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份暴露了?

第九章 身份暴露了?

紅燭透過紅紗,縈繞起曖昧的甜蜜氣息,燭火跳動着,就跟這花樓里的男男女女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一樣。

可花月的房內,左卿月指尖纏繞着髮絲,一派悠哉的模樣,開口問道:“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女俠,事情都辦妥了。”元二端端地站在左卿月前頭,語氣恭敬地回答。

左卿月一點頭,抬眸凝視着他,笑道:“做得不錯,不枉費我把你的腿給治好。”

三天前。

左卿月提出要以花月的身份待在此處,老鴇不敢言,只得答應下來。

同時,左卿月告知元二,只要是花樓里有人去尋他,他無論天大的事兒,都得在半個時辰內趕過來。

元二連連點頭,左卿月又讓他賠了老鴇被砸壞的物件的錢,他也照做,不敢反抗。

左卿月瞧他還算識時務,扔給他一顆藥丸,叫他咽下。

元二尚不知此葯是醫治他的腿傷,但眼下也不敢不吃,視死如歸地吃了下去。

“你可以走了,”左卿月一揮手,元二家的僕人慌忙扛起輦子,背上那兩個暈厥的,一溜煙就跑了,隨即又扔了一塊金子給老鴇,冷冷地說道,“叫你手底下那幾個人安分點兒,嘴巴給我看緊了。”

“好,好的,姑娘。”老鴇雙手捧着那金子,一面是諂媚,另一面則是恐懼。

正好此刻,老劉回來,卻瞧見眼前這破敗的場景,連忙跑了進來,焦急忙慌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處理了一些事兒,回來了的話,就先隨我上來。”左卿月雲淡風輕地回應道,老劉一邊打量着慘烈的場景與冒着汗的老鴇,一邊跟着左卿月上了樓。

老劉見花月不在,正要發問,左卿月也覺察到他的心思,道:“剛才元二來找麻煩,我讓人把花月帶到安全的地方了,你且放寬心,待會兒我就帶你去找她。”

“多謝姑娘,”老劉說罷,從腰間拿出本類似賬簿的冊子,雙手捧給左卿月,道,“姑娘,這上頭記錄了信息,買了多少分量、什麼時候買的,都留了字據。不過在黑市買賣,都不會留真名字,只不過我怕屆時出了大事惹禍上身,所以留了些證據。”

“證據?”左卿月一愣。

老劉笑着撓了撓頭,道:“嘿嘿,這不怕到時候官府來抓我嘛,我讓買的人都簽了張狀子,寫只是從我這處買了,買賣之後的用途與我無關。”

左卿月只覺得無奈,搖了搖頭,嘆氣道:“老劉,有時間多讀讀書吧。你這狀子只是你讓那人寫的,沒有官府的人替你佐證,是不算數的,更何況你自己都說了,人家不會留自己的真名字,便也沒有效用。再退一步說,你這賣的是禁藥,本就是犯了法,便是寫了這狀子也沒用。”

“是這樣嗎?”老劉憨笑。

“還笑?!”左卿月臉色沉了下來,怒斥道,“你現在正是在幫着你將功贖罪的要緊時候!”

左卿月瞧他這副模樣,低下頭翻了翻這賬簿,說是賬簿,其實就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紙張被串成了個小冊子罷了,上頭老劉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她扶額,覺得頭疼得很。

“姑娘可是找到線索了?”

左卿月搖頭否認,站起身來,道:“罷了,我回去再看吧,先帶你去找花月。”

“好的。”老劉跟上左卿月,二人一路到了酒樓。

花月已在樓上探望,眉目顰蹙,眼中含淚,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姿色,遠遠瞧見左卿月與老劉,這才用手絹拭去眼角的淚,雙眸含情地望着老劉。

左卿月和老劉才上了樓,花月就一把撲進了老劉懷中,瞧見左卿月那詫異的模樣,羞了幾分,緩緩從老劉懷中掙出來,垂着腦袋道:“奴家失態了。”

“無妨,”左卿月清了清嗓子,徑直走了進去廂內,幾步走進去,將那賬簿放在桌子上,道,“這就是那本賬簿,你先看着吧,我去給他們安排個住處,等會兒再回來跟你合會。”

