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傍晚時分,寺尾彌修上班途中路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望着遠處閃爍的紅燈。
現在是冬天,即將入夜,寒浸浸的冷風鑽進他衣服里,他忍不住將手放在嘴邊,噯了一口暖氣。
好冷,冷到他想翹班。
街上人影稀落,他孤零零的站在人行橫道里,抬頭望着天邊濃重的紅色凝結尾雲,突然就十分想要談戀愛。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他只是在這兒站着,莫名其妙的就跳出了想要戀愛的念頭。
也許是被冷風吹壞了腦子,也許是因為馬上臨近聖誕,街上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刺激着他的感官。
聖誕節是屬於情侶的節日,所有的商場都掛出橫幅——“情侶免費”、“情侶半價”、“情侶優惠”。
商人最喜歡追逐戀愛的節日,喜歡用一堆花言巧語哄騙那些熱戀中的人,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花錢購買昂貴的情侶商品。
他也想戀愛,但有一個問題——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曾有很多人向他表白,有男有女,他因為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男是女,所以從沒對任何人動過心。
戀愛……是什麼感覺,對人動心又是什麼感覺?
他想着這些,在傍晚的紅雲下方發了一會兒呆,再回過神時,交通信號燈已經由紅變綠。
算了,不過是一時的衝動而已,戀愛什麼的,不是他目前應該考慮的事。
他從書包里找出事先藏好的槍和子彈,準備出發去mafia值班。
*
一個小時后,他路過mafia的運輸部門時,突然見到他們從車上卸下了一個方形的鐵籠。
他原本不想管這些閑事,但偶然間一瞥,發現籠子裏面蜷縮着一個人。
那個人渾身臟污,亂糟糟的一團擠在角落裏,寺尾彌修稍微距離的近一點,就能聞見空氣里泛起乾涸的血腥氣。
他打量着籠子裏的犯人:“這個人犯了什麼罪?”
“什麼罪也沒犯,但他得罪了首領,首領吩咐我們將這名犯人迅速秘密的處決。”
沒犯罪?既然沒犯罪,那就不應該被處死。
森鷗外下台之後,那位十七八歲的新首領上位,沒人見過新首領的長相,只知道那位首領姓太宰。
據說新首領很殘暴,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隨便抓個基層人員殺掉取樂。
什麼人敢得罪那位首領?
他對這位犯人產生了好奇,於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跳上車,湊近籠子打量起來。
那名犯人縮在籠子裏,穿着件茶色大衣,凌亂的黑髮將臉遮蔽成一團陰影,胳膊上纏了很多繃帶。
他敲敲籠子,對方醒過來,髮絲下面的眼睛張開一條縫隙,在黑暗裏陰冷的窺視着他。
寶石一樣支離破碎的眼神。
寺尾彌修跟這眼神對上,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對方髒兮兮的臉頰,沿着對方臉部的輪廓線划至頸間,輕輕握住對方的下頜。
對方躺在那裏安靜地跟他對視着,許久后,用臉頰輕蹭了下他的手掌,似乎很渴望他手心的溫度。
對方像只傷痕纍纍的小貓依偎在他手掌上,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呼吸聲,好像是在向他求助。
那一瞬間,母胎單身的寺尾彌修,突然就確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原來,他喜歡男人啊。
原來,一見鍾情就是這種感覺?
*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寺尾彌修就做出一個決定:他要把這名犯人拐回家,把對方關進小黑屋裏,只供他一個人欣賞。
於是他起身,對着忙碌中的眾人喊了一句:“都聽好了,這個犯人死了之後,他的屍體歸我。”
負責押送的主管聽了這話,詫異的抬頭看向他:“找死啊,你哪個部門的?給我下來!”
他微笑着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這具屍體。”
“你他媽——”
主管要發怒,被屬下們拉住:“別招惹他,他是寺尾彌修。”
“誰?”
寺尾彌修在mafia的代號是“惡龍”,曾經他是mafia的頂級殺手,是森鷗外的左膀右臂。
但一個月前,那位姓太宰的新首領奪位上台,對森鷗外的親信們進行了清剿。
寺尾彌修也受到了牽連,他被剝奪了職位和頭銜,還被發配去了基層。
雖然被貶做了基層人員,但mafia的人還是很尊敬他,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一隻腳踩在籠子上,語氣冷漠:“我說最後一遍,我要這具屍體,誰贊成,誰反對?”
眾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沒人再敢阻攔他,而是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任由他將籠子裏的犯人拖走了。
*
那名犯人已經停止呼吸,他找了條裹屍袋將其裹好,用車運送回家。
這個犯人大概六七十公斤的樣子,很重。但寺尾彌修常年練習狙擊槍,對這點重量不以為然,用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將對方拖回了家。
當來到家門前時,他遇見了同校的黃瀨涼太他們。
黃瀨等人剛從訓練場回來,手上抱着籃球,熱絡的跟他打了招呼:“寺尾?今天沒去上學嗎?”
