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含沙射影

華清宮。

慕君離母妃明妃娘娘的寢宮。晚宴設在後宮設宴常用的安和殿，離這裏還有一段路。現在還沒到晚宴時間，命婦入宮要先來華清宮向明妃賀壽。所以林七月帶着小紅先來了這裏。

她們來的遲，到宮門口時裏面已經很熱鬧了。

「娘娘，蕭夫人來了。」

自報了家門之後，宮女這麼朝裏面稟報了一聲。

這稱呼讓林七月愣了一下。

她是第一次跟這些人碰面，按理說應該通報她夫君的官職，可這宮女直接說了姓氏。聽起來好像她這個人已經在明妃那裏掛過號了，這殿裏其他人不敢說，明妃和身邊人都是知道她的。

「七月？是七月來了嗎？」

林七月正想着，一聲更詭異的稱呼就傳入了她耳朵里。

這麼熟了？

她疑惑的走進去，就見一個貌美的華服中年女子自上座起身走了過來。

「快過來，給本宮瞧瞧。」

她一邊朝這邊走，一邊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招呼她了。

呃……這慕君離大概沒少在他母妃耳邊吹風吧？

不然這頭一次見面的娘娘怎麼會對她有這麼高的好感度？

不管了，好相處就行。

林七月快步走過去趕緊施了禮：

「妾身林七月見過明妃娘娘。」

「起來起來，不必這麼多禮。來，讓本宮瞧瞧。」

明妃捉着林七月的手滿臉含笑的打量着她。

上上下下的都看了一遍，她才點頭道：

「嗯。看上去就是個聰明伶俐的樣子，模樣生的也好，難怪我家那小子對你讚不絕口。」

果然了，她能有這個待遇是慕君離的功勞。

聽這位娘娘說話的語氣，她是個很隨和的人。

林七月對明妃也生出好感來，笑道：..

「娘娘過獎了。我不過是一介村婦，運氣好得了陛下的厚愛罷了。」

她這邊謙虛着，話音剛剛一落，旁邊就飄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有的人倒是有自知之明。還知道自己上不得檯面。真難得。」

沒點名，但是說誰不言而喻。

林七月疑惑的轉臉，就見一個約莫四十多歲身着一品命婦官服的女人坐在右手邊的第一個座位上一邊慢悠悠的拿茶蓋盪着茶葉，一邊淺笑着。

這裏的官太太們並不是都有品階，正經受了封誥有品階的就那麼三四個人。她自己算一個，這位算一個。

從這衣服和囂張又不友好的態度來看，這位是誰毋庸置疑了。

明妃聞言臉色也變了，剛想開口，林七月卻搶在了她前面。

「國公夫人這是在說我嗎？」

她這一笑一問，偌大的寢殿裏頓時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了。

這殿裏已經按照各自夫君的官職分幾排坐了不下三十人。下有各位官員，上甚至有郡王公侯夫人。開口嘲諷的正是現任的程國公夫人岳氏。這位是皇后的弟媳婦。

程國公這爵位是從老國公那襲來的，程老國公那是當年輔佐先帝打下江山的開國功臣，後來老國公又把女兒嫁給了現在的陛下，助他登上了皇位，這幾番功德疊加起來，就成就了程國公府今日的地位。

他們和皇后和太子互相依仗就連皇帝也要忌憚幾分。

所以這位程夫人開口嘲諷眾人也沒覺得多驚訝，畢竟這位向來都是這麼個脾氣。她們只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等着看林七月怎麼跪舔國公夫人，看她怎麼丟人。

卻沒想到，這新來乍到的將軍夫人一開口就讓她們驚掉了下巴。

這哪裏是裝糊塗發問？

這分明就是挑釁。

想要笑話她是吧？把話挑明了說，她不怕。

眾人的眼睛紛紛黏向了林七月。就連明妃也驚訝的看向了她。

林七月將手從明妃手裏抽出來，轉向程夫人微微欠身施了個禮。

「國公夫人瞧不起我這鄉下來的人大可以點名道姓的說，說個話都這麼含沙射影，遮遮掩掩，夫人不覺得累的慌嗎？」

她巧笑倩兮，容顏如花。

這出口的話叫人驚掉了下巴。

她們這個圈層的人說話向來是說一半留一半，從來不會像市井女人那樣明晃晃的罵街。

尤其是這種場合，端莊有度是最基本的，誰失禮那就是一輩子的笑柄。

就連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程國公夫人，她這嘲諷也不是指名道姓的，也只是暗戳戳的。

像眼前這樣直來直去還諷刺上級命婦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眾人瞪大了眼睛，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明妃性子稍有些怯懦，就算如今兒子爭氣她在後宮有了些地位，本性使然她也還是怕的。

她想緩和一下氣氛，那程國公夫人卻已經被點炸了。

「你說誰含沙射影呢？」

程夫人把茶盞往手邊高凳上一放，腰桿一挺立刻露出了凶色，說完又冷笑了聲：

「呵，你受封之後都沒人教過你規矩嗎？你不過是個二品誥命，你夫君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侍衛頭子，你就敢這麼囂張了？」

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

何況，她仗的可不是這大一級的誥命，她仗的是國公府的勢力。

程老國公是武將出身，雖已故去多年，可現在軍中還是有不少他以前的部下擔任要職。這也是太子為什麼能在兵部，在玄甲軍這種陛下心腹軍隊裏依然吃得開能搞小動作的原因。

所以，跟眼前這女人比起來，林七月和蕭長青的履歷薄的沒眼看。

但這有如何？

履歷薄也不能任由別人欺負她。

林七月眼中冷光微微一閃，眉間卻蘊出了笑意：

「真抱歉，夫人說這規矩，還真沒人給妾身講過。那日宮中只是派人來宣了個旨，並未派人教過這規矩。妾身的夫君跟妾身一樣都來自鄉下，教授規矩顯然是不可能了。這一點陛下和皇後娘娘都是知道的。那這規矩想來只能陛下派人來教了。所以夫人覺得這怪誰呢？」

怪皇帝陛下，誰讓他思慮不周只宣旨不派人教規矩？

可誰敢怪皇帝陛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七月打太極似的把這話軟綿綿的推了過去，言下之意就是程夫人在責備陛下考慮不周。

這可是大不敬之罪，程夫人的臉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