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仕

一夜好夢，第二天雪已初融，按照慣例，新科三甲會在今日進宮謝恩，聽候封賞。

清早，歸海千早已等候在正殿門外，同候的還有狀元江滄浪、探花邊高士。

“皇上有旨，宣金科三甲覲見~。”

三人隨內侍步入大殿，穿過群臣，歸海千一板一眼的學着前方江滄浪的樣子跪下。

“草民江滄浪”，“草民莫清”，“草民邊高士。”

三人齊呼

“拜見陛下”。

“平身”。一聲威嚴聲音傳來。

“你們便是此次恩科前三甲，果然個個玉樹臨風，後生可畏。“

金鑾寶座上的明德皇一雙眯眯眼，微笑着看着台下三人，眉間點着一顆紅痣，看起來和藹可親。

“崔侍”。

明德皇輕喚旁邊貼身內侍，“行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明德十八年寒春恩科，長安才子江滄浪狀元及第，特封為太僕寺卿；翼洲才子莫清傍眼及第，特封為大宗伯肆師；淼洲才子邊高士探花及第，特封為戶部侍郎；欽此。”

“謝陛下。”

歸海千偷偷看了一眼高位上的笑面虎，真是老奸巨猾。

第一名去養馬，第二名當了個道士助手，偏偏第三名出任了戶部侍郎，還是個頂頭上司隨時可能嘎嘣一聲，便駕鶴西去的朝廷重位。

其中緣由，明眼人一眼便可看透。

不過也無所謂，只要江滄浪是個官就行，自己就有他的把柄，不愁將來沒有用處。

這個皇帝，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必須想個辦法，讓他對我放鬆戒備。

對付不熟的人，第一步便是示弱，散去自己身上的目光，才好隱蔽行事。

歸海千深深呼吸，抬起頭看向明德皇，整個人像被點穴一樣，呆若木雞。

旁邊的大皇子張令威見這瘦弱的男人，竟然完全不顧體統，竟然直視父皇，對着歸海千怒吼。

“放肆，天子龍顏啟是你可以直視的。”

說完，眼前的人兒連忙跪下，連連磕頭，歸海千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草民該死，草民該死，草民該死…”

她一直重複着這一句，直到頭上聲音傳來。

“唉，老大，不知道者無罪，莫清初入皇宮，有些緊張在所難免，沒關係，莫清，你抬起頭來”。

歸海千顫顫巍巍抬起頭，本就長的一臉女相的莫清，此時臉上掛着幾顆碩大的淚珠。

眾人瞧着，一個大男人竟然因為兩句話便嚇得哭成這樣，頓時，各種眼光向她投來，鄙視、嘲笑、不屑、驚奇……

明德皇看着這張臉，心裏沒有任何情緒，面上卻露出一絲不忍。

“孩子，沒事，回去好好跟丞相學學規矩，慢慢的就不怕了，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吧，退朝”。

說完，那雙眯眯眼瞟了一眼徐行，起身離開。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歸海千聽到身後紛紛擾擾的聲音逐漸褪去，剛想起身，一雙大手伸了過來，是徐行。

徐行扶起歸海千，看着人兒淚痕猶存的臉，輕輕湊到耳邊。

“演技太差。”

說完，他轉身離開，感覺身後的人沒有動靜，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句。

“回家”。

歸海千看着徐行的背影，心裏默念：“切，五十步笑百步。”

跟着徐行，她離開大殿，走出宮門，上了馬車。

馬車剛動，不愛說話的徐行，竟然拋了一大串過來。

“我馬上就要出發去北陸洲調查一樁稅收案，下面給你說的事你務必聽好”。

見眼前人有點弔兒郎當的模樣，故意放大了聲音。

“聽着～大宗伯無玄在遠信國掌管祭祀，同時，也是天下道教最高法師，茅山高功。陛下若是遠信國的主人，無玄便是包括陛下在內的所有遠信人的信仰，因為他說的話，沒有人不信，所以，如若以後可以得無玄相助，沒有成不了的事”。

歸海千想了想說到：“那這個大宗伯權力可以比皇帝還大嘍！”

“可以這麼說，但是無玄此人深居簡出，對於他，我沒有任何信息，只知道他出自茅山上清一派，而且，在此之前，大宗伯一職從來沒有過肆師”。

“我竟然是第一任”。

歸海千滿臉不解的看着徐行。

“我猜不透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無玄的授意，下午，會有內侍帶你去無玄那裏，你自己小心點。”

