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禿頂博士掉坑裏
又是一個無奈嘆息的夜晚。
剛畢業的古天博呆坐在一個被漢都當地人稱作“老破小”的出租屋裏，一邊翻着書，一邊想着這段時間求職的事。
“古天博啊古天博，你成天抱着這些書看，你覺得有意義嗎？”
每每一個人獨處陋室，古天博總會時不時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至少，他現在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不說照顧農村老家的老父母和找個女朋友結婚，恐怕連吃飯都會成問題。
過去數年裏，苦逼的博士生生涯，尤其是寫博士論文的痛苦歲月，不光是奪走了古天博不少頭髮，還導致時常的精神恍惚。
壓力太大，睡眠不好，因為沒錢，吃住也差，然後各種對未來的焦慮。
哎！
可又能怎麼辦呢？
“先放着吧，等會來收拾。這書還有十來頁就看完了，我先看完。嗯，等會晚上可能還得開個夜車，寫個讀書筆記什麼的。”古天博忽然又清醒了似的，但卻仍是自言自語地說著話。
此時他手中拿着一本封面封底都沒什麼花哨的書，再仔細看，上面寫着什麼“漢譯世界學術名著”之類的文字。
“看書看書，這些書好看嗎？”不知多少次，這樣的聲音總時不時在古天博耳邊響起。
不過說到看書呢，古天博又來了勁：“這本書翻譯實在太差了，要說現在很多學術著作的翻譯，真是不敢恭維，不是外文閱讀不行，就是中文表達太差，有的還有致命的專業硬傷。”本來是困在窘困拮据中的無名怨氣滿滿，這會居然又數落起什麼翻譯來。
是說你書獃子好呢，還是說你是書獃子好？
百無一用也就罷了，還特么喜歡裝逼！
這應該就是古天博這樣的禿頂老博士的通病。
讀了十幾年的書，以為思接千古、激揚文字是很牛逼的事，結果落到現實中，其實是沒有卵用。
無論如何努力，手中的錢連個房子廁所都買不起的狀態似乎總是不能改變。
而令古天博痛苦的是，他找不到其它的出路。
或者說，他除了讀書，寫點東西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本領。
就算是搬磚，也沒有體力了吧？
如他這種狀態，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個三四流的高校，熬個幾年，拿個副教授職稱，也就算是熬出來了。
如果自己夠努力，也夠善於搞好各種關係，那麼再過幾年，拿個教授，有心的話再當個小領導，那在別人眼中可能就是完美了。
而其實，他最想要的狀態，其實是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有一個裝滿書的房子，可以在那裏面讀書，不用愁吃穿，不用愁晉陞，不用愁老父老母。
可是，這沒有可能。
這怎麼可能？
古天博摸了摸自己的頭，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頭髮又少了些。
......
“古天博是吧？我們看了你的簡歷，學術委員會也進行了討論，還是很優秀的，發了幾篇c刊，有一些翻譯的東西，雖然我們這翻譯不算成果，但總的來說，確實還不錯。”
此刻，古天博正坐在一所高校的學院會議室的桌前，恭恭敬敬地聽對面的人講着。
這是他這個月面試的第三個單位。
雖然是一所地方屬的三流高校，但想進恐怕也難。
看着對面的這個人，前額光亮，發量稀少，戴着個眼鏡，穿着不錯——嗯，是高校里的所謂成功人士無疑了，混得不錯。
這是一位姓苟的老師，是古天博要應聘的專業所屬學院的院長，管着人事和財務，也是學科帶頭人。
古天博想着，這單位對自己的評價還不錯？
其實，古天博不是很看得上這所高校，但現在能怎麼辦呢？
內地末流911高校土博畢業，以現在炎華國的行情，能有個地方去就不錯了。
這年頭，博士不值錢，土博更不值錢。
職校都有人搶得頭破血流，只要是個高校，不管幾流，都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
正當古天博以為有點希望時，那苟院長的口中卻冒出了兩個字。
古天博的熱情瞬間冷卻至冰點——他知道，又黃了。
“但是”二字顯然是一切熱情、熱望的殺手。
苟院長並沒有注意古天博神情的變化，他只是說道：“你也知道，現在歸國博士特別多，這是這幾年的一個現實，雖然有人說現在的歸國博士不比往日，水貨多，大家當然也知道這樣的道理，可咱們國家一直以來的導向，你也是知道的，說是不崇洋媚外，但實際上還是容易覺得外國的月亮圓。而且，現在到我們這邊求職的，不管怎樣，像馬津、刀橋、哈坦福、耶麻理工之類，還挺多，不可否認一些人確實有些實力。”
