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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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祈那日從鼎新酒樓離開后,不知因陸知杭乃是符元明的學生,還是源於對方的搭救,在脫困后就立馬着手讓人更為細緻地調查起了陸知杭的信息來,經過幾日的查詢,初步的消息鍾珂剛剛才接收到,馬不停蹄的就進了屋彙報。
「哦?」雲祈聽到定親二字,眼皮一跳,嘴唇不知何時已經抿緊。
「不過他們去年起,親事已經不作數了,那庶女據說是看不上他個窮酸書生。」鍾珂說到這話時,還有幾分好笑。
聞言,雲祈嘴角一彎。
長着如此禍國殃民的臉,居然也能被人嫌棄,看來張丞相的女兒是個務實之人,就是不知對方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符大人的學生,阮陽平的師弟,仕途一片坦蕩,對方後悔了沒?
鍾珂又繼續道:「小石來報,那張楚裳近日似乎有陪同其舅舅到鳳濮城來的意思,就是不知是作何打算了。」
「莫不是後悔退親了。」雲祈嗤笑一聲。
張楚裳的身世他往日就調查過,畢竟他接近符元明的一大半原因就是想要籠絡這位一人之下愛的當朝權臣,自然是要把這醒目的庶女里裡外外都查得一清二楚。
說來,張楚裳的身世稱得上坎坷了。
本該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卻淪落為長淮縣一商賈家中,其中曲折三言兩語難以闡盡。
張楚裳的娘親與當朝丞相張景煥乃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彼時的張景煥不過是一介沒有功名傍身的書生,為了供他一個讀書人散盡家財,每日食不果腹。
而張家則是長淮縣的一戶商賈,念在兩人的情誼,加之張景煥在讀書上確實是有些天賦在了,張家老爺就先行投了資,資助其科考。
幸而張景煥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拜在符元明門下后一路高歌猛進,不負眾望的考上了那年的探花。
晏國自古以來就有榜下捉婿的傳統,張景煥年紀輕輕又相貌堂堂,自是被那年的主考官禮部尚書家的千金看上。
張景煥心中雖喜愛張小姐,可一戶商賈家的小姐和自己這無依無靠的新科探花又如何與當朝的一品大員相抗爭?最後自是迫於壓力娶了他人。
張小姐為了所謂的愛情委曲求全,本是正妻,卻委身為妾。
婚後的張景煥無法遵循當初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只得用冷落嫡妻的法子置氣,在尚書告老后更是碰都沒碰過對方,偏寵小妾。
在誕下一女后,又生下庶子。
嫡妻乃名門貴女,眼見自己唯一的嫡子被無視,身邊沒了依靠,張景煥又官運亨通,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甚至還起了把自己休了的心思,扶正張小姐,她心中危機感愈重,就使了計謀離間二人。
具體是發生了何事,雲祈並不清楚,張景煥對這事忌諱莫深,旁人難以探查得清楚,只怕唯有正妻和其恩師符元明能知曉事情原委。
當年的張景煥愛之深恨之切,當日就將張小姐逐出了府中,連帶着不滿三歲的庶女都一併趕了出去,唯有庶子留在府中。
毫無疑問,張楚裳的娘親在丞相心中的地位極為特殊,若不是失了心,這庶女倒是有些利用的價值。
「說是跟着舅舅到江南行商,日後好操持家業。」鍾珂心中對這借口半信半疑,但又實在查不到對方因何來江南。
若不是張楚裳和陸知杭牽扯上了一些關係,她心中並不關注這個已經被逐出家門的官家小姐。
「陸知杭可有何異處。」雲祈聽了半天沒聽到自己感興趣的,漫不經心道。
「倒是有一處,小石言及在探查長淮縣縣學時,聽聞近日盛行的香皂就是其人所做。」鍾珂乍聽這消息時還有些不可置信,一個默默無聞的秀才如何能有這等奇思妙想。
香皂?
雲祈眉間微蹙,良久才舒展了開來。
看來這人遠沒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簡單,幾次的接觸下來,只以為是個相貌好又心善的人,至於是表面功夫還是真的純良,雲祈就不置可否了。
這世間哪來那麼多捨己為人的大善人?
香皂的生意在權貴中流行,在陸知杭前往江南時就有所流通,所造之勢絕非他一人能成,想必背後還有符尚書以外的人在操控。
能接二連三的搭上這些貴人,該說是時運好,還是擅於謀算人心?