“好。”紀九暄點頭,拿起那賬簿仔細地翻閱了起來。

左卿月帶着他們二人去了那安置謝小六的地方,順路買了個糕點。

“你二人就在此處好好獃着,此處很安全,別亂跑,”左卿月對他們二人嚴肅地說道,轉身低聲向掌柜的吩咐道,“好生照料他們,不許他們跑了。但不得同他們透露我的身份,還有,別讓他們見着小六。”

“是。”掌柜的恭敬地回應,便帶着二人前去廂房住下,二人向左卿月道謝后,便隨着掌柜的前去了。

左卿月瞧二人走遠后,輕手輕腳地走進謝小六所在的房內,瞧他睡得香甜,不忍打擾他,便將糕點放在桌子上,默默離開了。

左卿月將要到酒樓,卻見傅九曜迎面跑來,她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有什麼好擔心?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啊?”

傅九曜摸了摸鼻子道:“這,這大概是我們心有靈犀吧。”

“我已將老劉他們安置好了,賬簿在九暄師兄那裏,我們先去找他吧。”左卿月不打算追究這個問題,眼下賬簿那些雜亂的東西還得一一整理,然後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傅九曜粲然一笑,道:“嗯。”說罷,極其自然地牽起左卿月的手。

廂房內。

紀九暄已然整理得井井有序。

左卿月一臉驚訝,咽了咽口水,指着賬簿和桌上的筆墨紙硯,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這都是九暄師兄你自己整理的?”

紀九暄悠悠地飲着茶,點頭,等待着左卿月的誇獎。

左卿月翻閱了一遍,裏頭一些雜亂的筆跡已經被紀九暄謄在另一張紙上,且每一筆出入對應的狀子也被有序夾好了,左卿月放下賬簿,見紀九暄放下茶杯,立刻給他斟滿了茶,道:“九暄師兄,厲害!”

“哈哈,小卿月誇獎了。”

傅九曜則是拿起賬本仔細地翻閱了一遍,道:“買的人還不少。”

“是不少,其中有個於仁買了不少,那份分量看着可真是嚇人。”說著的話若是讓旁人聽了,需得心驚肉跳,可眼下紀九暄卻笑眯眯地摸着左卿月的小腦袋瓜子。

“仔細瞧來,這於仁的字還是裏頭最端正的,說不定還真是讀書人,且老劉也說過,禁藥在黑市的價格極高,想必還得是個富貴人家,”傅九曜翻閱一遍原來的賬簿,發覺裏頭的字真是丑的各有特色,道,“說不定我們可以從這個於仁下手。”

“這怎麼下手?這名字肯定是編造的,買這種禁藥怎麼可能謄寫自己的名字?”左卿月皺着眉頭,一手撐着腦袋歪向傅九曜的方向。

傅九曜卻搖了搖頭,口氣中亦是有幾分無奈,道:“總歸是一個方向。從名字下手,我們大概得走一趟官府了,去那裏查閱名冊,看看有沒有叫於仁的。”

“可是我們並無搜查令,也無官職,貿然去查閱,怕是不行。”

紀九暄此話一說,左卿月即刻笑了起來,道:“我可以讓人幫忙。”

“不行!你若是去找他,以他的性子肯定會盤問到底的。”傅九曜實在不想左卿月去找顧蘋末,雖說出於私心,但他在顧家村待了一個月,瞧着顧蘋末對左卿月,雖說是無微不至,卻也是愛追究到底的人。

左卿月一愣,站起身來,用力拍了傅九曜的肩膀,大笑道:“你以為我要去找蘋末哥嗎?哈哈哈,實不相瞞,我今天把那個元二好好收拾了一頓,他現在不敢不聽我的話。”

“你們又遇上了那個元二?”

