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卡喀亞睜開眼睛,一隻從手腕截斷開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溜下來,手指“立”在她面前。
小女孩立刻頂着一頭亂髮支棱起來,瞪圓淺金色的眼睛看着它。
雖然她通過信件交流了解很多亞當斯家的事,但莫蒂西亞會把日常中的很多奇特事物認為“理所當然”,所以對這隻斷手隻字未提。
不,可能提起過名字……
現在,這隻斷手在她面前,彷彿在等什麼。
卡喀亞回憶着莫蒂西亞的信里提過的名字,小心地問:“凱蒂?”
斷手晃了晃手指,顯然是錯了。
卡喀亞鬆了口氣:“小玩意(Thing)?”
斷手跳起來,上下晃了晃,卡喀亞連忙握住它:“幸會幸會。”
昨晚亂鬨哄的,導致這隻斷手的存在感不高。
不過,它也是亞當斯家的一員,或者說是“寵物”。
莫蒂西亞在信中提起過,它每天會幫家裏拿信件,拿報紙……但她從來沒說過這是一隻斷手,以至於卡喀亞一直以為“小玩意”是說一隻很通人性的小狗。
斷手和卡喀亞握手后,從床底下掏出個黃色的鈴鐺晃了晃。
卡喀亞無師自通地解讀它的意思:“是早餐嗎?”
斷手連連搖晃,彷彿在點頭。
卡喀亞馬上起床,在浴室里洗簌換衣服,出來后發現斷手已經不見了,只有客房的門打開着。
她整了整衣服,出去與亞當斯家的成員們正式認識。
擺設擁擠的客廳里,亞當斯先生正在頭下腳上地倒立着,用腦袋抵着地板,嘴裏叼着一支雪茄。
卡喀亞向他打招呼:“早上好,亞當斯先生。”
“叫我‘戈梅斯",”亞當斯先生笑着說,“姥姥正在做早餐,如果你對什麼過敏,可以去告訴她。不過,我看你很健康,應該不會對蠑螈過敏吧?”
卡喀亞搖搖頭,戈梅斯很高興地宣佈,“太棒了,今早就是吃蠑螈肉餅,如果你對除了蠑螈之外的所有食物都過敏,也記得去告訴姥姥。”
卡喀亞回答:“謝謝你,我沒有過敏症。你在幹什麼?”
戈梅斯咧開嘴,差點讓雪茄掉在地上:“這是瑜伽,自從練了它之後,我感覺自己很健康,再也不用塗芥末膏治療關節痛。”
卡喀亞驚訝地說:“我都不知道塗芥末能治療關節痛呢。”
她離開專心用頭頂着地板倒立……專心做瑜伽的戈梅斯,來到隔壁房間。
連接客廳的房間是一間溫室,莫蒂西亞在這裏養了許多植物。
現在,她正用剪刀,一支一支費力地把花從花枝上剪掉:“不管剪幾次,這些討人厭的花都會重新長出來。”
卡喀亞立刻掏出剪刀:“需要我幫忙嗎?”
剪刀在她的指尖旋轉,她下手飛快,轉眼間,一瓶玫瑰的花苞都落在回收桶里,只剩下滿滿一束放在花瓶中的荊棘條。
“哦,好看多了,”莫蒂西亞讚美道,“瞧瞧這些刺兒被養得多美啊。”
這時,一支粗壯的,長滿刺的藤條從卡喀亞的背後襲來,將她的脖子死死勒住。
卡喀亞差點一剪刀將它剪成兩段,危急時,莫蒂西亞將藤條抱在懷裏,小聲訓道:“克利奧帕特拉,不許胡鬧。”
卡喀亞驚魂未定地摸着脖子。
莫蒂西亞介紹着懷裏的藤蔓:“這是我養的非洲絞殺花,它喜歡用勒人脖子表達友善。”
“它吃什麼?”卡喀亞看着這株褐色的藤蔓,好奇地問。
“傻孩子,當然是吃肉呀。”莫蒂西亞回答,“如果它哪天不那麼挑食的話,我就可以喂它一點三文魚。”
她端起一個放滿野豬肉的盤子,用夾子夾着肉條,一塊一塊地喂入藤蔓的頂端,一個彷彿嘴巴的洞裏。
卡喀亞注意到,在荊棘瓶的旁邊,放着一個巨大的魚缸,裏面只有黑漆漆的水,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她剛剛靠近,魚缸里發出古怪的響聲。
莫蒂西亞悠然地說:“我們養了可愛的食人魚,那裏有一隻烤雞,你可以試着喂它們,不過小心手指,別被咬到。”
卡喀亞從袋子裏找到烤雞,順着玻璃投進魚缸里。
隨着魚缸里的黑水一陣大幅度地“沸騰”,一個完整的雞骨架從水裏被吐出來,重新落到她的手上。
莫蒂西亞補充:“我最喜歡它們這個好習慣,總是把食物吃得如此乾淨。”
卡喀亞將骨架子丟進垃圾桶,積極地問:“還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你已經做很多了,”莫蒂西亞說,“去樓上找星期三和帕斯利吧。”
星期三和帕斯利是一對姐弟,相差幾歲。
星期三和媽媽一樣瘦高,帕斯利隨爸爸,矮個子,有着圓滾滾的體型。
卡喀亞順着客廳里的樓梯走上二樓,看見帕斯利正走出卧室,他的肩膀上扛着一隻章魚。
“來見見我的寵物,”小男孩說著,提起章魚腳擦了擦鼻子,“它叫蘇格拉底,我昨晚就想給你看的。”
他彎下脖子,章魚順着他毛茸茸的的腦袋滑到他的懷裏,縱享絲滑。
他把“蘇格拉底”舉到卡喀亞面前,獻寶似地說:“摸摸它?”