雲祈想至於此,心頭一沉,可在回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時,又猶疑了起來。
翌日午時,旭日高懸蒼穹之上,晴霄萬里。
陸知杭從辰時吃過朝食后就捧着一本治水經在竹園內研讀,說是讀書,視線卻有一半的時間不曾落在書卷上。
「失策了,竟未約好幾時到。」陸知杭環顧四面,不見心中所盼的身影,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公子,可要吃些點心?」婢女臉頰上紅暈一片,看着陸知杭羞怯道。
「嗯。」陸知杭隨口應了一聲,埋頭看起了治水經來。
南陽縣洪澇一事非同小可,嚴重程度在近幾年來都是未曾遇見過的,符元明特意交代了他,明年鄉試的時文極有可能與治水有關,叫他好生學習,屆時真出了這等題,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治水經寫盡了歷朝歷代的治水能人所採取之法,看着有理有據,但是陸知杭還是瞧見了幾個不太對的觀點。
當然,大多數的理論都是經過漫長時間試驗過的,築防堤和建攔河壩的法子都收效顯著,讓飽經洪災的地區脫離苦海。
只是今年的南陽縣雨水充沛,目前所用的治水之法都收效甚微,管不住洶湧的河水,故而衝破了防堤,幾乎將整個南陽縣都淹了個一乾二淨。
可謂是如今朝廷的一大禍患,滿朝文武都在思量着如何治理疏通災后的縣城和災民。
昨夜符元明和他提及此事時,還言及了南陽縣出了位人才,本該是一大難題,竟在其人的治理下把後患縮減到了最小。
聖上本要治知縣的死罪,都應這人殘局收拾得妥當而減輕了罪責。
不過對方畢竟出了這麼大紕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哪怕洪災非他本意,都要懲戒一番以示天威。
婢女見陸知杭看書看得認真,一張如玉的清雋側顏乾淨溫潤,端過茶水來時,盡量把步子邁得輕些,恐驚擾了他。
不過她雖說是把手腳都放輕了,仍是把看書看得入神的少年驚醒,陸知杭瞥向那羞答答的婢女,怔了會。
還以為是盛予行來了。
「再備一份。」陸知杭瞧着石桌上的茶點不多,只夠他一人吃食,又吩咐道。
「是……」這婢女昨日也在這候着看兩人對弈,自是明白公子為何要讓她多備一份,臉上的紅暈消減了一些。
身邊的婢女退下,陸知杭繼續沉下心來,翻過手中的書頁閱覽起了治水經,時不時的模擬起了若是出題時,自己該如何作答來。
就在他嘴裏喃喃自語時,身前的石桌驟然落下一片陰影。
「陸公子。」雲祈見他孜孜不倦地看着治水經,出聲喚了一句,而後在對位落座。
這一聲清冷的聲音把陸知杭從學海中拉了回來,乍一聽這熟悉的音色,眉梢不由染上了幾分笑意。
「予行。」陸知杭打量着面前的人,見對方仍是戴着面具,為不可察的閃過一絲暗色。
晏國曾經出過一位戰功赫赫的女將,其人最喜愛的便是戴着一副黃金面具,在凱旋歸來后,晏國女子紛紛效仿起了將軍的嗜好。
哪怕據此過了幾十載,這風潮仍有不少人模仿。
陸知杭回想起了對方的種種行徑,說是男子他都信,該不會也是那女將的忠實粉絲吧?
「你在看治水經?」雲祈饒有興緻道。
「嗯,南陽縣洪災嚴峻,指不定來年的鄉試就會出治水相關的題。」陸知杭沉着道。
「我對治水經也有一點心得,可與你討論一二。」雲祈淡笑,幽深的眼眸里似乎盛滿了無害。
他今日身着一襲暗紅色織金大袖衫,內搭玄色直綴,青絲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盤起髮髻,而是隨意的束起上半邊的髮絲,剩餘的鴉色頭髮如瀑般垂在身後。
陸知杭隨意瞥過一眼,只看得清那雙晦暗不明的丹鳳眼,以及帶着幾分涼意的薄唇。
他在那不染血色的唇頓了頓,只覺得眼前的人不管哪裏都正正好的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明明是言笑晏晏,在他身上莫名的蘊含了絲無情。
「南陽縣的洪災慘重,照着治水經的法子還是不足以治好那一帶的水域。」陸知杭直截了當道。
雲祈何嘗不知,不過滿朝文武幾百年都不曾有人治好的水域,他就是有心也沒轍。
「朝廷已經遣人前去治理,不過收效甚微。」雲祈眼睫微垂,淡淡道。
「今人治水多採用分流或堵截,修築防堤堵口非是上策,河水溢出進而造成洪澇的緣由歷朝的先賢多有總結緣由,我今日觀這治水經,只覺其言之有理,但同樣忽略了一些問題。」陸知杭把手中的書卷攤開在石桌上,擲地有聲。
聞言,雲祈若有所思,並未輕易出言諷刺對方不過一個秀才,怎敢口出狂言道出先賢的不足?
「此話怎講?」雲祈看向陸知杭,低聲詢問,神情專註得似乎是真的在虛心請教。
陸知杭的目光和他交匯了片刻,而後清清嗓子道:「南陽縣的長陽河之所以決堤,我研究了些時日,發現除了雨水充沛外,更多的是因為其常年淤積在河底的泥沙。使得河床抬高,長陽河連接萬沙河,泥沙淤積嚴重卻沒有及時的進行疏導,故而淤塞的現象隨着時間的挪移逐步加重。」
「而此河又時常有水位異常的現象,常年把閘門關閉,加之近段時日的雨水,故而才突發近十年來未曾見過的洪災。」
耳畔聽着陸知杭對南陽縣洪災的剖析,雲祈臉上的神情耐人尋味,並未出言打斷他的侃侃而談。
「要想治理南陽河,除了尋常治水的法子外,還需清理泥沙淤積,利用堤壩固定河槽,相對縮窄河床斷面,增大流速,提高水流挾沙能力,利用水力刷深河槽,以解決泥沙淤積問題,除了此法外還要輔以……」陸知杭平靜的說起自己的觀點,摻和了些後世治水的方法。
治水這個亘古至今都繞不開的話題,足夠他講個三天三夜,這次僅針對南陽縣一地就讓陸知杭費了不少口舌,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見解分享給了雲祈,渾然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
不過,從雲祈逐漸嚴肅起來的神色來看,他哪怕聽不懂也該意識到這法子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