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的見面

昏暗的天空，一片佔地頗大的老林，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從中穿過，這裏人跡罕至，四周安靜的可怕，偶爾有一陣風吹過，吹着那些老樹的樹枝樹葉左右搖擺，呼嘯中，隱隱間彷彿可以聽到一道道惡毒的咆哮與咒罵。

這條小道並不長，一眼便可以看到盡頭。

此時此刻，一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正獨自走在這條小道上，他對這裏好像很熟悉，時不時會停下腳步，扭頭注視片刻。

道路的盡頭是一棟非常破敗的古宅，古宅的大門上掛着兩個紅色燈籠，散發著微弱的紅光。

年輕人抬頭看着那兩個燈籠，注視了一會兒，然後推開大門，邁步走進了古宅。

古宅內部的裝修與佈置，顯得很老舊，充滿了民國風格，每隔一段距離，牆上都是掛着一盞油燈，年輕人路過這些油燈，被燈光照射，四周的陰冷立即被驅散，整個人頓時放鬆了許多。

這名年輕人名叫趙毅，是大隨市的負責人，當然，也是一名御鬼者。

趙毅很快來到大堂。

大堂之內，一名老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在他身前，擺放着一副黑色棺材。

趙毅走到老人的身邊，看着眼前的棺材，語氣冷漠的說道：“以你的實力，如果願意，再活一百年都沒有任何問題。”

“我的時間到了，繼續活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老人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

聽了老人這句話，趙毅哈哈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笑聲突然停止，趙毅看向老人，冷聲質問道：“我的父母，還有奶奶，他們的死，難道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老人淡聲說道：“死亡的定義是什麼？沒有了呼吸，肉身毀滅，也或是從這個世界消失？”

“如此說來，父親，母親還有奶奶，他們都還沒有死？”

趙毅情緒有些激動。

這個老人叫做張洞，是趙毅的爺爺，這個名字，對於這個時代，或許很陌生，但是在曾經的一個時代，卻是鼎鼎大名。

趙毅在這裏出生，但並不是在這裏長大，四歲那年，奶奶失蹤，然後父母外出尋找，自此音訊全無，一年之後，也就是趙毅五歲那年，古宅四周的老林，彷彿變成了活物，發出惡毒的吼叫與咒罵，張洞讓管家徐豪帶着趙毅，去了走廊一間上鎖的房間躲避，而他自己，則是走出古宅。

那一夜，凄厲的慘叫一直響徹到天亮。

張洞拖着疲憊的身軀返回古宅，隨後，讓徐豪帶着趙毅立即離開這裏，並且規定，每年的十一月十一號可以回來一次，晚上來，天亮之前離開。

趙毅和張洞的關係並不好，甚至是非常惡劣。

自從奶奶與父母相繼失蹤之後，趙毅無數次詢問張洞，他們是否已經死去，如果還活着，又到底去了哪裏，每一次詢問，得到的都是沉默，張洞對此閉嘴不言，趙毅想要的只是一個答案，哪怕張洞說一句謊話，這對趙毅而言，也是一種很大的安慰，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不論趙毅如何詢問，張洞總是以沉默對待。

長久以往，趙毅終於是爆發了。

趙毅已經五年沒有回來了，這次之所以回來，是一個月之前，秦老突然找到他，並且告訴他一個消息，張洞....即將死去，古宅也將徹底封存。

面對趙毅的質問，張洞沉默不語。

趙毅雙拳握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片刻之後，當他再次睜開眼，

眼神已經變得冰冷。

“不管怎麼說，你終究是我爺爺，這最後一程，我送你。”

張洞依舊沉默不語，而趙毅也是不在說話，爺孫兩人都是靜靜站在那裏，在他們身前，則是擺放着那副黑色棺材，此情此景，怎麼看都是顯得非常詭異。

良久之後，張洞動了，他邁步走進棺材之中，然後坐下。

趙毅抿了抿嘴，轉身便要離開。

“小毅，如果有一天，當你以為已經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覺得他們是人還是鬼？”

張洞開口說話。

趙毅轉過身，皺眉說道：“是人還是鬼，這不是很好區分？”

鬼是沒有意識的，有的只是規律與本能，所以在趙毅看來，人和鬼還是很好分別的。

張洞淡聲說道：“當一個人，除了記憶之外，其餘的全部都是由靈異所組成，你覺得他是人還是鬼？”

趙毅冷聲說道：“人是有感情的，鬼...有感情？”

“如果沒有了感情呢？”

“人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當一個人只剩下絕對的理智，他的感情還能剩下多少呢？”

張洞搖了搖頭，神色麻木，整個人躺在了棺材之中。

“如果有一天，當你熟悉的人，包括你的父母，也或是你的奶奶和我，不論是誰，不論以何種方式出現，千萬不要和他們有過多的接觸，也絕對不要相信他們，如果可以，立即出手幹掉。”

“桌子上有些東西，算是爺爺對你最後的饋贈吧！”

趙毅上前看向棺材裏面，張洞此時竟是流下了一滴眼淚，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或是不舍趙毅這個唯一的親人，也或是.....自己即將走到人生的終點。

眼淚順着臉龐滑落，張洞的目光慢慢麻木，冰冷，無情，最後，合閉。

趙毅默默看着棺材之中的張洞，站立良久，隨後，他走到大堂的最前方，那裏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三樣東西，一個有十顆黑色珠子連在一起的手鏈，一個黑色的掛墜，以及一座拳頭大小的青銅吊鐘。

趙毅收起這三樣物品，最後看了一眼棺材，然後大步離開了古宅。

隨着趙毅的離開，古宅內部，牆上的那些油燈，一一熄滅，大門上的那兩盞紅色燈籠，其光亮也是逐漸暗淡下來，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走在小道上，趙毅感覺到了目光的窺視，不是一個二個，而是很多。

趙毅看了一眼兩旁的老林，抿了抿嘴，然後加快腳步，快速離開。

道路的盡頭，一輛老舊的黑色桑塔納正停在路旁。

趙毅打開車門，進入車內。

駕駛位置，坐着一名滿臉滄桑，年過六十的老人，他叫徐豪，是這棟古宅的第二任管家，他的父親，和張洞是同一代人，也是古宅的第一任管家。

“老爺子還好吧？”

“他死了。”

聽到這個答案，徐豪臉上露出一絲哀傷。

趙毅冷聲說道：“每次回來，你都等在外面，為什麼不進去見他？”

“他的記憶里，已經沒有了我。”

“豪叔，走吧。”

車輛啟動，前行，離開。

“秦老的那輛公交車正往這裏來。”

“是楊間，他在執行鬼郵局的送信任務。”

徐豪說道：“楊間這個晚輩，勢頭很猛，或許會成為這個時代的主導者。”

“楊間有鬼眼，我也有鬼眼，豪叔，你覺得我和他，誰更強一些？”

趙毅說著話，額頭中間紫光閃爍，一支紫色的眼睛突然睜開。

徐豪沉默片刻，然後說道：“按照老爺子那個年代的實力劃分，楊間應該已經到達普通一線，你最多是二線頂。”

趙毅笑了笑，身子後仰：“沒關係，我會追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