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因為他剛剛的癥狀,確實很像是懷了蟲蛋了。”
那一瞬間,陸昭竟然從紀文傾的背影上看出來了些許孤寂。
夜風卷着涼意拂過,陸昭打了個冷顫。
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被他的想法驚得。
三個蟲走過狹窄且兩邊長滿象徵著勞倫斯家族的花朵的小道,路過勞倫斯家族不知道那一代的族人的墓碑,最終抵達紀文傾旁邊。
面前的墓碑上貼着一張照片,照片中金髮的雌蟲一顆虎牙露在外面,笑的燦爛。
慕祁想,這肯定就是紀文傾的雌父了。
三蟲在旁邊站立,紀文傾察覺了他們的到來,分出一絲注意力,掃過慕祁和陸昭后,將視線落在了迪克身上。
“雌父他……走的時候,傷心嗎?”
紀文傾沒有稱呼迪克,或許是離開家族二十多年,他對迪克雖然血緣親近但實際上是生疏的。
迪克並沒有介意,他半蹲下來,將從最開始就放在上衣口袋的一朵風信子放到了墓前。
這是雌兄最喜歡的花,代表着永遠的懷念。
“雌兄走前,已經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精神恍惚,他常常將時間混淆,時不時認為自己還是未畢業的在讀生。可能是因為,在軍校就讀的那幾年,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記憶混亂前,雌兄最擔心的就是你和葛魯。”迪克補充解釋道:“葛魯,就是你的雙胞胎哥哥。”
“現在你能回來,雌兄在天有靈也算安心了。”
……
叔侄兩一見面,就在拉家常敘舊,此情此景,慕祁也不好直接打斷別蟲闊別多年的親人相認,只能和陸昭站在一旁,等着兩蟲抒發完感情。
在旁邊等候了一段時間,陸昭驚覺有些不舒服,沒由來的犯噁心。
可這裏不止是人家的家族禁地,還是埋葬族人的墓園,若是真的吐出來,那真是大不敬!
陸昭只能轉過身,捂着嘴反胃。
好在只是乾嘔,並沒有真的吐出來,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慕祁擔憂地看着他,不住的撫摸脊背幫他順氣,“怎麼了,是吃了什麼東西了嗎?”
陸昭搖搖頭,雙眼發紅,眼角掛着淚珠。
“難道是冷風吹的?”慕祁驚道。
不應當啊,陸昭一直身體很好的,除了在雄保會的無妄之災,之後就沒生過病啊。
好不容易給陸昭順好氣,反胃的反應停了下來,慕祁一回頭,就見剛剛還聊得熱火朝天的兩蟲,正齊刷刷的以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慕祁將其理解為怨氣。
因為只有他帶着媳婦過來了。
“敘舊完了?”慕祁問。
迪克臉色奇怪的點了點頭。
慕祁皺眉,難道你兩聊了什麼別的話題嗎?
不過很可惜,人家是主要敘舊的,他不好發問,只能把好奇心咽進肚子裏。
沉默了大約半分鐘,紀文傾才開口。
“你能過來這兒,那就是答應我的要求了,沒錯吧?”紀文傾開門見山。
慕祁點頭:“沒錯。不過在正式開始合作前,我需要了解一下你能拿到情報的程度。萬一你給我的情報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沒有意義了。”
紀文傾表示理解,並從口袋裏那處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慕祁接過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金髮的天迦族蟲,他臉頰兩側爬滿紅色的蟲化骨骼,一條胳膊更是恐怖到直接全是蟲化骨骼。
“這是天迦族的皇子,朱爾斯。雖然還沒有繼承王位,但老皇帝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天迦族大大小小的要事都是由他來做主,本質上他就是天迦族的皇。”
慕祁滿臉驚訝,他是真沒想到,紀文傾居然以及觸碰到了天迦族權利的中心了。幾天不見都和天迦族的皇子有來往了。
“雄主……您看。”
站在旁邊也看到照片的陸昭,輕輕點了點照片里的天迦族蟲。
慕祁瞬間福至心靈,拿着照片來回和紀文傾進行比較。他驚訝的發現,紀文傾居然和這個名叫朱爾斯的天迦族皇子,有幾分相似。
“等等。”慕祁狐疑地看着紀文傾,“你信上說要殺的蟲,就是他?”
紀文傾坦言:“是他。”
慕祁追問:“他……該不會是你,父親吧?”
