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幾天之後,駱恆就帶雲川回家見父母了。

前一天晚上雲川非常緊張，一會兒問駱恆自己要不要剪剪頭髮，一會兒問這個衣服好不好看,鬧了一整個晚上都沒消停。

不過,第二天的見面一切順利。

進門后,雲川先遞過來一杯……

草莓拿鐵。

駱母嘴上說「都跟駱恆說了我不愛吃草莓」,身體很誠實地立刻把這一杯草莓拿鐵喝光了。

交流的時候父母倆也有點忐忑。

“你——能——看——懂——唇——語——啊——”駱母一字一句，拉長聲音，這樣問道。

雲川：“……”

駱恆靠在沙發上,腦袋向後靠着沙發背,生無可戀地說：“老太太,人家是聽障,不是、不是智障……就是說，你懂我意思嗎？啊？”

“哦哦。”駱母點點頭,謹慎地把語速恢復正常，“我們這樣說話，你跟得上嗎？”

雲川乖巧點頭。

“那就行，那就行。”她笑了笑，又問了幾個像「你多大啊」「咖啡店好不好做」之類的問題。

雲川飛快地打着字。

果真如駱恆所說,日常交流完全沒有障礙。

這頓飯氛圍很好，飯後駱母推着老伴去廚房刷碗，小聲說了句「挺不錯的」。

臨走時，他們又問了幾句關於人工耳蝸的事情。

醫院效率很快，給雲川安排的手術就在兩周后。

“那你店怎麼辦？”駱父問道。

「預約了裝修,」雲川認真回答道,【開了挺久了,也是時候重新裝一下,剛好趁着這個機會。】

駱父：“那行，你們就安心忙手術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雲川靦腆地笑笑，抓了抓頭髮。

終於，到了預約手術的那一天。

雲芸很緊張，秦錚安慰着妻子，其實手心也在冒汗。駱恆請了一天假，一連問了好幾遍注意事項，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最淡定的反而是雲川這個當事人，甚至進手術室前，還在沖外面那三人笑着揮手。

手術過程並不複雜，更漫長的是後續開機、調試，和……

恢復語言功能的過程。

等待開機的那一個月中，雲川無所事事，於是將幾乎全部時間都用在畫畫上。

畫新表情，畫帆布包的設計，畫貼紙……雲川老闆沒有開店，反倒比平時更忙碌。

這天晚上，駱恆發現小雲朵系列表情又上新了。

這次新表情的主題很簡單——小雲朵戀愛了，每一個表情都是甜蜜的，隨便發一個都能讓屏幕鋪滿粉紅色的泡泡。

只是，那一對拆成兩個的情侶表情，沒有出現在這次的上新里。

沒有那個向外推出超大愛心的小雲朵，也沒有被愛心壓得扁扁的小雲朵。

駱恆低頭笑笑，從這個小發現里品出了一點甜蜜。

綠燈了，駱恆收起手機，繼續朝家裏駛去。

轉彎時他忽然瞥見街邊有一家紋身店。

也不知道那個瞬間腦袋裏在想什麼，總之駱恆猶豫了一秒，變了方向。

那晚，駱恆回去得比往常晚了些——因為雲芸對人工耳蝸的植入手術過分緊張，為了避免妻子的緊張情緒影響到雲川，商議之下，秦錚決定把兒子暫時送到駱恆那兒住兩天。

睡前，雲川忽然發現駱恆左邊手腕和另一側的肩膀上纏了厚厚的塑料膜。

“駱恆，你受傷了？！”他驚慌地問。

“沒有沒有，不要緊張。”駱恆趕緊說，“沒受傷，我搞了個……紋身。”

“呃……”雲川滿頭問號，“啊？”

“哎說不清，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駱恆推着雲川躺回枕頭上，“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在變好。

雲芸那份手語老師的工作做了一些變動。現在她只在周末授課，工作日的時候，她去本市的一個聾啞人保障機構做志願者，為一些先天聽障的小朋友提供幫助。

她最終還是沒有考慮人工耳蝸植入的手術。

她說：“我年紀都這麼大了，就算能聽到聲音又能怎樣呢？我不一定能適應有聲音的世界，也不可能恢復正常的語言功能，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她換上了秦錚新買的手環，在熟悉的、無聲的世界裏，繼續過着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

秦錚也沒有繼續做網約車司機。

他去聯繫了從前的那位老領導。這位姓徐的老大哥對他印象很不錯，也很懷念先前園林所的工作。後來，徐主管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居然把以前園林所的幾個骨幹員工都找來了，幾人一起出資，搞了個小公司。

