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破綻

長孫承煜是皇帝長孫叡與當朝唯一掌政公主陸璟瑄之獨子。世人皆言皇帝與長公主鶼鰈情深，掌政公主雖然不入後宮，雖然這些年長孫叡後宮的新人源源不斷地進來，長孫叡的子嗣也越來越多。

但絲毫沒有影響到陸璟瑄的地位和他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

因為新人都是陸璟瑄為他安排的。

而陸璟瑄也不只是帝王的愛寵，更是社稷肱股之臣。

他身為帝王，有他該負的責任。

她身為與帝王並肩的女人，她也有她該負的責任。

正如她對長孫承煜說的那樣，沈嫻要做你的妻子，她就應該明白她要承受的是什麼，而你應該保護好她，但你有時不能保護她，她應該保護她自己。

他們的獨子也毫無懸念地在十五歲當年被冊封為太子。

皇后一族雖不如當年，但也是不可小覷的，皇后雖無生育，但她膝下撫養皇長子長孫承巍，精心養育之下，也是聰穎過人。

但他畢竟不是皇后親子，沒有了嫡出的顯赫身份，而陸璟瑄雖出身不算高貴，但勝在品級夠高，且於社稷有功，更無外戚之禍，長孫承煜的出身自然更高一籌。

朝臣們看得清楚，皇帝也不傻。

他選長孫承煜不是因為愛陸璟瑄愛得深沉。

而是如先帝當年或知真相卻依然執意選他作為太子一般，並不是因為先帝愛故去的怡貴妃愛得深沉。

而是他是對皇家，對社稷最合適的繼承者。

長孫承煜一出生就承載着這樣的命運。

看似幸運，卻要承受常人不需要承受的傾軋折磨，更要忍受那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孤獨。

如劉宋劉子鸞所說，願生生世世不再生在帝王家。

長孫承煜成為太子是遲早的事情，但是皇后一族也不可能會甘心。

道理是道理，皇帝的必然選擇是一回事，皇后不會甘心也是必然。

她母族被陸氏所傷，陸璟瑄還奪走了皇帝所有的愛意。

這些過去的事情，她可以不在意丈夫那沒有什麼意義的愛，也不能挽回母族的榮耀。

但她不會眼睜睜看着太子之位都與她這個正宮皇后擦肩而過。

若是沒有雲齊，或許當年嫁給長孫叡的人就是陸璟瑄了。

可是沒有雲齊，後面的相識，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皇后對於陸璟瑄而言，本來是沒有什麼威脅。

陸璟瑄所有的不多，所以她不怕。

但是她知道了那件事。

皇後知道了那晚她誅殺太后之事。

皇后威脅她。

在皇后眼裏，沈瑤就是長孫叡的生身母親。

雖然實際上也是。

皇后並不關心為什麼。

又或許她猜到了是因為雲齊。

雖然長孫叡並不知道真相。

但是——長孫叡若是知道她逼迫沈瑤自殺，難免會起疑心。

陸璟瑄說：“陛下知道了，又如何呢？”

皇后說：“他會殺了你，他不會容忍殺母仇人在身邊。”

陸璟瑄笑了：“他會，殺了我。但是他更會讓承煜繼承皇位。”

皇后說：“承煜深愛嫻兒，將來沈氏一族就可以——”

“深愛？皇后，你會相信帝王可笑的愛情嗎？”

皇后說：“我希望嫻兒永遠都是承煜唯一的妻子。”

陸璟瑄咄咄逼人：“這是承巍以後安心輔佐承煜的條件嗎？”

皇后笑了：“以後的事，是孩子們的事。”

皇后並無意讓皇帝知道所謂的真相，因為她戳穿，皇帝也不會讓她的孩子做太子，更不可能彌補她痛失骨肉終身不能生育的痛苦。

反而，皇帝因為自己被騙，反而會遷怒與她。

兩敗俱傷不是什麼好事。

皇后是個聰明人。

雯雪很好奇：“皇後為何會知道這些。”

她擔心皇后的人是不是滲透到了她們的身邊。

“你覺得我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她有可能會知道嗎？”

此刻的陸璟瑄有些可怕。

雯雪明白了。

“那麼公主又怎麼能確定皇后絕不會告訴陛下呢？”

陸璟瑄說：“皇后很聰明。”

最了解你的果然是對手。

有時候暴露破綻也是一種手段，用破綻讓對方主動談判。

能夠解決不必要的皇位紛爭，或許是她這個母親能對兒子盡的力了。

她始終覺得這些年她造孽太多，作為三法司的主官，許多事她不能兩全，雖然她自認從無冤假錯案，但律法終究不是純粹的善惡，她不得已上了許多良善之心。

況且她這些年為他將數位世家女子納入後宮。

宮中的女子無非是在這清冷無情之地殫精竭慮或孤苦一生，即便一生榮華，即便子嗣榮登大寶，也不過是寂寥至死。

她雖然與皇帝在一起，但她仍可以做掌政公主，她本可以風光無限，恣意瀟洒。

但她的孩子成了儲君，她便也要憂思鬱結，為孩子為家族籌謀一生。

因為她很清楚，帝王的寵愛從來不可靠，即便寵愛可靠，帝王本身也不知可否。

她是這宮廷女子中最幸運的一個，因為她是掌政公主，權勢地位僅一人之下，她的孩子更是儲君，而被她安排入宮的世家女子，她很明白，無論她們自己作何打算，是她親手葬送了她們的一生，亦如當年她引皇后入局，皇后的骨肉被皇帝所殺以致終身不孕，雖然她皇后之位絕不動搖，她卻要傷心痛苦一生。

她或許心中一直有一些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