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體香
山區的日夜溫差，會相差很大。
五月份的天氣只有白天熱的穿短袖，到了晚上卻得蓋被子。
把被子的一角搭在肚子上，躺在床上的胡晨閉上眼睛開始數綿羊。
儘管宿舍里還有人說話，但都是壓低了聲音，影響不大。
一個宿舍放了六張上下鋪的鐵架床，每張床鋪睡兩個人，一間宿舍擠了二十四個人，空氣都渾濁了。
床鋪沒有墊被，只有一張草席墊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咯得胡晨有點失眠，數羊都數到兩百隻了，困意還是不明顯。
而且，蘇言睡覺也不老實，喜歡把腿擱在胡晨的身體上，頭顱還靠在後背的地方。
胡晨甚至能感受到肩膀處傳來蘇言呼吸的熱風。
這死變態，能不能別靠那麼近？
胡晨一腳把蘇言搭在自己身上的大腿踹開，身體往後面一頂，把他直接頂到牆角，又迅速拉開身體，用被子壓成一條分界線。
然而，蘇言又馬上湊了過來，這次不僅把腿搭在身上，甚至還伸出臂彎鉤住胡晨的前胸。
直接把胡晨鎖住，難以動彈。
只是這動作……實在是有點G里G氣的。
胡晨掙扎了一下，力氣沒蘇言的大。
兩個大男人睡覺還抱着，成何體統！
若是女的就算了，你一個大男人，確定不是在挑戰我的底線？
胡晨實在是受不了蘇言的小動作，最後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沒還睡着，蘇言，你能不能別抱着我？你不嫌熱我還受不了呢！”
蘇言卻緊了緊手臂，抱的更緊。
“你放手！”
蘇言依舊不吭聲。
胡晨像一條絕望的鹹魚，再到：“怎麼樣才放手？”
“不，我就喜歡抱着你。”蘇言小聲道。
胡晨一頭黑線，心裏滿滿槽點，若是十年後你還敢這樣說，恐怕自己都羞恥地想跳樓。
只是這年代，又是農村，見識不多，自然也不知道什麼是基情，什麼是斷背山，什麼是撿肥皂之類的。
幾個男同學手拉手，或勾肩搭背走一起，是相當常見的事。
聽了蘇言的話，胡晨汗毛都一根根豎起來，一頭黑線。
“大哥，我叫你大哥，就放過我吧！被子全部給你，你抱着被子睡行不行。”
“被子沒你香，抱着你睡才舒服。”
胡晨差點腦溢血。
“放開！”
“不放！”
“我要去廁所！”
“哦……那你快點回來。”
蘇言放開手腳，摟着被子滾到床角。
胡晨也起身坐直，穿上拖鞋，直接離開宿舍。
這覺，沒法睡了！
一個人走出宿舍，在安靜的校園裏便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也不怕被查崗的老師看到。
晚上十一點的學校格外安靜。
四周一片黑乎乎，可見度不高，只有教師宿舍樓還有幾盞燈火。
胡晨也並不是想上廁所，他只是想冷靜冷靜，最好等會回去時蘇言已經睡着。
記憶中，蘇言確實最喜歡抱着自己睡覺，除了兩人關係親如兄弟，最重要的是胡晨身上有一種香味。
很多人認為體香是女人的專利，其實是錯誤的！
有些男的也是有體香的，只不過很稀少而已。
蘇言所說胡晨比被子香，不是調侃，而是確實存在的事實。
也是初中后和蘇言同住一起，才發現了這個。
蘇言一直說胡晨身上有種特別的香味，開始胡晨還不信，因為他自己一點也聞不到。
但隨着其他人證實，胡晨也相信了自己確實有點與眾不同。
一般人流汗會有汗臭味，或者狐臭味，而胡晨發現，自己是沒有這些臭味的，確實有點異常。
而且蘇言他們說，他身上的味道有點像純牛奶的香味，又沒有那麼重，很淡很淡，基本要貼着才能聞到。
這也是導致了蘇言睡覺的時候，總喜歡貼着胡晨。
以前沒覺得，但他靈魂思想可是來自十幾年後，哪裏能忍受一個大男人總是貼着自己睡啊？
簡直忍無可忍，胡晨寧願起來在學校走一個多小時，也要等蘇言睡着后，才打算回去。
這所中學胡晨待了三年，哪怕十幾年未見，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也有親切的熟悉感。
學校一個圍成類似四合院的建築，東面是新起教師的宿舍樓，西面是陳舊的三層教學樓，兩棟樓相隔了兩三百米的距離。
南面是校長和老師的辦公樓，其中圖書館和閱覽室也在這棟樓中，甚至還有兩個個初一的教室，公廁也離這棟樓不遠。
北面就是胡晨的宿舍樓了，旁邊還有鐵皮搭建的廚房，平房洗浴間。
四合院之中的大操場一分為二，左邊是升旗台及操場，右邊則是兩個籃球場和十多個水泥板搭建的乒乓球枱