“對啊,嘿嘿,你是沒瞧見我一個人把元二手底下那些人都給打趴下,唉,真想讓你瞧瞧本姑娘的英姿,哈哈哈。”

左卿月正笑着呢,傅九曜聽見“一個人”的時候,眼神直勾勾看向紀九暄,彷彿在責問他。

紀九暄冷汗直冒,道:“小卿月怕我的身法讓對面瞧出來,讓我先帶那位姑娘離開了。”

“是啊,畢竟你們現在還有比武,萬一讓對方看出你們天機閣的身法,這就不妙了,不過你放心啦,都是些小嘍啰。”

“瞧你這副模樣,定是平安無事了,不過下次萬一遇到比你厲害的,可別硬撐,保住你的小命要緊。”傅九曜戳了戳左卿月的眉心。

左卿月撇嘴:“知道了,啰嗦。”

“我知道咱左女俠變厲害了,不過那元二你控制得住嗎?”

傅九曜瞧見左卿月一撇嘴,馬上給了她“一顆糖”吃。

果然,一聽見傅九曜誇自己“厲害”,她不免得意了起來,道:“你放心。”

“小卿月果然厲害。”紀九暄湊上前誇讚。

某位姑娘浸在這讚賞聲中無法自拔。

左卿月當晚就回了那花樓,傅九曜肯定是跟過去了,但左卿月叫他先不要現身,躲在高處,萬一那元二耍手段,還能給他打個措手不及。

老鴇瞧見她來,慌裏慌張地上前迎,直冒着冷汗。

“不用慌,派個人去叫元二給我過來。”

左卿月說罷,便緩緩走上樓,老鴇正發抖着喊人去,左卿月一個回頭,她便嚇得愣住了。

“叫他半個時辰內給我過來。”

左卿月不怒自威。

底下的老鴇顫顫地點頭,瞧見愣在原地的夥計,大罵道:“沒聽見嘛?還不快去。”

瞬間,本就因為被砸壞而停業的店裏更加冷清了。

一個時辰后。

元二一路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左卿月早已不耐煩,手上把弄着彎刀,聲音平靜地問道:“去哪兒了?我讓人去找你,這會兒子才來。”

“我,我。”元二慌張極了。

左卿月嗅到他身上的脂粉味兒,將彎刀甩到他腳邊,深入那木板,左卿月手中熒光一現,那彎刀又回到了手中。

“我同幾位好友出門,共談雅……”

左卿月不待他說完,冷笑道:“一身的脂粉味,是去花天酒地了吧?怕是玩得起興,忘了我同你說的話了,我叫你幾時到,你就給我幾時到,今日給你個教訓,日後再犯,且看我的刀饒不饒得了你!”

元二瞧見一旁的裂縫,嚇得不敢說話,直點頭。

“好了,我眼下需要你做件事兒,我說,你自己掂量着能辦不能辦、幾日能辦好,別給我逞能。”

“您只管說,我一定幫您做到。”

“我想你去戶部幫我查個名字,與此名一樣的、相似的盡數給我記下來,交給我。”

左卿月剛說罷,元二立刻說道:“您放心,戶部我也有不少熟人,不過這京都人口眾多,若是您找的人名字太普通,想必難找,需得費些時日。”

“沒瞧出來,你還有這本事,”左卿月思量了片刻,補充道,“皆是若有人問起你為什麼找此人,你便說是此人前不久得罪你了,或是說因為花月,總之符合你素日的作風就行。”

“好好好!不知您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元二很積極地接下了這個任務,可左卿月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她決定還是到時候讓莫歸遠派個人盯着點他,萬一捅出簍子還能及時補救。

“於仁,”左卿月遞給他一張紙,道,“識字不?”

“您說笑了,我自然是識字的。於仁,我記住了。”

元二正要接過那張紙,左卿月就已將那紙焚燒了。

“一天夠嗎?”

“啊?一天怕是不夠,三天可以嗎?”

左卿月皺眉:一天的話可能確實太勉強他了。

“行。你心裏有多少數,自己掂量着,畢竟掂在手裏頭的是你自己的命,和整個京都的命。”

左卿月說罷,便徑直離開了。

而元二則是點頭,卻疑惑得很:整個京都的命?女俠大人是什麼意思啊?難不成是有人要謀反?那我豈不是立下大功一件!要是干成了,那我豈不是大英雄,比大哥還厲害,這樣爹就不會整日罵我不思進取了吧?

