這個端大饅頭,那個舉高粱餅,那個抬大缸的燒酒,這個抱桶桶的大米飯,豬的腳,羊的肉,雞鴨鵝,噴香噴香。
這些做事的肯定都是傭人丫鬟,不是臨時請的周邊鄰里。
整個大院人山人海,擠得親熱,擠得痛快,左鄰右舍賀聲不停……
屈東在旁邊看着很是牙疼,這來的客人里,基本都是鄰居小民或者商人,估計連讀書人都沒幾個,硬是讓人看不出哪幾個是有點身份的。
這讓屈東開始佩服秦始皇了,真是天網恢恢啊,就算漏出來一兩隻,也成不了氣候。
鄧伯跪坐在堂屋正中的高台上,滿臉喜悅,不停地捋着自己白的鬍鬚。每捋下來一根鬍鬚,就塞到懷裏的布袋中。
鄉親們不停的走到他面前賀喜,挨着他旁邊的張良就不停地鞠躬還禮。
忙了好半天,準備開始就席開餐。
屈東負責喊話開席,站起身來,對鄉鄰大聲喊話,屈東使勁嚀了嚀嗓子,脫口就差點唱出今天是個好rì子,火紅的光yīn不等人,明天又是好rì子……
“恩,咳,恩,今天是個好rì子,大好的rì子,是張子房和鄧玉喜結聯里的大喜rì子,多謝各位鄉鄰捧場。咳,請大家入席吧。”
鄉鄰紛紛入席就坐。
鄧伯拉着張良不停的給他介紹鄉鄰認識。
過了一會兒,院子裏響起噼噼啪啪的掌聲,請的唱戲的人載歌載舞跳起來。
鄧玉在丫鬟的牽引下來到高台上,全身綉着花喜鵲的大紅sè的喜服,頭上蓋着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腳上蹬着蓮藕蓮葉如意繡花布鞋。
一步一扭腰,一步一擺身,跌步輕盈,花枝招展,眾人爆出熱烈的掌聲。
鄰里的一個老長者擔當了婚姻主持人的角sè。他高聲唱道:“請家長上座!”
鄧伯和夫人走到鋪好的上位坐下。
“一拜高堂!”
張良和鄧玉雙雙跪下,三叩。
“二拜鄉鄰!”
張良和鄧玉轉身,對着眾人連拜三下。
“夫妻對拜!”
張良與鄧玉互相三鞠躬。
“新人送入洞房!禮成!請各位鄉鄰父老敞開吃肉喝酒!”
張良、鄧玉被簇擁到里院的新房裏……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在這新婚蜜月,張良和妻子鄧玉很是恩愛。
有空又約上屈東,幾人到街上逛逛。
很有點攜友出遊,追憶往昔,現如今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感覺。
因為遇到趕集,城裏很熱鬧,集市人來人往,喧鬧不停。
主街旁店鋪不少,屈東一邊走眼睛一邊左右瞄看。
農村的鄉民來城裏趕集,這時正好仔細觀察。
很多人面帶菜sè,衣服殘破,在兩旁店鋪里購買的也多是鹽巴布匹等生活必須品。
“那邊有雜耍,快看,小姐!”小丫鬟向著鄧玉喊道:“快過去呀,過去看呀。”
她才是七八歲的模樣,長得粉雕玉琢般,歡笑之中,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平時都在院子裏忙碌,現在逛街就顯得特別興奮。
小丫鬟一邊喊着,蹦蹦跳跳,差點讓路過的行人撞倒,嚇得鄧玉眼睛都直了,慌忙上來將她拉住。
“姑娘家家的,要文靜點,要不下次帶別人出來逛,不帶你了。嘻嘻。”
幾人走到街旁聚集的人群旁,但見眾人正圍着一個黝黑大漢呼喊。
黑漢子高2米,虎背熊腰,身上的麻布衣服滿是補丁,站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手中舞着一根大石柱,那石柱少說也有百斤(相當現在5o市斤)以上。
正是東一點,敲山震虎。西一棍,狂龍搗江。一片片柱影掃過,真箇是風吹不入,水潑難進。
舞了許久,黑漢子將石柱從面前掃到身後,隨身一轉,舉過頭頂,略微喘了口氣,忽把大石柱扔在地上,“噗通”一聲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土坑,塵土四濺。
人群中爆出一大片叫好聲,鼓掌聲,喝彩聲。
黑漢子擦了一把汗,抱拳施禮,高聲喊道:“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下到了貴寶地,身無分文。還請父老兄弟,老少爺們,有人捧個人場,有錢賞個幾文,不盡感激。”
過了好半響,漢子面前仍了三五幾文銅錢。附近觀看的人,大部分也是有心無力。
“好,使得好,好一個豪傑力士。好漢,我等有禮了。”屈東是雙眼光,走上前去連連躬手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