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凌雲門大殿,無量門少門主余錫攜重禮拜見凌雲門門主。
但待江常寧到達前殿的時候,曲冰雲已經帶着余錫離開了,各位長老和凌雲門門主江盛也都不見身影。
看到空無一人的大殿,舟凝初眉頭緊蹙。
余錫到訪,江常寧這個少門主怎麼說也得來接待見一面,但沒有一個人通知他,連急急趕來的舟凝初都比他清楚情況。
江常寧早已習慣自己在門中的定位,他抬手揉亂舟凝初的長發,“走吧,去晨練。”
舟凝初扁扁嘴,想安慰他一句,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在心裏為自己的師兄鳴不平,緩了緩后恢復了嘰嘰喳喳的本性。
他們剛剛來得太急,沒時間說這件事,現在剛好再細說一番。
無極大陸人人求仙問道,但數千年來大陸元氣逐年稀薄,幾乎沒有人能真正踏破虛空成神。為了扶持無極大陸的修鍊者,神界先祖創建菩提宮殿,下放各大資源,並規定每十年開啟一次。
此盛會被稱作菩提心陣,其中資源亦是有緣者見,能者居之。
菩提心陣里的資源數不勝數,若不是心陣有設置元嬰期修鍊者的限制,殿內資源恐怕早就被幾大勢力霸佔掃蕩。
但即便菩提心陣設下了重重約束,也依舊擋不住有心人的侵略,就連大陸第一門派無量門也是如此。
此次遊歷,無量門遭受重創。
余錫作為無量門少門主只能狠下心護住資源自保撤退,一路行來,無量門弟子死的死廢的廢,勉強捱到凌雲門的地界。
余錫和曲冰雲私交甚密,思索之下乾脆領着殘餘弟子上門求助,等候門主長老前來支援。
舟凝初嘰嘰喳喳一路,回身卻見江常寧一副沉思之色。
太陽掛在竹林上空,他逆着光,水珠泛出的芒印在溫柔的杏眸,竟生出了點點寒冬的冷意。
她師兄是向來溫和的人,看誰都是親切和煦,什麼時候有着這般令生畏的目光。舟凝初用食指戳着下巴,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江常寧在回憶那本大書里的情節。
夢裏,他也沒有趕上和余錫的會面,但身為少門主,他不能懈怠這位第一門派的貴客。
所以往後近半月,他一直跟在余錫身後,為他安排一切事宜。只是不管他如何追隨討好,余錫都對他不屑一顧。
等到無量門來人時,余錫將一把能供三代之內同血脈使用的神器送於凌雲門,以表感激。
神器一出,滿堂江家子弟和曲冰陽皆沐浴在金光下,除了江常寧。
江常寧思索着,如果那本書是假的還好說,但若如果是真的,他又該如何?
一年前他如願升入金丹期后,體內修為就停滯了,怎麼也無法突破。現在師父不在,離他被趕出江家還有一個月,如果這一個月他還找不到修為的突破口,之後恐怕就難了。
思及此,江常寧步伐頓住。
神遊天際的舟凝初差點撞到他背上,堪堪止住腳步,舟凝初疑惑道:“師兄,怎麼了?”
四周無人,只有竹葉落地的沙沙聲。萬籟俱寂中,江常寧做了一個決定。
他回身望舟凝初,“凝初,師尊的手札還在你那嗎?”
舟凝初一怔:“在啊,怎麼了?”
舟家是煉丹世家,自舟家而出之人皆是煉丹師,而他們的師尊舟柏則是其中的異類。煉丹至尊舟柏,背地裏卻是一代毒師,以毒為本,所過之處能令白骨生,更能令萬古枯。
舟柏的煉丹手札給了侄子曲冰陽,現在江常寧問的,只會是毒藥手札。
江常寧望向自竹葉上墜落的露珠,杏眸淺眯。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他才是曲家與舟家之子,與之對應,便是舟家的煉丹血脈。
之前他為少門主,修鍊任務極重,哪怕拜舟柏為師也只是學習修鍊一道,還從未碰過丹藥。現在他想試一試丹藥,更想試一試毒道這殺人於無形的法子。
舟凝初沒有多問,她喜山林自然,住處在後山,聞言轉身就帶着江常寧往自己屋子走。
前山,竹林密立。
春季正是竹筍多生的季節,一路能見數名閑暇的門中子弟在此打坐修習。
曲冰雲在小徑前側領路,不時回身向身後人介紹幾句。
余錫跟在後方,隨着曲冰雲的介紹輕輕頷首:“凌雲門,是個好地方。”
他長相硬朗,下頜如刀鑿,無量門黑色服飾襯得他冷如大理石,似是十分不好相處的模樣。
余錫一身氣勢太盛,除了曲冰雲,其餘人都不願湊上前來。以至於現在偌大的竹林小徑也就他二人並肩而行,其餘幾名弟子落在後方,不遠不近的跟着。
曲冰雲笑道,“余大哥此行可有收穫?我新得了一味破嬰丹,據說可以幫助金丹期的修真者突破,你可要看看?”
聞言,余錫懶散的模樣一掃而光,黑眉揚起,興緻頗深道:“還有這般奇葯?”
修真者階段煉身、鍊氣、築基,金丹。前三層還可靠外力突破,突破到金丹期后基本就只能靠自己,外物或者丹藥收效甚微。
曲冰雲頷首道:“門主令我好好研究一番,就盼着能有所獲。”
余錫黑瞳微亮,贊道:“我一直都想同你說,你不如來無量門吧,以你的煉丹資質,不該在凌雲門裏蹉跎。”
聞言,曲冰雲似怔了怔,他垂下眸,略顯失落地說,“門主待我如親子,凌雲門不棄,我定不走,如若哪一天……”
他話說至一半,笑笑道:“反正你就想想吧,我才不會拋棄我師尊呢。”
他神色輕鬆,余錫卻眯起眸。
他品了品這話,摸着下頜問:“凌雲門有人欺負你,是嗎?”
