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林七月心像被刀割了一樣疼,她緊緊抓住了蕭長青那冰涼的手。
「話雖如此,可他終究是你父親,你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殺死,更何況眼下太子未廢,他不能有事啊,否則事情就太麻煩了。你有你的無奈和考量,不用這麼難受。你娘她……」..
她看了看蕭長青手下這片地,又攥了攥他的手。
「她不會怪你的。她一定也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她不希望你們父子相殘的,所以你這麼做沒有錯。」
有些事蕭長青還沒有跟她細說。可她已經猜出來了,當年一起到林家村那個不是他親娘,應該是他母親的侍女之類的人物,死在這裏的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還有之前皇帝對着她脫口而出的晴兒兩個字。
她想晴兒大約就是他母親的名字了。
她的性格大概跟她婆婆有些相似,所以之前皇帝對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也所以他被她吸引了,愛上了她。
他敬重他的母親,思念他的母親,所以覺得自己救了父親就是愧對母親。這些日子,他一直被這種矛盾的心情撕扯着。
但他是個人,又不是毫無感情的機器。
他身體裏還流着父親的血脈,怎麼可能看着別人殺死他無動於衷?
他的理智也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那會亂了現在的局勢,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事。
這都是難處。她能理解,他自己無法釋懷。
蕭長青頹然的坐了下去,手撫着那乾淨素雅的地毯,指尖微微顫抖。他沒有說話,卻知道林七月懂他的心思,也全都說對了。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種情形下母親依舊對他溫和的笑着,對他說:別恨,好好活着。
母親的心裏真的沒有恨嗎?
不一定,她是怕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而跟父親作對。
她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的活着,不要去招惹那個帝王父親。
在一起母親的心裏,什麼清白什麼復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孩子要平安喜樂。
為了這個,她可以忍受這世間極致的痛苦,忍受死後依舊頂着一世污名。
她所求的只是他要快樂啊。
「母妃……我回來了……」
一滴淚滴在地毯上。
林七月看見這一滴眼淚,眼眶也禁不住跟着濕了。
剛想說話,男人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我的妻子,她叫七月。她對孩兒很好,孩兒很愛她。母妃你安心吧。」
眼淚簌簌的往下落,一滴一滴的掉在這地毯上。
林七月想說他們可以去給他的母親上柱香,磕個頭。話到嘴邊又猛然回神,咽了下去。
死的如此凄慘,那可憐的女人大概也沒有棺槨牌位了,她的屍體大約都不知道被皇帝處置到哪裏去了,否則依蕭長青的個性,不會在這個地方說這番話。他應該帶着她去他母親的墳前才對。
想到這裏,她越發的心疼眼前的男人,她抬起手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娘,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長青的。」
懷中的女人身體嬌軟,力氣也弱,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不會武功沒辦法跟人拼武力。
可她就是他最有力的依靠,最溫暖的港灣。他的心冷了太久了,也孤單了太久了,他太需要她了。
蕭長青抱住了林七月,雙臂收緊再收緊,捨不得鬆開一絲一毫。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了門外。
屋外,陽光正好,灑在院子裏溫暖了這冰涼了近二十年的宮殿。
他閉上了眼睛,臉稍稍側過來,親吻着女子的髮絲。
時間彷彿禁止了一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外突然傳來了細微急速的聲音。
「陛下。」
是高林的聲音。
也只有這一聲,沒人進來。
林七月回過神,稍稍推開了蕭長青。
「我們走吧。」
是該走了。
蕭長青張開眼,順着林七月的手勢緩緩站了起來。
他情緒不穩,體力透支嚴重,起身時候沒站穩身體踉蹌了一下,林七月趕緊抱緊他的胳膊,兩人也沒說什麼,只相視笑笑便朝外走去。
出了院門,果然看見皇帝帶着高林和一眾侍衛站在那。
此刻在這位帝王臉上看不到任何威嚴的氣勢,他臉上只有擔憂,只有恐慌,只有戰戰兢兢。
「卿兒……」
他往前走了一步。
還沒等說什麼,蕭長青便道:
「陛下把這裏平了吧。留着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蕭長青的聲音極其平靜,神色也極其淡漠。
就好像這裏不是他母妃的故居,不是這宮裏他唯一惦念的地方一樣。
「平了?不,不……」皇帝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直搖頭:「不行……」
不行?
蕭長青半個身子倚在林七月身上,沒有勉強自己做出玉樹臨風的挺拔姿態來。
他只瞧着他的父親,譏誚的勾了勾唇角:
「有什麼不行的?把這裏養護的跟從前一樣,她就能回來嗎?陛下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皇帝陡然緊張起來。
蕭長青往前邁了一步,林七月跟着他,他們抵到了他那個皇帝父親的眼前。
他低着眉眼,不削的看着他這個皇帝父親。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他的母妃不需要。
他也不需要。
留着這個宮殿無非是滿足了這位帝王的自我感動罷了。
這樣他的愧疚能少一點。
可這不可笑嗎?
蕭長青覺得這可笑極了。他不想多看這個父親,轉身便邁着虛浮的腳步走了。
皇帝聽了這話如被驚雷了當頭劈了一道,他臉色煞白,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眼看著兒子在眼前越走越遠,他驀然回神轉身跟了過去。
可只邁了一步,他人就支持不住了,突然往前摔了過去。
「陛下。」
高林嚇的不輕一把扶住了皇帝。
前方,蕭長青的腳步停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只稍稍側了臉。
「程華的事我想你還沒來得及審明白。可其實這也不重要不是嗎?這麼多年,你留着這裏,說明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別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世人知道她是清白的。我就在將軍府,你若做得到便來找我,若做不到便再也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