時間點拉回現在。

“女俠,您瞧瞧,我怕出錯,還勘查了一遍,”元二眼底下那黑眼圈格外明顯,此刻卻雙眼放光,期待着左卿月的誇獎,道,“這叫於仁的也不多,加上相似的,也就幾十個,只不過我去戶部能查到的,都是戶籍在京都的,那些流民的話,估計沒有入冊,想來應該也會有那麼一兩個叫於仁的,女俠需要我幫您排查一下嗎?”

“不需要,別打草驚蛇。”左卿月翻閱了一下,心想:這元二做事倒麻利,也細緻,這些人住在何處都標了出來,連祖上做什麼的都標記了,接下來可以一一排查一下這些人,看看有沒有什麼端倪。

“你最近就好好待在家裏吧,想必這京都要有變故了。”左卿月想着之後可能還有事要讓他去做,一味威脅他,反怕他觸底反彈,來個魚死網破,這並不是眼下左卿月想看到的場面,是故同他說這一句,也算是恩威並施了。

元二一聽,聯想起前不久左卿月同他說的話,咽了口水,道:“女俠,您說的變故是?”

“別多問。你只需聽我的話,我就能保你此番變故之下性命無虞,還有,管好你的嘴,不許宣揚此事,若是此事流露出去致使民心惶惶,反而不便我調查此事。”

左卿月起身離開,元二點頭道:“我知道了,女俠,您一定要保護好京都啊。”

回到客棧。

左卿月和傅九曜開始搜尋比較可疑的對象。

“你覺得,該從哪個下手?”

“這個,”左卿月圈出一個,解釋道,“這些天我在京都也不是瞎逛,消息還算是靈通。這個於仁住的巷子是富貴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可如果我是買禁藥的人,定然是要小心隱蔽,這未免太扎眼。”

傅九曜點頭認同,卻又皺眉,道:“不過眼下也沒有線索,先試試看這條線吧。”

“好。”左卿月將那些資料折好,正要貼身收着,傅九曜一把拿過,道:“我來收着吧。”

左卿月聽他這一說,也不反對,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準備下樓吃點東西。

而傅九曜嘀咕道:“那元二齷齪的很,怎麼能讓阿月貼身帶着他給的東西。”

二人下了樓,卻見明夜堂的唐長老匆匆趕來,一見左卿月,不由分說就催了一掌直向她,傅九曜反應迅速,立刻將左卿月護在身後,雖然也及時防禦,可對方畢竟是一堂長老,也挨了這厚實的一掌。

傅九曜皺眉,嘴中迸發出一股子血腥味兒,無法忍受這一痛苦,即刻吐出血來。

左卿月及時扶住他,慌張得很,道:“傅九曜,你……”

“我,我沒事。”傅九曜擺了擺手,可虛弱的語氣還是讓左卿月感到不安。

這一掌也吸引來不少人,紀九暄也聞聲趕來,護在二人身前,微慍地質問:“不知唐長老這是何意?我天機閣素來是以和為貴,究竟是做了何事,竟惹得您大動干戈前來客棧,在眾目睽睽之下毆打後輩?”

“老夫要打的是那個丫頭!”唐長老氣憤得很,而左卿月眼下無暇與他爭執,在腰間尋找眼下可以用的藥丸,手上、衣上早已沾惹了傅九曜的血跡,她不住地顫抖着,淚花盈盈,找到后,急忙讓傅九曜含着藥丸。

而紀九暄近些年來也逐漸掌管了天機閣的部分事務,應付一個唐長老綽綽有餘,他不緊不慢地發問:“以唐長老的資歷,便是作她的爺爺也是夠輩分了,對一個小輩何須如此?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罷了。這一掌,若真是她受着,眼下怕不是吐一口血的問題了。”

紀九暄這一說,在場的眾人也紛紛指責起唐長老,恃強凌弱、以大欺小。

而左卿月顧不得這些,扶着傅九曜回房,進門之際,她憤恨地轉過頭去,滿目的忿怒已然如洪水般湧向了唐長老。

進屋后,天機閣的幾個弟子也連忙上前幫忙,而明過長老也及時趕來,先是把了傅九曜的脈,仔細觀察后,問道:“你給九曜吃的什麼葯?”