古天博有點黯然，但還是微笑地說道：“確實，我知道這個情況！”
“是啊，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雖然國家現在也強調要不拘一格選用人才，但其實落實下來，每個單位也還是會有些框框，我們學校呢當然也是這樣，雖然不會明確說出來，但內部討論，也會有一些參照。雖然你的成果還可以，但你在國內讀的博士，本科也只是個內地的普通911，連285都不是，這樣的情況，老實說，雖然我個人不希望從這些條件出發來考慮問題，但上面討論可能沒辦法通過啊！有些教授呢，本身出身很高，眼光自然也會高一些，這個，我想你也能明白。”
聽到這裏，古天博不由得想起前段時間刷到的一個小視頻，嘲諷說，一些高校自己是雙非，卻要強調什麼非911、非285不要，也是蠻魔幻的。
“苟院長說的這些，我都能明白。”古天博仍然陪着笑，努力雲淡風輕地說著。
“不管怎樣，我個人呢，還是很惜才的，但招人這是集體的事，要學術委員會討論，還要一層層往上過。”苟院長一臉可惜地說道。
“那行，我再看看吧！”古天博說著，緩緩地起身，準備禮貌告辭。
“那，就這樣吧，我們這邊，還是會繼續努力說服上面的領導，我也會盡我個人的努力，如果有消息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謝謝苟院長，麻煩苟院長了！”
......
時間正是盛夏，走在外面，真的是要被晒成人乾的樣子。
不過，此刻的古天博滿心的落寞、不甘、無奈，搞得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機械地在街邊走着，全然忘記了那燒人的大太陽。
也不知走了多遠，一陣陣汽車呼嘯的聲音傳過來，古天博終於有點醒了過來，他抬頭兩邊看了一下，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多軍車！”
確實，不知是因為什麼活動，路上正過着一輛接一輛的軍車。
然後，身旁就傳來頂着大太陽看熱鬧的人的聲音：聽說發現了一個大墓，這些武警應該是去實施保護的！
漢都，乃是炎華國的古都，在歷史上曾被多個王朝當作都城，所以在這裏發現個古墓什麼的，是非常容易的事。
像這種動不動就發現古墓的事，古天博也是聽過好多次了，所以也沒什麼驚訝。
各種路人，也是一樣的態度：
“聽說前面的地鐵工地挖出個什麼墓來了。”
“哦！”
古天博聽着這些無所謂的對話，自己顧自己往前走着，不久后就看到了一大群人圍着一個地方。
你說發現什麼古墓之類的不稀奇吧，但圍觀的人總是不會少。
沒辦法，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應該算是炎華國的特產。
古天博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往前走着。
他可懶得圍觀——其實倒也不是不喜歡圍觀，但圍觀什麼古墓，還真是沒什麼意思。
然而，沒走幾步，卻聽“轟”的一聲，古天博被嚇了一跳，然後就聽到有人喊道：“塌方了！快跑！”緊接着，又有聲音傳出：“有人掉下去啦！”
聽到這些喊聲，古天博不由得驚了一下，但轉而又想：“這下好了吧，看熱鬧可是有風險的。”
然而，正當古天博有點幸災樂禍時，卻感到腳下一空，還沒等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古天博就感覺自己一腳踩在了空處，然後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往下掉。
“媽的！”古天博不由得罵了一句。
看熱鬧有風險，不看熱鬧也有風險。
其實就看誰點背吧！
很顯然，古天博最近確實很點背。
“蓬！”古天博聽到這麼一聲，然後大約知道，自己應該是掉下來了。
掉下來這一下，不算重，但也不算輕，反正能讓古天博一陣眩暈，眼也冒起了金星。
“媽的，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古天博想着，就在那掉下來的地方躺着，等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后，然後費力地坐了起來，朝四周看了看。
四周漆黑一片。
這時，古天博才忽然開始感到了害怕。
黑暗確實會令人害怕。
但是，令古天博更害怕的事情出現了。
只見一道光從黑暗中閃現，緊接着是一道象來自地下的聲音：兩千年了，終於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