卡喀亞戳了戳章魚,好奇地問:“你還養了什麼?”
帕斯利回答:“還有一隻大蜘蛛,獅子,白虎,鱷魚……我喜歡養動物。如果能找到一個和我一樣愛養動物的朋友就好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抱怨道:“可和我一樣大的男孩子們見到高腳毒蛛就跑了,它不過是有毒而已,它自己也不想的。”
一時間,卡喀亞分不清他在訴說自己的煩惱,還是高腳毒蛛的煩惱。
她只能說:“肯定會有另一個小男孩喜歡它。”
帕斯利靦腆地笑了,將大章魚蘇格拉底重新頂在腦袋上:“我剛才用炸,彈把星期三炸出窗戶了,她現在應該坐在外面的樹上。”
卡喀亞走到窗戶邊,馬上看見坐在樹杈上的女孩,她對星期三揮了揮手。
星期三拍了拍樹榦,一根枝條移動過來,捲起卡喀亞,將她拎出窗戶。
“這是一顆打人柳。”星期三對被掛在半空中的卡喀亞說,“它看家護院,而且長得很高,我有時會把娃娃或者帕斯利吊在樹梢上。”
卡喀亞:多麼有趣的一家人啊!
星期三坐着一根樹枝回到窗台上,在進屋前,轉頭微微一笑:“現在,輪到你了。”
卡喀亞:……
隨着星期三離開,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被吊在這兒了?
幸好,她有從不離身的剪刀,只一回合交戰,便讓打人柳放開她。
但她忘了自己正在半空中,也頭朝下摔了下去。
她沒有直接摔在地面上,正在院子裏澆花的高大管家接住了她。
勒奇看着突然掉進懷裏的小女孩,僵硬地發出“呃——”的聲音。
“是鳥嗎?我打中了一隻烏鴉嗎?”
隨着這聲歡欣雀躍,亞當斯家的法斯特提着一支□□跑過來。
“唔。”勒奇僵硬地舉起雙臂。
卡喀亞躺在管家的雙臂上,和法斯特面面相覷。
“嗐!”法斯特發出失望的嘆息。
法斯特是戈梅斯的兄長,最大的特點是長着一顆寸草不生的腦袋,也有着圓滾滾的身材。
他是個男版的“結婚狂”,總渴望找到心儀的另一半,目前也嘗試了許多方法。
近些年,他離結婚最近的一次,就是遇見前一任理財專家——那位專家倒是一心想騙他結婚。
“婚事”告吹之後,直到現在,他依然“待字閨中”,只得成天搞些“小發明”給自己找樂子。
勒奇很負責地將卡喀亞抱回屋子裏,然後放下來,又“哦”了一聲,好像在安慰她。
“我沒事。”卡喀亞連忙表示。
她回到客廳,亞當斯家最年長的姥姥,已經把早餐擺在桌子上:“來吃吧,親愛的,我做了蠑螈肉餅和烏龜尾湯。”
“姥姥”是位老態龍鐘的銀髮老人。
亞當斯家沒人記得她的名字,也早忘了她的年紀。
她也是個巫婆,能夠用水晶球占卜未來的事,或者在家庭聚會上主持降靈儀式。
斷手靈活地爬上餐桌,在所有的盤子旁邊擺好銀制餐具。
戈梅斯,莫蒂西亞,星期三,帕斯利,法斯特,勒奇和姥姥。
卡喀亞和以上所有亞當斯家的人都坐下來,共享早餐。
但她明白,僅僅知道他們的名字和表象還不全面。
亞當斯家的人各有其非凡之處,只待她繼續往深處挖掘。
餐桌上,莫蒂西亞說:“媽媽,戈梅斯和我決定今晚邀請鄰居來這裏做客,這是一個全新的機會,我們都應該好好準備。”
戈梅斯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絕不能給新鄰居留下壞印象,他是個很貼心的人。”
帕斯利期待地說:“我聽說他家也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喜歡蜘蛛嗎?”
法斯特也期待地說:“我希望他家有適齡待婚女青年,萬一呢?”
姥姥打斷他們,經驗豐富地說:“不要這樣,你們對新鄰居的期待太高,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我們應該降低標準,只要他是個和我們差不多的普通人就行了。”
她的家人們全都受教地點點頭。
畢竟,他們過去也深受“鄰居”的苦。
此時的韋恩家——
看着放在桌上的邀請函,布魯斯發出抗拒的聲音:“我不去。”
阿爾弗雷德說:“布魯斯少爺,我們難得有鄰居作伴。難道你不想進行一些正常的交際嗎?”
布魯斯說:“和他們絕不可能產生正常的交際。”
阿爾弗雷德勸道:“知己知彼,你總得給他們一個機會。畢竟,你也吃了他們送來的餡餅。”
布魯斯青着臉,彷彿想問“什麼時候吃的?”
但他不知道,此刻有一條短訊在眾蝙蝠崽的手機里流竄:
“B今晚要去神秘鄰居家做客,誰想去看熱鬧?”
“舉手,來張前排觀眾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