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場雪
他站在屋外抬頭仰望天空,最近天氣的確陰而不陽的,好在小閘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讓大家知道,一年一度的春節沒幾天了。商家想方設法地招攬客人,他們賣力地叫喊着,小閘口變得更加熱鬧。
年內沒幾天了,陳家海的紅椒還沒出手,此刻雖然心急如焚,但他始終等待機緣,期盼着奇迹的出現。
天早早黑了下來,一家人吃過晚飯,兒子葉添做完作業洗洗睡了。他大姐葉夢不一會兒也從城裏回了家,陳家海發現進城日子不長,閨女越來越注意打扮了。
不到十點半,陳庄各家各戶都進入了夢鄉。
“家海快起來,我剛才做夢,夢見有人偷我們大椒,你快看看去!”臘梅突然從夢中驚醒,她開了燈推着身邊的陳家海。
“睡吧,看你大驚小怪的。”
“好好好,挨賊偷去正好,反正不值錢。”
“放屁!”陳家海一骨碌起來了,他穿好羽絨服,提起節能燈,抄起粗鋼管開了門。
屋外一片漆黑,凜冽的西北風呼呼地刮著,刺骨的寒冷讓陳家海肅然起敬,他連忙把上身裹緊,打開燈上了支渠堆。
雪亮的燈光猶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陳家海突然關閉了節能燈,向大棚摸了過去。
到了北邊棚口,他猛地打開燈,棚口被人打開了。不好,還真有賊!陳家海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陳家海掀開棚頭,強烈的燈光向南打去,藉著燈光他看到有兩個黑影在眼前一閃。
“站住!”家海一聲斷喝追了上去,手中的鋼管抓得更緊了。
兩個蟊賊哪裏肯聽?飛快地躥出了大棚,此刻兔子是他孫子。陳家海向前緊追,腳下被什麼一絆,他重重地摔了下去,節能燈也摔出好遠。
幸好他反應快人沒受傷,他用手一摸是一個鼓鼓的蛇皮袋子,好懸啊,臘梅多虧你這個夢,要不然幾個月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
家海拿起燈,燈也沒壞。連忙追了出去,因為這個時間差,兩個賊早已不見人影。
“賊子膽子太大了,竟敢偷到老子頭上來了,你要被老子抓到非扒了你的皮!”對着夜空陳家海破口大罵,發泄了一番后他回到了棚內仔細察看了兩個棚,還算來得及時,賊還沒得手。
感到萬分慶幸的同時,陳家海知道自己現在是樹大招風,紅椒的行情一天比一天,有人盯上他兩棚紅椒了。所以,他索性關了燈,蹲守在棚內……
第9章第一場雪
說家在的,陳家海此刻一點睡意也沒有,剛剛的一幕讓他毫無睡意。溫室大棚內溫暖如春,可這畢竟是寒冬臘月。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忽然陳家海想起了臘梅說過棚里放了一套被褥,他連忙起身去拿。果然在南邊棚頭右邊找到了厚厚的被子和毯子,陳家海就地取材找到了兩個備用的草簾鋪在地上,躺下身來明顯舒服多了。
空曠的田野里靜悄悄的,只有一陣西北風吹過,塑料紙發出的嘩哩嘩啦的聲響。
此刻陳家海的心慢慢地安靜下來,他在想兩個蟊賊是誰,莊子上手腳不幹凈的那幾個主會來伸自己的手嗎?
可是他左思右想還是無法確定是誰,自從落實聯產承包責任制后,他發現現在的陳庄人和以前大集體時候不一樣了,就拿那年和李四爭奪市場那一出就可以看得出,自己衝鋒陷陣的時候,莊上人有的人在為他擔心,有的人卻希望他被打趴下。
而大集體時大隊變動土地,在雙河小學操場上和單庄發生械鬥時,陳庄男女老少一擁而上,那同仇敵愾的場面給陳家海留下難以忘懷的記憶。
時代在進步,人也都在變。陳家海躺在草簾上輾轉反側,他又想到父母都已逝去,姊妹五個就老三光耀門眉。這時,家海的臉上綻放出會心的微笑,老三家河的是陳家的驕傲,更是他的傑作。如果不是他和趙衛東的括老叫的關係,那麼一向貪玩的老三也無法實現跳龍門的願望。
現在老三出息了,兩個妹妹早已出門。所以,陳家海覺得現在他和老大就決定了陳家一脈的未來。
陳庄市場本是致富敲門磚,可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前些日子家海才知道李四腰杆子硬的原因,他大爺是鄰鄉的鄉長。
正因為這樣,命運讓他再度回到一畝三分地上弓起了溫室大棚,被逼保紅椒,所以陳家河心中無比渴望這兩棚紅椒能夠賣出好價錢。
漫漫長夜裏他就這樣胡思亂想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耳邊傳來公雞的叫聲,陳家海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他突然感覺到腰酸背痛的,睜眼一看才想起自己在棚里。
家海下意識地彈了起來,環顧四周棚里紅彤彤的大椒一個也沒少,他連忙又跑到另一個棚里查看,老天保佑一切正常,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家海抬頭看了看天,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噴薄而出。唉,什麼天氣預報,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先還報說要下雪,怎麼風雲突變陰轉晴了。
幾十年的生活經歷告訴他人不能與天斗,大自然這個造物主只能順着毛抹。
兩個棚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南邊那四四方方的市場圍牆已清晰可見。放眼向東南望去,一層薄紗似的白霧籠罩着百畝良田。透過薄霧入冬前種下的小麥,早已從土壤里綻放出生命的綠色。遠遠地兩個男人背着噴霧器從北向南噴洒着農藥,他們依然守着傳統一年兩季安於現狀。
小閘口漸漸熱鬧起來,炸油條的小吃店門庭若市,老三的喜盈門商店一如既往準時開門迎接着四面八方的賓客。
“老二,這麼早從哪來?”陳家喜看着家海手裏拿着節能燈,還捏着根鋼管。
“南邊看棚的。”
“哦,難怪昨天半夜裏我聽到吵吵的,怎麼了?”