曲冰雲抿抿唇,神色落寞,看上去不願多提。
他勉強笑了聲道:“你瞎猜什麼,沒有這回事兒。”
余錫揚起眉,銳利的視線往後一掃,落到身後的凌雲門弟子曲時身上,步伐慢下。
曲時是曲冰雲的堂弟,原是凌雲門的外門弟子,今年年初升入內門。
他也是個機靈的人,此時被余錫視線一掃,渾身打了個激靈,腳下猶豫着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上來。
曲時剛猶豫一秒,就聽余錫不咸不淡道:“凌雲門是世襲制,你們那少門主不好相處?”
曲冰雲蹙眉,打斷他面色不悅道:“余大哥,少門主待我很好——”
余錫挑眉道,“真的?”
他掃向曲時,語氣寡淡:“你們那少門主,今兒個好像沒來?”
曲時眼珠子一轉,不着痕迹的和余錫曲冰雲對視一眼,連忙躬身道:“少門主昨夜好似和門主鬧了矛盾,所以今早就沒來。”
聞言,余錫嘲弄一聲:“這少門主好大的脾氣啊,他為何與門主鬧矛盾?”
“這……”曲時抬頭看看曲冰雲,見他撇過臉后,為難道,“聽說……我也是聽說的,少門主最近修鍊受阻,需要丹藥突破,但門主器重小師兄,令他研究破嬰丹……”
他吞吞吐吐,余錫立刻就明白了,冷聲道:“凌雲門得此少門主,也是不幸。”
曲冰雲無聲一嘆,“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好啦,我帶你去看看丹藥吧。”
余錫單臂抱劍,不置可否:“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帶路吧。”
曲冰雲垂眸頷首,余錫看不到的角度處,他勾唇,笑容在唇角肆意綻放。
這麼多年的潛移默化,余錫終於對江常寧有明顯的厭惡態度了。
是件好事。
後山。
舟凝初眼尖地發現了一味藥材,便猴子似地翻上竹林尖尖,輕輕採下那一根竹尖子。
她動靜不小,驚起了一窩窩小鳥,落地時還差點踩在覓食回家的扁嘴鴨頭上。
成年扁嘴鴨個頭很大,雖然只是同修真者築基期的仙獸,但要真生氣,厚重的白色羽毛隨便張開一下都足以把舟凝初包進去。
扁嘴鴨仰頭一看,發現自己的窩被這個小丫頭弄得亂七八糟,它當即就怒了,追着舟凝初嘎嘎嘎亂啄。
“啊啊啊師兄救我!這破鳥又啄我——”
舟凝初慘叫地蹦回來,抓住江常寧衣袖往他身後一鑽,縮成團。
扁嘴鴨領着周邊的仙獸和小動物們氣勢洶洶而來,瞧見擋住舟凝初的人後,憤怒的嘎嘎聲頓時軟了下來,長嘴更扁了,嗚嗚地像是哭訴一樣。
一群仙獸跟着後面亂叫,衝上來圍住江常寧,你拱一下我拱一下,拱着拱着搶走了舟凝初的位置,把她氣得直擼袖子。
江常寧被獸們圍着,頭疼地揉太陽穴。他這一個多月太忙,沒時間來後山,也不怪這群獸們賴着不走。
他耐心地撫摸獸頭,挨個安撫過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裏,舟凝初哀怨道:“說好的舟家血脈近萬物,萬獸親呢,那群破獸只會啄我頭!氣死我了!!”
江常寧在翻師尊留下的手札,聞言無奈地搖頭,直笑。
舟凝初瞅他一眼:“說起來,師兄才是萬獸親吧?那群獸一直黏着你不放。”
聞言,江常寧翻閱書頁的手一頓。
舟家血脈,近萬物……所以,其實這群鳥獸早早就在暗示他嗎?
“師兄?”舟凝初歪歪頭,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你今天怎麼一直在走神呀?”
江常寧瞳孔顫了顫,回過神來笑道:“花草樹木哪一個不喜歡你?這還不是近萬物嗎?”
舟凝初趴桌子上,有氣無力道:“那也阻止不了我拿它們煉丹,忒,我真殘忍,”
江常寧笑笑,將手札妥善收起,站起身道:“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舟凝初支起一隻手揮一揮:“去吧去吧,出門小心被獸拐跑了。”
江常寧離開草屋,步履極快,他等不及回去驗證自己舟家血脈了。
只是他剛走出獸巢集中區域,就聽見數只獸齊鳴的聲音。這呼喚很輕,但成百上千道聚集在一起,穿透力極強,像極了弱獸的呼救。
江常寧眼皮輕輕一跳,止住腳步,轉身望向密林。
剛剛被舟凝初騷擾過的巢穴里,一隻又黑又瘦的貓咪蜷縮着,耳尖耷拉匍匐在地,低低哀鳴。
江常寧瞳孔猛縮,忙走至巢穴旁,將不足自己半臂長的幼貓輕輕抱起。
“嗚嚕嗚……”黑貓低哀一聲,身上黑毛打卷,濕淋淋地貼在身子上,活似一顆小煤球。
江常寧抱住貓,手指觸着溫熱的骨肉,能清楚感受到它急劇下降的體溫。
他望着自己已染成暗紅的青衫長袖,眉頭緊皺,不敢再耽誤下去,連忙轉身去尋舟凝初的小屋子。
作者有話說:
白虎:說誰小煤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