比起城裏的學校，條件可以說相差甚遠，和大城市更是沒法比。
無論是教學，生活，娛樂，學習等方面來說，處在這樣的學校，已經先天性落後很多。
再加上出身貧困，若是一個人不努力學習的話，基本一輩子沒有翻身的希望。
很多城裏人的起點，就是農村人奮鬥的終點。
胡晨放飛思緒，不知不覺，漫步走到學校的球場中。
球場旁邊還有一片桉樹林，五六十棵種植的很稀疏，有碗口大小。
平時一些男女最喜歡這個閑逛，總以為這些稀疏的枝葉可以擋住老師的目目光，然而不過去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麼稀疏的樹木，一眼就看到頭了。
胡晨在樹林也逛了一圈，可惜沒抓到那些幽會男女，連個鬼影都沒有。
帶着遺憾離開小樹林，胡晨在乒乓球枱旁邊的大理石長椅坐了下來，靜靜思考了一陣。
一個很安靜的時候，總會多想。
胡晨也是如此，他想了很多，關於學習，家境，賺錢，同學們之後命運的走向，甚至還有遠在千里之外的芊芊……
夜漸深，月亮才開始慢慢從東方的山頭露出一個角，星空永恆純凈，銀河也如鑲嵌着寶玉，散發溫潤的光芒。
離鄉已久的人才會明白，故鄉的夜空才最是純明啊…。
隨着教師樓以後一盞電燈熄滅，胡晨感覺也差不多了，便悄無聲息地回到宿舍里。
幸好，蘇言這個煩人的傢伙已經睡著了。
二十四個人擠在一個狹小的宿舍，空氣並不高，胡晨又走到窗戶處，把窗口推大了一些。
這時候宿舍的人基本已入睡，有幾個甚至還打起呼嚕。
胡晨深深地嘆了口氣。
條件也就這樣了，只能再堅持堅持。
胡晨自我安慰了一句，躺回床上再次閉上眼睛強迫直接入睡。
……
清晨。
天剛蒙蒙亮，胡晨就醒了。
因為沒有手錶的關係，也具體不知道時間。
按照季節和天色的亮度左右推算，大概也就是五點半左右。
胡晨沒有沉迷被窩的舒適，起床后輕手輕腳走出了宿舍。
早晨空氣很清涼，深呼吸一口，沁人心脾，他來到外邊的操場開始繞着泥土跑道開始慢跑。
重活一次，他嚴格開始要求自己自律，鍛煉身體也是必須施行的一項。
正值長身體的巔峰時期，自然希望以後能長得更高，看的更遠。
500米一圈的跑道，足足跑了八圈，天色也從昏暗變成明亮，一些勤奮的同學也陸陸續續開始起床洗漱。
胡晨也回到宿舍提着水桶，拿着毛巾刷牙便去了洗浴房。
冰冷的水沖在身上，胡晨嘴裏直抽冷氣，渾身冒起一粒粒雞皮疙瘩。
衝去了疲憊和些許困意，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換了身乾淨衣服后，便拿着飯碗去吃早餐。
學校的早餐很單一隻有湯河粉。
河粉稍微一過熱水，放到學生的盤子裏，然後學生自己去旁邊的大湯桶里加湯。
早點去的話，高湯上面還有一層油水，稍微晚一點，就相當於鹽開水泡粉吃。
胡晨來的早，毫不客氣地颳了一層油，雖然粉只有一點，但湯水卻得裝滿飯碗。
若是肚子沒有足夠的油水，平常一般上到第三節課就會餓的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搖搖欲墜……
胡晨甚至覺得，自己的飯碗該換了……兩三年前的食量完全和現在沒法比啊！
以後有錢，一定要換個直徑25厘米的超大碗！
如今這個直徑18厘米，高十厘米的鐵皮碗，他吃完粉喝完湯，才感覺五分飽而已。
飯票都是剛好5天在校時間，雖然可以再吃一頓，但也意味着後面幾天有天沒早餐吃。
生活就是這樣，精打細算，扣扣索索，在胡晨的記憶中，初中和高中這六年，完全是在餓肚子中度過的……
甚至，還餓出了胃病！
“錢啊…錢。”
胡晨喝完最後一口湯，心底默默感慨道。
若是有錢，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如今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只有十塊錢，除去來回搭車各兩塊，可支配的只有六塊錢。
六塊錢能幹啥？
嗯……可以買二十四個饅頭，平時要買筆的話，還要扣去四個饅頭……
像零食泡麵這種奢侈品，胡晨記憶中，幾個月都吃不上一次。
其餘同學也是半斤八兩，富有的家庭一個星期或許有個二十多塊生活費。
吃飽后胡晨便去了教室，打算先記幾十個單詞再繼續複習他的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