“兩個蟊賊。”
“啊?還有人敢偷你東西。”
“損失大嗎?”
“沒得逞,被我嚇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三慶幸道,“老二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
“紅大椒賣到10塊了。”
“真的?”陳家海剛準備回家。
“剛才,兩個椒販子在我這買煙時聊起來的。”
“謝謝老三,這真是個好消息。”喜不自禁的陳家海改變回家的路線,向小吃部走去。
“臘梅。”陳家海提着燒餅油條站在主屋門口。
“在這呢?”臘梅一掀門帘從房裏走了出來。
“天不早了,葉添怎麼還不起來?”
“喊過了,發財啦,買這麼多油條?”臘梅和顏悅色地說,“哎,昨晚你就在棚內的?”
“嗯,臘梅,你立大功了。”
“我立什麼功?”
“昨晚,棚里來賊了。”
“什麼,哪個這麼缺德?偷了多少啊?”
“一袋也不沒少!”
“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都說完,嚇死我了。”
陳家海來到鍋屋把昨晚遭賊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給臘梅聽,聽得臘梅更是一驚一乍的:“家海,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下每天晚上必須看了。”
“這你放心。”
“看棚去啦?”
“嗯!”接下來陳家海故意天剛黑就招搖過市,手中的鋼管和節能燈成了他守夜的標配,還有陳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板凳狗。小閘口人來車往,大家都知道南邊大棚彪形大漢陳家海在看棚。
還別說他這招真管用,這幾天很平靜,沒一個賊再敢造次。
臘月二十七天陰沉沉的,天氣預報又說冷空氣南下要下雪,陳家海不信地搖了搖頭。
不過,冷空氣倒真來了,家海對下雪半信半疑。辣椒行情真的好起來了,特別是紅椒一路飆升到十二了。
剛準備睡覺,板凳狗突然發瘋似的叫起來。
“誰呀?”
“我,家海。”
陳家海連忙走出屋:“是你啊,家來坐坐。”
“不了,你那兩棚大椒能賣了。十二我包了,給現錢怎樣?”
“不是我駁你面子,我想再等等一下。”
“都是一個庄的,價錢我出到位了。”
“再等等,我要睡了。”
“好,你再想想。”
剛送走一個準備午睡,板凳狗又叫了起來。
“臘梅,你看看。”
“二爺,我是小剛,紅椒我出十三,賣吧?”
“不賣!”陳家海沒好氣地回應,接二連三販子上門家海感覺商機來了,還有兩天才過年,他想再賭一下,因為他總感覺這價還有上升的空間。
天黑得更早了,冷颼颼的天氣真讓人受不了。陳家海特意加了件羊毛背心,帶上鋼管和節能頂着刻骨的寒冷,穿過小閘口來到了棚里。辣椒特有的氣息充斥着家海的嗅覺,他沉浸在這種醉人氣息里。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換了睡覺的位置,決不能讓賊人摸着規律。靜靜地躺在草簾上,陳家海的內心無法平靜。他不知道白天拒絕了十二三的價位對不對,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期盼明天了。
板凳狗寸步不離地守在主人身邊,有了它家海安穩地睡了。
“汪汪汪!”板凳叫了起來,陳家海睜開了眼睛,忽然他發覺今時不同往日。
他穿好衣服掀開棚門放出嗷嗷叫喚的板凳狗,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卻上心頭,家海抬頭向南一看,哇塞,老天啊,昨天夜裏竟然下了一場大雪。
“難怪夜裏那麼冷!”陳家海自言自語道。
棚頂鋪上厚厚的一層雪,火紅的朝陽灑在無邊無際的田野里,彷彿鋪了一床潔白棉被的麥田裏閃着晶瑩的光亮,陳家海彷彿置身於神奇的童話世界。
“家海,我們發了!”臘梅氣喘吁吁地跑來。
“什麼發了?”
“大椒販子在家裏等你呢。”
“什麼價位?”
“十八!”
“再說一遍。”陳家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八!”臘梅興奮地用手比劃着。
小閘口傳來刀郎的性感的聲線:“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