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欣喜若狂
他的耳邊迴響着親切的幾何歌,講台前小趙先生正激情滿懷地講解數學題,他那果斷的揮手造型,不停地在家河面前回放。
陳家河在心底深情地說,親愛的母校,在這裏我度過了人生最重要的時光。你見證了弟子的昨天、今天,也必將見證弟子的明天!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心漸漸靜下來的家河來到了教室南邊,靠近前一排高高的柳樹旁。他快速地調整了一下,雙手抱住粗糙的樹榦,蹭蹭地向上爬,一會兒就站在樹枝上。忠實的小黑就守在柳樹下,寸步不離小主人。
耀眼的陽光透過綠色的枝條晃着家河的雙眼,樹上的風明顯大了許多。家河在偌大的樹冠上找了一個粗樹枝一屁股坐了下來,此時的他真有“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絕妙感受。
他極目向東南眺望,心裏盼望父親的身影即刻出現在他的視野。可是,父親到縣城一個來回至少要四個鐘頭。
坐在樹上他想像着父親那魁梧的身板,大汗淋漓的父親一定不時地用毛巾擦着臉上的汗水,邁着兩條腿向前疾行。
大,你辛苦了!大,你一定要還兒子一個公道!你知道兒子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家河在心裏向遠方的父親不停地訴說著......
“小弟,你在哪呢?”心疼小弟的二姐忍不住跑到學校這邊來找人。
“二姐,我在這兒呢!”天已經上了黑影,聽到二姐家梅的喊聲,家河從樹上趕緊下來。
“這麼晚了別等了,你不餓啊?走,跟姐先回家吃飯。”二姐來到小弟跟前,替他撥去頭上的雜物。
“我不!”家河任性道。
自打1979年5月媽媽走後,七口人變成了六口人了,二姐最疼他弟弟了。
“不回家也行,那你先吃塊餅。”二姐說著戲法似地拿出一塊轉麵餅來,“小弟,快吃!”
看到了圓圓的轉麵餅,家河才覺得自己真餓了,拿過餅大口吃了起來,還沒忘記扔給跟屁蟲小黑一角。他的雙眸還不時地盯着北大路,盯着那個熟悉的小閘口。
家河吃完了餅,向南走到了小閘口,在向東潺潺流淌的水渠邊,他從清澈見底的流水中雙手輕輕地捧着水喝了起來。也許真是太渴了,他一回喝了好幾口水,然後和二姐在小閘口繼續焦急地等待着。調皮的螢火蟲不時地前來誘惑着這個青春少年,好像考驗着他的定性。
“二姐你先回家吧!我在這等。”夏天的蚊子太厲害了,一望無際的稻田邊的蚊子簡直就要吃人,“哇,咬死我了!”
“小弟啊,我把席子已經拿來了,要不你到大場上等大回來好不好?”善解人意的二姐總是這麼體貼,“二姐回家再燒洗澡水去,大來家還不知道多累呢!”
“太好了!”家河拍手稱快,他從渠邊拔了根蘆葦就向陳庄大場走去,邊走邊疊着風車。
心靈手巧的家河沒用幾分鐘,就把風車做好了,興奮的他向前奔跑着,弱弱的月光下,蘆葦風車疾速地旋轉着,這風車好像承載着青春年少家河的夢想。
偌大的大場上特別熱鬧,遠遠就聽到了小夥伴們的嬉戲聲。大人們有的坐在一起聊着開心的話題,不時傳來愉快的笑聲。
二姐回家了,家河坐在自家的粗席上,尋找着自己的玩伴。
“家河,你大還沒回來啊?”門裏的陳家虎過來關心地問。
“五哥,沒呢?”
“你肯定沒問題的,我們班一個考不上,你也能考上!”五哥的話斬釘截鐵。
“謝謝!”
“謝什麼,我說的是事實。你再等等,二爺一會兒就帶好消息來了。”說完五哥向南邊走去。
雙手撫摸着小黑,家河還是心事重重。年少的他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怎麼了,他心裏越來越不踏實,只盼着父親的身影及早出現。
月亮穿過幾朵烏雲后越來越明亮了,家河左顧右盼,可父親的身影還是遲遲沒有出現。此刻他心中更加忐忑了,難道?家河真心地不敢再往下想。
“汪、汪!”突然,趴在家河身邊的小黑興奮地一縱身向東南奔去。
家河激動得連鞋子也顧不上穿,顫抖的聲音在空氣中疾速傳遞:“大!是你嗎?!”
“是我!”遠處一個身影越來越近,早就近視了的家河看清了那個熟悉的輪廓,“三兒,你考上了!”
陳隊長激動地揮舞着右手,如夢如幻的月光下父子倆緊緊擁抱在一起。
“大,我考到哪了?”
“你考進城啦!”陳隊長自豪地說。
父子倆的對話早已驚動了大場上乘涼的鄉親們,大家好奇地圍了過來好奇地問:“陳隊長你給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大,你坐。”家河喜極而泣,拿出二姐早就準備好的黃瓜,“大,先吃根黃瓜。”
“好,聽三兒的。”陳隊長一邊擦汗,一邊接過黃瓜咬了一口。
“幸虧小東子,這一趟跑得不冤!”陳隊長氣喘勻了說,“要是不跑這趟,你上初三還真就沒戲了!”
“二爺你就別賣關子了,從頭到尾講給我們聽聽吧。”心急的催促着。
“好,聽我講啊。”陳隊長嚼着一口轉麵餅,“我中午吃過飯大概一點鐘出發,上了大河堆直奔縣城,三點沒要我到了文教局,問人後來到了招生辦。招生辦人很客氣,在問清我家家河情況后,拿着家河的准考證就去檔案室查詢。”
大家聚精會神地聽着陳隊長講着,就連小黑也乖巧地待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一個燙着捲髮時髦女郎出來說,“陳家河通知書我發的呀,早就讓你們公社人帶回去了。”
“同志,沒收到呢?”陳隊長一聽如墜五里雲霧,態度極其誠懇地說,“無論如何拜託你再查一下,我兒子全班就數他成績最好,成績不如他的都拿到錄取通知書了,現在他正在家抹眼淚呢!”
“陳家河,不是雙河公社的考生嗎?”
“陳隊長,”人群中有人急了,“我們是雙河大隊好不好?”
“不是什麼啊,問題就出在這了!”陳隊長回應了一下接着講,“我連忙說,這位女同志不是雙河公社的,我們是雙河大隊的!”
時髦女郎一下怔住了,她馬上會意過來自己好心辦了錯事,臉上飛上了幾朵紅雲連忙向陳隊長道歉:“是我弄岔了,不好意思啊!雙河公社副書記是我同學,那天他到我們招生辦,我就順手讓他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去了!”
“沒事的,只要我兒子有學上就行了!”一聽說兒子考到了城裏,陳隊長開心還來不及,哪裏還責怪這位時髦女郎?
“噢,原來是這回事啊!”大家恍然大悟,“那現在怎麼辦呢?”
“你們看,我手上就是招生辦給我兒子新開的通知書。”陳隊長驕傲地把通知書高高舉起。
“這下好了,祝賀陳隊長,家裏出了個秀才!”
“考進城裏讀書的,全公社能有幾個?”有人感慨讚歎道。
“兒子,回家!”陳隊長站起來說,“你說對了,全公社就兩個!”
父子倆一路說著笑着消失在夜色中,他們談論着明天去縣城報到的事。
夜空中數不清的螢火蟲漫天飛舞,調皮的小黑向前奔跑着,它要把小主人進城的好消息報告給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