一陣風吹過,吹拂起紀文傾的頭髮,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雙眼,慕祁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迪克也站着一旁一言不發,不確定是不知道這事,還是只是單純的沉默。
又是半分鐘過去。
紀文傾將一縷鬢髮拂到耳後,“對。所以我才要殺他。如果有可能,我想親手殺了他。”
慕祁深深看了眼紀文傾。
一般的蟲說出這種話,那就是弒殺親父,有悖蟲倫,但作出決定的是紀文傾,一個就連出生也是充滿着算計的雄蟲。
紀文傾和不絕接觸過,他能查到自己的生父是朱爾斯,那肯定也知道一些有關天迦族培養混血的蟲做死士的事。他痛恨朱爾斯,痛恨天迦族,卻並不痛恨蟲族和勞倫斯家,在他看來,包括他的雌父在內都是受害者,他的雌父在明知蟲崽是生父來歷不可知的私生子,也依舊要護着他們。
勞倫斯家的每一個蟲,都在將紀文傾拉回來,拉回屬於蟲族的陣營,並且他們成功了。
慕祁竟然對眼前的蟲生出了一絲佩服。
即使知道生父是怎樣的蟲,但真正能夠下定決心斬斷血緣的,也寥寥數幾。
“朱爾斯可以留給你,但我也會過去,以防你失敗。你不會想讓朱爾斯逃跑的,沒錯吧?”慕祁向紀文傾承諾。
紀文傾點頭,算是答應了慕祁的決定。
——
一年前。
紀文傾在到白木星旅遊的途中,在路上撞到了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葛魯。
葛魯雖然年紀不小,但還是小孩心性,撞見了紀文傾,連連說了幾聲抱歉后,便因為紀文傾的樣貌呆在了原地,他滿臉苦惱,歪着腦袋眼神天真:“怎麼路中間還有一個鏡子啊?好奇怪,這鏡子還是軟的!”
葛魯臉上的苦惱逐漸被好奇取代,他圍在紀文傾身邊,來回戳弄紀文傾的臉頰。
紀文傾身邊的雌蟲守衛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面前正在冒犯自家主蟲的也是個雄蟲,他們確實沒有太好的法子將蟲趕走。
最終,還是紀文傾反應過來,將葛魯拉着走到了蟲煙稀少小巷子,好一番解釋,才哄得葛魯離開。
葛魯不記事,轉頭就把在街上碰到紀文傾的事給忘了。
但紀文傾可不是葛魯,他深知世界上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陌生雄蟲,他匆匆結束了旅遊,返回主星后就開始派人去調查白木星和葛魯。
耗時三個月,紀文傾終於將整件事搞明白。
他並不是紀成海的雄子,他甚至根本不是純血的蟲族。
他只是個,為了被培養成死士的,隨時都可以丟棄,靠奸-污雌蟲而誕生的……雜種。
真是可笑,不是嗎?
——
機甲大賽開始前的一個月。
紀文傾和天迦族搭上線,見到了被派來和他談合作的不絕。
不絕是一個絕對的工具,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留有一半蟲族血脈,不知道自己的雌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可能根本不受期待,他只會給自己的雌父帶來痛苦的回憶。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完成天迦族的任務,找到一個合作夥伴,放剩餘足以構成一個星艦群的混血蟲進來,突襲蟲族,並且試圖在大戰爆發前,毒殺帝國利刃陸昭。
紀文傾每每和不絕交談,總抑制不住心中的憐憫。
不絕曾多次提問:“為什麼你總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就好像……我是個流浪在外即將餓死的小野貓。”
“你就沒想過,在任務開始前逛逛蟲族主星?”
紀文傾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岔開了話題。
不絕滿臉問號:“我為什麼要逛蟲族主星?太過放鬆會影響狀態,我不想自己成為任務失敗的原因。”
紀文傾:“……”
和什麼也不知道的蟲沒有交談的必要性。
——
自那之後,越是了解朱爾斯這個天迦蟲,紀文傾越是氣憤。
他變得開始迫切的期待突襲到來的那一天。
但他又必須等待,等待蟲族傳說中的SSS級雄蟲,以及SS級雌蟲的同時出現,來確保天迦族突襲的失敗。
直到機甲大賽第二賽段的時間定下來,紀文傾才鬆了一口氣。
他說服不絕,要他在蟲族聚集在比賽場地時進行突擊,理由是蟲多眼雜,在蟲群的掩蓋中更容易一個蟲找到陸昭,然後刺殺他。
不絕果然信以為真,和指揮官報告后,將日期定在了那一天。
——
四個蟲站在夜風中,相互交換了信息,並簡單商討了接下來的計劃。
涉及到軍部機密的時候,迪克總是十分自覺的,在陸昭的注視下走出去幾百米,等到他們談好了再折返回來。
紀文傾還要返回朱爾斯身邊,不宜在此地久留,和迪克交換了個擁抱,就匆匆離開。
目送紀文傾離開,慕祁他們也離開墓園返回主宅。
再次穿過那扇爬滿玫瑰花的鐵門,迪克將門關上,轉身語重心長的一掌拍在慕祁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殿下,我家裏有家庭醫蟲,我叫他過來看看?”
“哈?看什麼,我們沒有蟲生病啊?!”慕祁滿臉問號。
“殿下。”迪克板著臉,從見到慕祁之後他就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的,臉上掛着鄙視和不可置信,“我的建議是,給陸昭少將看看。因為他剛剛的癥狀,確實很像是懷了蟲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