“家傳的藥丸。”

“家傳的……行吧,你們先出去,好好護住周圍,不許旁人進來。”明過長老顯然是見過這一藥丸,可左卿月不肯說,眼下情況也容不得他多問。

左卿月落寞地出了房門,剛出門,又是一鏢直向她的腦袋,好在她身邊的天機閣弟子用劍幫她攔下,那天機閣弟子這才舒了口氣。她目光及至唐長老,瞧着紀九暄那種素日笑吟吟的臉,今日卻難得掛上了怒色。

“沒事吧,卿月姑娘?”那弟子擔憂地問道。

“我無礙,多謝。”左卿月對身邊的天機閣弟子說到,她悠悠地走下樓梯。

唐長老見她一臉平靜,怒罵道:“臭丫頭!你還敢出來!”

“我為何不敢?”左卿月嘲諷地笑道,“我又未曾如你一般,往飛鏢上淬雪上一枝梅,還讓徒弟用在了英雄大會上。我也不同您一般,想在比賽上暗中傷人,卻又笨到被人發現。你們明夜堂不是已經全軍覆沒了嗎?怎麼還賴在京都不走?”

“你!”唐長老未曾想這丫頭竟敢在大庭廣眾下將此事抖落出來,一時被周遭的輿論給壓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說的可曾有錯?眼下你這毒鏢不就是淬了雪上一枝梅的毒?”左卿月斥責道。

唐長老忙慌地罵道:“你說是就是?!老夫這鏢淬的不過是尋常的麻痹粉罷了,何曾是你所說的雪上一枝梅?”

“那不妨我們尋個中間人,讓他來瞧瞧?”左卿月大聲詢問道,“在場的,可有善通醫術的?煩請替我們瞧瞧,這毒鏢上淬的究竟是何種毒物?”

“我來!”一身身着綠衫的少年舉手,滿臉喜色地衝下樓喊着,“我來我來!”

綠衫少年喜滋滋地說道:“那個,我查完,如果真是雪上一枝梅的話,能不能把這毒鏢給我呀?”

“畢竟是淬了雪上一枝梅的毒鏢。這是不是不太妥當?”左卿月汗顏,心想:他這樣直接說出來真的不要緊嗎?

綠衫少年一笑,撓了撓頭:“不行嗎?”

“呃……這鏢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左卿月果斷把鍋扔給了唐長老。

唐長老也一怔,不過眼下他顧不得其它,只想知道真相,便不耐煩地點頭:“隨你。”

綠衫少年笑得開心,“那就說定了。”說罷,綠衫少年飛奔向飛鏢掉落的地方,他鎮定地從身後背着的箱中,拿出了一副破舊的羊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飛鏢,仔細觀看,隨後又用了一些器具,蘸取了一點,然後拿出一個瓷瓶,瓷瓶里不知裝着什麼液體,只將那蘸取了一點的棉花放入瓶中,頓時見一陣煙霧繚繞,在空中卻呈現出一枝梅花的景象。

這一景象,嚇得旁邊的人連連後退,綠衫少年笑道,“看來大家也清楚了,這確實是雪上一枝梅,不過大家不必擔心,這分量不多,吸入一點兒也無大礙,只要毒本身不入體內,便不要緊。”

“怎麼可能?!”唐長老這下有嘴也說不清了,自己的毒鏢上淬的分明是尋常的麻藥罷了,正在他迷茫之際,卻未見左卿月狡黠一笑的瞬間。

左卿月乘勝追擊,問道:“唐長老,可還有話說?”

“這,這,”唐長老見況不對,連忙轉移話鋒,“老夫前來,所說的並非此事!你分明說過,我堂弟子不過是腹瀉,眼下卻有人已經病入膏肓!你下毒害我弟子一事如何分說?!”

左卿月雖是疑惑,這瀉藥怎會致人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另一面從容應對,“唐長老還真是會給自己找補,要不是你在比武上想暗傷傅九曜,我又怎麼會去給你們下瀉藥?更何況,不過是瀉藥罷了,旁人左右瀉個一兩天,怎得你家弟子就病入膏肓了?你就沒想到是不是你們明夜堂學藝不精、身體不行呢?”