秦錚也重新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雖說好多年沒接觸過了，可專業方面的東西一點都沒丟下。

不過，駱恆對此頗為不滿：“你把我們公司新招來的主管給帶走了，這種行為合適嗎？”

秦錚沒說話，只揚聲叫了一句雲川的名字。

卧室里很快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

雲川小跑着來到廚房，探出小臉問：“怎麼了？”

秦錚頭也不回，背對着他繼續切菜，冷淡地說：“駱恆又在翻舊賬，數落我把徐大哥從他們公司帶走了。”

“呃……”駱恆無語，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坐回沙發上發獃。

雲川縮着肩膀偷笑兩聲，走到駱恆身旁坐下，說：“每次回家吃飯你們都要說這個，我都聽煩啦。”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細聽還能聽出字與字之間的小小停頓。

不過，這把聲音清脆又乾淨，有着和他本人一樣的少年氣。

人工耳蝸的植入一切順利，語言功能的恢復也比想像中迅速很多。

學習說話時，雲川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先學習了雲芸和秦錚的名字，之後提出，想知道駱恆的名字要怎樣念。

駱恆湊近他，兩人前額碰着前額，呼吸交錯。

“說「駱」的時候呢，要把舌頭翹起來，”駱恆輕聲說，“要頂住上顎……你試一試。”

雲川按他說的試了試，卻不好意思發出聲音，只出了個氣音，就低下頭，偷偷笑了。

駱恆不依不饒追過去，用唇碰碰他，說：“自己說要學怎麼念我的名字，教你你又不說。你說，你是不是一個壞蛋小雲朵？”

雲川笑着躲開他。

後來，駱恆用兩隻手捧着他的臉，終於從他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駱、恆？”雲川忐忑地眨眨眼睛，用雙手比了一個手勢，問他「是這樣嗎」。

駱恆好像有點愣住，隔了好久才緩緩點頭，說「是」。

“駱恆？”雲川好像很開心，又把這兩個字念了好幾遍，“駱恆？駱恆！”

駱恆湊過去親親他，在他每次叫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嗯”一聲作為回應。

後來，雲川搬去了駱恆家住，過上了普通情侶的生活。

要說唯一有什麼不好的，就是駱恆依然忙碌。

這一天依然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加班的夜晚。

駱恆回家時，雲川已經洗漱完畢，準備睡了。

他聽到門響的聲音，趕緊跑下床去看。

兩人短短地接了個吻，駱恆抱怨了幾句工作的忙碌，也去洗澡準備休息了。

睡前，雲川又趴在他的胸前，認真地聽着那裏傳來的振動聲。

駱恆伸手摟住他，左手手指捏捏他的耳垂，問：“聽不夠啊？這次又聽到什麼了？”

雲川坐起來，裝作苦惱地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再試試看哦，就快聽到了！”

駱恆笑着把他按回自己身上。

手臂一抬一落，露出了藏在睡衣袖子裏的小圖案。

在駱恆左邊手腕內側，在從前雲川最喜歡畫畫的那片皮膚上，紋了一個小雲朵。小雲朵兩隻小胖手推着一顆粉紅色愛心的邊緣，正在用力向外推出去，努力到額角都在冒汗。

雲川餘光瞥到那裏，湊過去用臉頰貼了貼。他蹭蹭駱恆的手腕，這才又一次坐起，語氣誇張地說：“我聽到你的心說你好愛我！”

駱恆也坐起來，笑着擁住他。

甜言蜜語全部化為情人間的呢喃，炙熱的呼吸間，雲川又含糊地叫着駱恆的名字。

駱恆動作一頓，更用力地吻住他。

火燒雲的裝修持續了大半年。

裝修后的火燒雲里，小雲朵的元素更多了，可可愛愛的卡通畫看得人心情愉悅。

門口招牌上做成了幾秒鐘的動畫片，上面畫著大小不一的四朵雲，有的在教書，有的在煮咖啡，還有兩個在工作。

幾秒鐘后動畫結束，片尾放上了咖啡店製作的周邊小商品，和表情商店的二維碼。

那個二維碼的下面寫了一行很小的字，是創作者的昵稱和個人簡介。

【一片云云云：這裏真的有一片超大的雲！^^】

END；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為止，這篇文的正文部分就結束啦！沒想到這個小短篇還是磨磨蹭蹭寫了一個月。

之後是番外部分啦，會先寫秦錚和雲芸的故事，應該是上下兩章，分別以兩人的視角解釋秦錚失蹤六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部分番外應該會比較沉重，請大家根據自己喜好購買。

之後會寫幾個雲川學會說話之後的番外，是和正文一樣的小甜餅。人生需要傻白甜攻！（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