很快馬車便到了丞相府，徐行說道：“你進去吧，我直接出發去北陸洲，需要半個月。”

“嗯，好，丞相路上小心，在下告退。”

歸海千轉身出了發車，目送徐行離開，直到馬車無了蹤影，她才進了府。

身為屬下，注重細節，才能感動上司，贏得信任。

回到雅閣，歸海千環視一圈，好像並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屋裏都是徐行的東西。要不自己還是洗漱一下，清清爽爽的出門好了。

說完，她叫了一桶熱水，悠閑的泡着澡，她太喜歡泡澡了。

突然，一直鴿子從窗戶飛了進來，渾身雪白，只有雙腳是純黑色，腳上還有信筒，歸海千第一反應這是徐行的信鴿。

她拆開信筒，拿出小紙。

“夜晚務必回府居住，小心至上，徐行”。

果然是這個傢伙，歸海千又想起了第一次被徐行給捅了一刀，她可是很記仇的，只關心自己工具(就是她自己)的傢伙。

歸海千選了一身樸素的象牙白束袖束腰袍，用髮帶紮起馬尾，整個人顯得特別有精神。

一陣敲門聲傳來，“莫公子，宮裏來人了”。

“這麼早，好，我馬上到”。

不一會，到了前廳，是皇上的貼身內侍，崔賢。

“崔內侍好”。

“莫肆師好，大宗伯住在城郊，路途較遠，咱家怕誤了時辰，便來早了一些，還請莫肆師體諒”。

“您言重了，應該的，我們走吧”。

歸海千上了崔賢準備的馬車，順着大街出了城門，直奔城郊樓觀台。

到了山腳，通往山上只有一條長階向上蜿蜒通向竹林深處。

“莫肆師，前面的路奴才進不得，您順着石階一直走，便是了，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哦！好的，辛苦您了”。

歸海千用一雙真誠的眼睛目送的崔賢離開。

看着人不見了，才鬆了口氣，這崔賢一路上都在探聽她的口風，她裝的臉都要僵硬了。

歸海千回過神，運轉輕功，蹭蹭飛上竹梢，前方竟然有陣法，普通人進去會一直轉圈最後回到出口，妖魔鬼怪更是靠近不了台階一步。

雖然這陣法對她這靈沒用，但凡人的輕功可是進不去的，她試了幾次，每次都會回到起點。

望着眼前看不到頭的路，微風吹着竹葉的清香，穿過了歸海千悲涼的心。

“好長啊”。

但是她也只能奮力向上爬。

不知道過了多久，拖着一條殘軀的歸海千終於看到了那竹林小院。

站在院門口，輕輕敲門，無人應答，歸海千猶豫了一會，說道：

“在下是新任肆師莫清，奉命來找大宗伯報到”，裏面依舊無人應答。

她輕輕推開竹門，裏面房屋陳設均由竹子做成，清幽雅靜。

右側樹蔭下，有一素衣男子，長發未束，隨意散落，男子悠閑的躺在長榻上，點點陽光散落，照的男子背影清瘦。

歸海千目光被吸引，愣了一下，走到男子面前，畢恭畢敬的說：“請問閣下可是大宗伯”。

男子聞聲，並未轉身，抬起一隻手臂放在頭上，似在遮擋陽光，不經意間，衣袖滑落，露出蒼白肌膚。

歸海千望着，低下頭，咽了一口口水，這個男人既不同於徐行的冷峻，也不同於江滄浪的陽光，而是一種病態的美，取手投足，誘人心弦。

“先吃吧，肯定餓了”。

這麼清涼的聲音說出這麼暖的話，真是讓人慾罷不能。

她低頭望着眼前的飯菜，一碗白粥、野菜一、野菜二、野菜三、還有一份白菜。

終於明白了，眼前的人為什麼這麼瘦。

無玄感受到了身後的眼光，嘴角勾起輕笑，可愛的小丫頭。

－－－－－－題外話－－－－－－

1.樓觀台：取自終南山樓觀台，為老子向尹喜傳道之所，相傳始建於周代。

2.大宗伯：源於周朝，掌管祭祀、典禮等事。

3.肆師：源於周朝，掌輔佐宗伯，陳列祭祀之位及犧牲等於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