“你!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唐長老氣急敗壞,旁邊的輿論紛紛,他深知自己再這般鬧下去,對明夜堂的名聲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且眼下雪上一枝梅的事被暴露出來,輿論紛起,他若再糾纏,定會牽連到明夜堂的地位,便揚長而去。

左卿月見他離去:好在當初偷偷拿了那寧風的一個飛鏢,本想留作證據,今日卻用上了。

她顧不得旁的,跑上樓,卻被綠衫少年攔住,笑盈盈地問道:“那這飛鏢是不是歸我了?”

“隨便。”左卿月擺擺手正要離開。

“姑娘,你也不必焦急,剛才你不是給那位公子餵了春山露珠嗎?”綠衫少年這一說,卻引得旁人紛紛討論起來。

左卿月一愣,尷尬一笑:“什麼春山露珠,我從未聽過。”

“可我當時分明看見了,你拿出來時,那藥丸潔白無暇,且這葯香,就是醫書上寫的,春山露珠的味道。”綠衫少年一臉篤定地說道。

春山露珠,幾十年未曾在世間出現了。這味葯,頗為奇特,藥丸呈白玉色,葯香沁人心脾,令人如臨陽春三月的秀麗山水之間,唯有自然清新之氣息。而這葯早隨着醫怪銷聲匿跡,不少人認為醫怪或是因着某些原因早已離世。

綠衫少年這一提,雖是在場的年幼弟子不知,卻也有那些年紀稍長、或是見多識廣的弟子反應起來。

“姑娘,我適才悄悄瞄了一眼,你可有不少的春山露珠呢。你是不是跟醫怪認識呀?”綠衫少年更顯激動,憨厚一笑,“你能不能向醫怪引薦一下我,我叫夏青囊,眼下雖還未闖出一些名頭,但總有一天會聞名江湖的。”

左卿月無奈搖頭,不肯承認:“我不認識什麼醫怪,這也不是什麼春山露珠,你莫要瞎說。”

說罷,明過長老正巧從屋內出門,道:“眼下是無大礙了,你們好生照顧九曜,老夫累了,先去休息了。”

“謝謝長老。”左卿月連忙進屋,幾步跑去,綠衫少年本想跟上,卻被紀九暄攔了下來,只見傅九曜的衣裳和地上皆是血跡。

傅九曜強撐着,硬是要瞧見左卿月進來才肯休息,見左卿月進屋,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阿月,你沒事吧?”

左卿月搖搖頭,坐在榻上,眼中含着淚,嗚咽道:“我沒事,你快躺下休息吧。”

“瞧你沒事,我便安心了。”傅九曜輕柔地摸了她的腦袋,“怎麼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的?”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任性,你也不會陪我去給明夜堂下瀉藥,那個老頭也就不會來找我的麻煩了。”左卿月懊悔地捏着裙子,傅九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她這才鬆開手。

傅九曜盯着左卿月,道:“他總會有理由來找我們的麻煩。就算我們不去下瀉藥,他也會來生事的。畢竟他用了齷齪手段來比武,傳出去總是會被詬病,他也會自己去尋些我們的把柄來制衡。”

“但是,阿月,你老實同我說,那瀉藥當真沒有旁的效用了嗎?”傅九曜詢問道。

左卿月點了點頭,“阿爺以前懲罰別人的時候也用過,只不過是比尋常腹瀉還厲害些,而且阿爺自己說了,這腹瀉厲害,是因為還將體內的靈力給洗凈了,經脈疏通了。”

“竟還有如此藥效?”傅九曜有些驚訝,不過想來也正常,當時在顧家村,左神醫就天天鼓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嗯,所以,我估摸那老頭應當是想故意抹黑你我乃至天機閣的名聲才來胡鬧的,”左卿月見傅九曜虛弱得很,將他按下,道,“你就別管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來解決。”

“好,你來解決,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傅九曜雖是擔憂,卻也信任左卿月的能力。

左卿月一笑:“好!快休息吧,我的大財主。”

她見傅九曜安心歇下,正想着該如何解決眼下這件事,一出門又被那夏青囊堵住。

“姑娘,你可算出來了。你放心,我夏青囊的醫術絕對配得上當醫怪的徒弟,你就替我引薦一下,好不好?”夏青囊粘人得很,左卿月怎麼也甩不掉。

而左卿月與醫怪有關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各個門派都在討論醫怪這二十幾年是不是窩在了天機閣。

左卿月苦惱地嗦着面,對面的夏青囊卻唧唧哇哇地說個不停,她將筷子拍在桌上,道:“夏青囊,我都跟你說了,我不認識什麼醫怪!”

