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攀登
生存是一片無邊大海,有的人選擇在海邊拾取被浪潮淘汰的殘羹冷炙為生;有的人建造了一艘船,帶着手下在海上乘風破浪;只有真正的強者,頂着大海的驚濤駭浪,擁有廣闊的海底資源。
這句話是周靈均在一本書上看見的。
站在超凡路的第一階上,周靈均只覺得自己似乎來到了海邊,靈壓化作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衝擊着他的靈根,讓他的身體本能地產生了想要後退的錯覺。
同時身體內傳來微微刺痛感,他只覺得有無數的小蟲在體內噬咬,十分難受,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同時周靈均瞬息間便適應了靈壓浪潮。
但這僅僅是第一階。
與周靈均不同的是,兩邊的學生各個神色變化,嚴重的甚至臉部肌肉都在顫抖,彷彿一群聽聞老師將課程延時的學生。
見此,周靈均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樣。隨後又看向許飛,見許飛也是皺着眉頭,顯然那痛苦感還沒離開。
“你感覺怎麼樣?”
“哥,我還行,就是感覺體力有些消耗。”許飛回答。
周靈均瞭然。他對許飛最熟悉不過,能讓他說出體力有些消耗,那顯然這消耗不小了。
突然,他瞟見了身邊不遠處的楊奇浩,眼睛一眯,兩道濃密的眉毛如同即將落下的鍘刀,醞釀著殺機。
只見周靈均抬腿踏向第二階,一股更大的壓力傳來,但對他來說區別不大,因此輕輕鬆鬆便上了第二階,幾個呼吸后便適應了下來。
一旁的鄭知淵看着周靈均,神色有一瞬間露出震驚。作為大家族鄭家的優秀後輩子弟,他對超凡路頗為了解,知曉能在開場時面不改色地連跨兩級台階是什麼概念。
沒理會周圍人驚訝的目光,周靈均走了兩步來到楊奇浩身前,故意瞅了他一眼。
“你愁啥?”楊奇浩認出了周靈均,哪還不明白他想幹什麼,頓時怒上心頭。只是身體的不適感還未消失,因此他此刻的表情顯得十分怪異,如同一副被揉成一團后再攤開的人臉畫像。
周靈均沒有回答,故意做出一副意外碰見的表情,隨後嘆了口氣,接着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楊奇浩面前。
許飛強忍着笑意,他害怕若是笑了出來,身體鬆懈之下,後天之氣便會奔涌而出。
鄭知淵明顯看出了許飛有些不對勁,想了想,打算暫時跟在他身邊。
楊奇浩身邊的跟班頓時不願意了。只見一個壯碩少年一手指着周靈均,語氣帶着威脅。
“喂,你找茬是不?這是楊家的二公子,靈根天賦在整個縣城都是頭一等,哪是你這種自作聰明的廢物可比?”
聲音頓時吸引了整個超凡路的注意,而楊奇浩見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弟一開口就拆了自己的台階,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忍無可忍之下,楊奇浩抬腿一步跨出,隨後便感覺一股更強的壓力襲來,不過他沒心情關注這個,因為周靈均又上了一階。
“好啊,你能耐了是吧?一個鄉下人也敢跟我斗?等我上去了看我不弄死你!”楊奇浩只感覺胸中的怒火近乎凝成實質,不斷地焚燒着他的理智。
於是超凡路上一道奇特景象出現了:一前一後兩個人保持着幾乎相同的節奏飛快地攀登着,而身後的三百餘人卻一個抬腿的都沒有。
台階下圍觀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有不少人認得楊奇浩,因此一聲聲帶着恭維的讚歎聲傳出。
“楊家二公子果然天賦異稟,這麼早就決定跨階,恐怕天賦不在楊家大公子之下,果然是將門虎子。”
“楊家不是將門吧?”
“那又如何?楊家哪怕不是將門,也能出虎子。”
“他前面有個人兒。”
“暫時的超越並不能代表最終的勝利。況且這超凡路講究一步一個腳印,急功近利只會讓自己功虧一簣。”
“他前面有個人兒。”
“逞一時之能,若是害得身體留下隱患,得不償失。”
“他前面有個人兒。”
“唉我說老張,你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
……
不多時,周靈均和楊奇浩兩人已經走了二十階,到了這裏,下方的人群被白霧遮擋,已經看不見兩人了。
超凡路的盡頭,有三個紫色衣袍的修士不知何時搬來一張桌子,三人分別拿着一個骰盅在桌上不停地搖動,身邊分別放着數量不等的符籙。
“唉,這年頭想好好耍一把都不容易。”三人中,一個絡腮鬍青年一臉無奈地感嘆。
“這不正應了那句‘不修行後悔一輩子,修行了還是後悔一輩子’嗎。”
另一個面孔白凈的修士笑了笑。突然,他似乎感應到什麼,向超凡路望去。隨後轉過頭,嘆了口氣。
“這些年輕人,鬥氣也不分場合。”。
“管他幹什麼?來來來,開了開了。”絡腮鬍修士撇了撇嘴,鋼針般的鬍鬚配合他強健體格,散發著狂野的氣息。
沉重,再加上渾身撕裂般的劇痛,這就是此刻楊奇浩的感覺。彷彿身上背負着一座大山,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除了前方的周靈均,他一個人都看不到。渾身的撕裂感如凜冬的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除了呼吸以外的一切衝動。
而面前的周靈均卻只有額頭冒出細汗,同時微微喘着氣。
楊奇浩只覺得心中難以置信。“難道是先天道種?”楊奇浩不確定地想到,隨後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想。
先天道種何其稀少,他一個鄉下人怎麼可能會擁有?