寺尾彌修將袋子藏到身後,露出習慣性的假笑,“對,我逃課了,因為我要去兼職賺學費。”
他私下裏是mafia的基層員工,但平日裏扮作學生的身份,在附近的大學裏攻讀醫學專業。
他白天需要上學,晚上需要去mafia上班,一人打兩份工,睡眠嚴重不足,上課的時候經常哈欠連天。
“寺尾你今天怎麼沒去球場訓練啊?你不在我們的比賽差點就打輸了……哎,你手裏拖着什麼?”
笠松幸男瞥了一眼他手裏的袋子,跟他開玩笑,“好重的口袋啊,乍一看還以為裏面是具屍體呢。”
寺尾彌修坦然的點頭,“對,裏面就是屍體。”
眾人一愣,彷彿是被他的話嚇到了,紛紛後退一步。
在這之後,他們互相對視幾眼,然後此起彼伏的大笑起來,並且用手猛拍着他的肩膀:“寺尾是開玩笑的吧,寺尾一直都是這麼幽默!”
“……袋子裏面真的是屍體啊,不信你們自己看。”
寺尾彌修不太會撒謊,所以經常會說些奇怪的話,但因為他長相單純,同學們只以為他是開玩笑。
他們寒暄一陣后準備分開,臨走前,黃瀨涼太突然拋給他一個盒子,“接着,給你的禮物。”
“禮物?”
“生日禮物啊,生日快樂。”黃瀨微笑着揉了揉寺尾彌修的那頭金髮,“我花了很多錢才買到的,要好好保管。”
“謝謝前輩,但是我的生日沒告訴任何人,為什麼前輩你會知道?”
“這個,因為——”
黃瀨一時語塞,伸手抓了抓頭髮,語氣支吾:“因為,嗯,我其實一直在關注你,我買禮物是希望你高興……總之,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
“……”
黃瀨本以為寺尾彌修會明白他的心思,但對方臉上那副獃獃的茫然表情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寺尾彌修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他不懂拐彎抹角,自然也聽不懂別人話語中的言外之意。
“算了。”黃瀨有些氣惱,“寺尾真是個笨蛋。”
*
寺尾彌修將裹屍袋拖回家,認認真真的洗乾淨手,戴好醫用手套,準備好紗布和手術刀,又慢慢將袋子的拉鏈拉開。
就這樣,對方的臉一點點露出來,然後是身體,四肢。
袋子裏的人安靜的閉着眼睛,沒有呼吸,臉色泛白。寺尾彌修徹底看清了對方的臉和五官,也差點停止了呼吸。
好漂亮……
對方的樣貌和身材很符合他的預期,他有一種心滿意足的驚喜感,於是跪坐在旁邊的地毯上,對着這張絕世美顏欣賞了很久。
一束乾枯的殘缺的花,但沒關係,只要稍微澆點水就可恢復如初。
*
幾個小時后太宰醒過來,迎面對上一張陌生的臉,以及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
那個陌生人坐在他旁邊,拿手術刀在他臉上比劃着。
同時口裏還嘀咕:“你頭骨的形狀很好看,想剖開看看裏面骨頭的形狀……嗯,你醒了?”
太宰被手術刀晃得頭暈,他動動四肢,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
“我已經把你外面的傷口都清理了。”寺尾彌修從床前起身,“裏面的傷口需要脫了衣服才能處理,我不方便動手,你自己去浴室處理一下。”
太宰打量了整間屋子。
這是間很寬敞的屋子,屋內的陳設和裝飾都是別墅風格。
牆上有很大的落地窗,從他這個角度能看見栽滿花草的庭院,外面隱約傳來鳥叫聲。
面前的人穿着休閑襯衫,五官清秀但略顯幼稚,一頭金髮跟窗外的夕陽融為一體。
“我記得我好像死了?”
“你是假死。我偷偷給你用了一種叫‘巴氯芬’的葯,這種葯可以抑制人的中樞系統神經,稍微控制一下劑量,就可以讓人陷入假死狀態。”
他畢竟是醫學生,很擅長利用藥物欺騙別人。
“讓人假死?好無聊的葯哦……我說這位先生,你又不認識我,為什麼要救我?”
寺尾彌修擦拭着手術刀上的血跡,誠實回答道:“因為我看上你了。”
“嗯?”
太宰從沒聽過這樣直截了當的表白,一時愣了。
他們才剛認識不到一天吧,這個進度是否過於突然?
寺尾彌修沒理睬他驚愕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呢,趁你可憐無助的時候把你救回家,等你放鬆戒備之後,我就找機會籠絡你的心,然後把你拐到床上去。”
說完這話后,寺尾彌修眼看着躺在床上的這位小美人兒眼睛睜大,突然有點後悔。
是被他的話嚇到了吧?他不應該說的這麼直白。
他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所以經常會像這樣嚇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