“你是不是不方便宣揚,那你偷偷跟我說。”夏青囊人畜無害地笑着,坐到了左卿月身邊輕聲說,還時不時觀望周圍。

左卿月正想着否認,卻又轉念一笑,眼下正需要個會醫的人去明夜堂看看情況,否則這姓唐的三天兩頭來找她麻煩的話,也令人煩躁得很,況且自己眼下在調查雪上一枝梅的事,不能再被其它事情絆住。但若是她自己去的話,肯定會被轟出來,不若然讓夏青囊去,說不定也是個辦法。

“好吧,我看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悄悄跟你說,醫怪跟我確實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左卿月剛低聲說完,夏青囊的大眼就閃爍起光芒,一臉激動卻又怕旁人知曉,激動地握着左卿月的胳膊,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真的嗎?”

左卿月真誠地點頭,他差點就蹦了起來。

“只要你肯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我就帶你去見醫怪,你要是聽我的話,我說不定還能幫你說說好話,讓他收你做徒弟。”

左卿月剛悄悄說罷,那夏青囊唰地站起來,旁人見況盯着他,他尷尬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大家吃,大家吃,嘿嘿。”

“你穩重些!你這樣不沉穩,我怎麼跟醫怪引薦。”

“是是,是得穩重些。嘿嘿,左姑娘,你說,要我幫什麼忙,我夏青囊小醫怪絕不推辭。”夏青囊笑得純真,左卿月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把他介紹給阿爺,否則總覺得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還沒拜師呢,你就自稱小醫怪了?”左卿月吐槽道,“說正事,你還記得今天尋事的那個老頭嗎?”

“好像是明夜堂的長老。”

“對,他不是說他們那裏有病情嗎?你去幫我探查探查是什麼病情,回來告訴我,”左卿月說罷,怕他不答應,又連忙補充了一句,一本正經地哄着他,“這就是醫怪收徒弟必須的試驗,看看你功夫深淺,好判斷你能不能入得了醫怪的眼。”

一說到醫怪,他立刻精神抖擻,立刻應下,左卿月跟他說了地點,他便急匆匆地就去明夜堂的暗樁。

而左卿月剛想起身,卻被幾個門派的長老攔住,皆是詢問她與醫怪的淵源。

左卿月皺了皺眉頭,因為這幾個長老中,就屬她最討厭的靈圮格外熱情,她正欲發作,頭上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道:“左姑娘是我派的貴客,且她還有要事在身,希望各位長老不要打擾她。”

左卿月一回頭,發覺竟是明過長老,明過長老緊接着發話:“左姑娘最是獨立特行,不喜歡拘束,我派一向尊重她的選擇,各位長老若是要做什麼事,也得等我天機閣走了再說罷。”

“明過兄說得好聽,”靈圮的語氣中帶着嘲諷,“我們的弟子若是在比武中受傷,也不過是尋常醫官來治,你們天機閣吃的卻是春山露珠,醫治的是醫怪的傳人,成效好且不說,便是這春山露珠,吃一顆能促進兩年的修為呀,也不知你們天機閣的弟子人手都吃了幾顆了。既有這等好事,為何不念着咱們旁的門派,天下第一大派本應大度,可不能這般藏私。”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你以為這藥丸是泥球,搓搓就有了嗎?”左卿月不耐煩地回復道,靈圮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