安慰了自己一番,楊奇浩只覺得身體都放鬆了許多,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靈根覺醒后,身體也會隨着發生變化:為了更好地適應靈氣。因此楊奇浩他們在孩童時期便努力打熬身體,以便能承受住靈根覺醒帶來的衝擊。
但楊奇浩想不通,如果不是先天道種,那眼前這個鄉下人怎麼會這般輕鬆?
“看來是身體素質強橫”楊奇浩推測到,他想到前天在客棧衝突時對方躲過了兩次修士的攻擊。雖然只是引氣境三層,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躲開的。
想到這裏,楊奇浩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不再管周靈均的挑釁。而周靈均見狀故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隨後走到台階旁,這裏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水溝。
前來挑戰超凡路的都帶着行囊,但沒有水,因為水太重了。所以學府在超凡路旁開闢了一條小水溝。
一頓狂飲后,周靈均向下望去。他們倆在互相鬥氣間走了足足兩百階,因此周靈均只能模糊地看見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但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能這般輕鬆,難道自己是傳說中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不過身體的變化很明顯,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身體力量的猛增。若是與攀登前的自己比斗,周靈均自信能幾個回合內取勝。
“會不會是那天被修士襲擊后發生的改變?”周靈均心中推測。
許飛此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跟着大表哥一起先上去了,到時候尋個機會放放氣也好。此刻前後左右全是人影,若是此刻放氣,那不得倒一大片?
“許兄,我先走一步。”鄭知淵向許飛拱手道,許飛連忙還禮。隨後便見鄭知淵一臉輕鬆地開始攀登,緩慢而堅定地前進。許飛見此心中一狠,也跟了上去。
如此走走停停,五個時辰后,夜晚已經降臨。只是玄離神州此刻被上層大陸遮擋,暫時沒有月光落下。但超凡路上鋪着靈光石,在迷霧中散發著模糊的光亮,使得攀登的眾人可以無礙前進。
楊奇浩又走了三百階,依舊處於第二名。只是越往上越困難,而且身後一個俊美的翩翩公子已經距離自己只有不到十階了。
到了這裏,哪怕是周靈均也不敢莽撞,不過比起楊奇浩來說他依舊輕鬆得多。
此刻他轉身盤坐着,面對着神色陰沉的楊奇浩,拿出一張麵餅“咯嘣,咯嘣”地啃食,在楊奇浩瞪過來的瞬間,周靈均兩邊嘴角翹起,咧嘴露出一個硬邦邦的笑容。
楊奇浩見狀想要發作,但此刻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索性也不吃東西了,從行囊中拿出毛毯,裹着毛毯就這麼在台階上沉沉睡去。
周靈均想了想,往前走了十階,等汗水蒸干后,也拿出毛毯原地睡下。他們還是凡人,三天的勞苦若是不休息,也不用登超凡路了,原地就能升仙。
與此同時,整個超凡路上的絕大多數學生都用各自的方法席地而睡。裹着被子毛毯的學生如同一個個蟲繭,等待着某個時機,破繭成蝶。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鄭知淵一臉震驚地看着一個十分瘦弱的少年走上與自己同級的台階,同時向著自己拱手,一臉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啊。”。
“你……”鄭知淵感覺有無數的疑問,但一個都問不出來。這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他感覺似乎自己隨意地吹一口氣便能將他吹飛。
“不好意思啊。”那少年卻再次拱手,然後一副隨時倒下的模樣搖搖晃晃地再次上了一階。
超凡路頂端,豪賭了一天一夜的三人依舊樂此不疲地將骰盅搖得哐哐響,不見絲毫疲憊。
突然那個白臉修士猛地轉頭看向超凡路,隨後立刻起身來到超凡路邊緣,一臉驚訝地望着下方。
剩下兩人見狀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走了過來,很快便注意到了一個十分瘦弱的少年。
“這病懨懨的小竹竿,什麼情況?”絡腮鬍修士震驚地開口,豹頭環眼的模樣能嚇哭孩童。
“應該不是靈根。若是因為靈根太過優秀,他這身體肯定承受不住變化。”白臉修士神色變得振奮,“所以……”。
“先天道種!”絡腮鬍修士的神色由震驚轉為驚喜。
“不錯。”白臉修士笑了起來,“應該是防禦性質的道種,這可是好東西!看來明天要熱鬧了。”。
“先天道種啊……”最後一個老年修士感嘆起來,“正常情況下,築基時誕生道種本就不多見,而未築基便誕生道種已經罕見了,但是這個小傢伙還沒入引氣境就有了道種,咱們學府這次要崛起了。”。
周靈均不知道超凡路頂端幾人的討論,此刻他一臉驚訝地看着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每一步都讓人感覺他要倒下了,但每一次他都出乎意料地成功攀登。
“不好意思啊。”瘦弱少年向神色震驚的楊奇浩歉意行禮,隨後他似乎也累了,坐下休息起來。
楊奇浩神情由震驚轉為麻木,他以前自認為靈根在這一屆中屬於上等。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開始懷疑人生。
那個英俊的翩翩少年已經走了上來與周靈均談笑着,一副輕鬆的模樣。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連許飛都距離自己不遠了。
見此情形,楊奇浩心中湧起無窮勇氣,比不過周靈均就算了,若是連許飛都比不過,那當初在姑姑家放下的話往哪兒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