明過長老也即刻反擊,“靈圮師妹的話未免有些不妥?我天機閣弟子修鍊,從不靠外物,更何況,今日情況想必各位長老有所耳聞,是明夜堂的打了我天機閣弟子一掌,左姑娘醫者仁心,為救人性命才拿出此等稀世之葯來救治我派弟子。若說是我天機閣藏私,屬實是無稽之談。且醫怪性子孤僻,從不入世,我這徒兒是有機緣的,多年前偶然被左姑娘救治過,這才相識,若不是今日之事,我等尚不知左姑娘是醫怪的傳人。”

“說得好聽。”靈圮陰陽怪氣地走開,其他門派的長老見況也不敢多作糾錯,四散開來。

明過長老見他們離開,也回了房間。

左卿月打算去永安巷見一下這個於仁,紀九暄尚有門派事務須得處理,傅九曜受傷必須好好休息以待之後的英雄大會。她趁着眼下無人關注着她,便悄悄溜出門了。

左卿月暗中與莫歸遠有往來,為避免打草驚蛇,她先讓莫歸遠去打探於仁的消息。莫歸遠效率很快,莫歸遠依靠着遠山莊強大的暗樁,不消半個時辰,便已然將於仁的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

可得到的回復卻很奇怪——這個於仁是孤家寡人,只有一個遠嫁的親姑姑。幾年前因為欠下賭債,被追債的打個半死,加上沒有錢救治,鄰居也發現了他的屍身,便尋人把他拉到義莊去了,後來託人將他的親信尋來,不知道他的親戚有沒有幫他安葬。按道理來說,於仁應當已經死了。可戶籍卻沒有取消,反而有人說最近聽見於家的老宅有響動,估摸着是鬧鬼了。

莫歸遠本想一同前行,但左卿月念及醫怪傳人的名號若是傳出去,定然有不少人會注意自己的行蹤,便決定自行前往。

左卿月很是奇怪,一面走一面思索,來到了永安巷,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於仁家所在。

於仁家的老宅在永安巷最逼仄的地方,偏僻的很,加上多年未修繕,門上都落了灰。左卿月怕驚動裏頭的人,在附近逛了一圈,裏頭確實有動靜,左卿月細細聆聽,好在這於仁家位置偏僻,壓根就什麼人來往,她經過一番判斷,認為裏頭至少有兩個人的氣息。而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梅香,正是雪上一枝梅的味道,且分量很大。

眼看天已黑,左卿月若在此多作停留,萬一裏頭也有修道之人是很有可能會被注意到,所以便先行離開了,眼下她招眼得很,她與醫怪的關係傳開,眾門派的人或多或少都關注着她,也便不敢貿然去尋莫歸遠。

待左卿月回到客棧,夏青囊想必是早已回來,一直在大堂內等着她,一見她回來,就立刻喜滋滋地上前,道:“左姑娘,你要我查的事,我幫你查了。”

“情況如何?”

夏青囊一臉自信:“他們有一部分人確實是腹瀉不止,但這些人的經脈卻似乎被流水沖洗過一般。可有一部分人四肢無力、眼神無光,就好像……”

“好像什麼?”左卿月追問。

“靈魂被抽空了,”夏青囊皺着眉頭回答,又追問道,“左姑娘,這麼厲害的毒,是你做的嗎?”

左卿月搖頭:“瀉藥是我下的,但這瀉藥在不少人身上用過,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

“這葯是?”

左卿月瞧他滿臉期待,點了點頭:“是醫怪做的。”

夏青囊激動地一跺腳:“我就知道,這瀉藥雖讓人腹瀉,卻讓經脈疏通、靈力提純了!若非醫怪,怎會有這樣的手筆!太厲害了!”

“行了行了,”左卿月很是疑惑,這世間怎麼會有人如此崇拜自己那個不着四六的阿爺,擺了擺手就要上樓,卻被夏青囊攔住,疑惑道,“又怎麼了?”

夏青囊一笑:“我去明夜堂的時候,那個長老本不願讓我進的,我磨破了嘴才去探查了他們的情況。不過,讓我進去還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嘿嘿,”夏青囊尷尬地撓頭,道,“就是我跟他打了保票,肯定能治好他的弟子。結果他說,要是治不好,就要我的命。”

“然後呢?”

“我小醫怪夏青囊,為了不辜負你的囑託,一口應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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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與月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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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身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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