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孝子辛稹!
辛稹心中苦笑,不忿地看了辛棄疾一眼,心道,爹啊,你這真是坑兒啊,你說好好地,你還來作甚,來了便來了,還要拆穿我幹啥,這真是您作的詞啊!
但當下這種情況,唯有自己將這事情給扛起來來,不然辛棄疾不免要名聲受損,只能硬着頭皮點頭道:“是小子頑皮了,這詞,的確是小子情急之下寫的。”
眾人又要嘈雜起來,趙仲炎雙手一壓,見嘈雜聲壓了下去,笑道:“你別擔心,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大家就是想了解多一些而已,你是怎麼想出來的,跟大家說說唄。”
辛稹的腦子快速地運轉。
當下這種情況,唯有編故事了。
辛稹忽而嘆息了一聲道:“大家都知道,稹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在北地起義抗金,辛家族人只剩我們父子二人了,連先母也在期間病逝了,對於一個七歲的孩童來說,這是何等的殘酷。
稹常常聽父親說起他在遊歷汴京時候的絢麗,小子便在腦海之中勾畫出來那等絢爛的景色,也常常幻想在那絢爛之中,與先母相聚。
因而時常琢磨,便有了青玉案一詞的瑰麗場景了,其實那等場景我也沒有見過,只是我根據父親的描述寫出來罷了。
還有那燈火闌珊處的伊人,其實是稹期待與先母重逢的場面,眾里尋他千百度,先母便在燈火闌珊處等着我呢。”
辛稹淚如雨下。
整個望江樓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
趙仲炎忍不住跟着動情,眼裏閃着淚光,感慨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子欲孝而親不在!辛稹孩童,小小年紀便失去了慈母,也怪不得會如此感傷,有此深厚的感情在,能夠作出如此情深意切的詞也是理所當然了!”
這下子眾人算是認可了。
從這首詞來說,前面主要是寫場景,場景十分的華麗,用詞十分的考究,想像力更是豐富,倒是十分符合孩童的想像力,而後面對於人的思念,有了對亡母的思念,倒是水到渠成了。
十分的合理啊!
二樓窗戶之內,范家小姐與丫鬟哭成了一團。
丫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着道:“辛稹這孩子好可憐啊,那麼小便沒有了母親,太可憐了,嗚嗚嗚!”
范家小姐也是點頭嗚咽道:“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地對他好,這小孩太可憐了,嗚嗚嗚!”
角落虞允文也是頗為感動,點頭低聲道:“這辛稹也是情深意切,回過頭來,這辛家父子都是人才啊。
這辛稹小小的年紀,便有如此才華,而這辛棄疾更不用說,文武雙全,而且也不居功。
本來這是名聞天下的好機會,但卻不願意侵佔別人的功勞,即便是他的兒子,他也不願意,此人品性上的確是一等一的。
嗯,這樣的人雖然稍顯迂腐,但絕對不用擔心他背叛,若是用得好了,一定會是一個極好的臂助!”
想到這裏,虞允文臉上露出苦笑,搖頭道:“我這是在想什麼,現在我也已經是失勢之人,自身也已經是難保,還在想這些做什麼?”
不過虞允文想了想,卻是覺得不該讓如此純良之臣淪落下潦,暗自下定決心,只要有機會,便要將其推薦上去。
辛稹假惺惺地落淚,但辛棄疾卻是當真了,他想起亡妻以及在天崩地陷之中死去的族人,心中悲痛難以,難忍眼中英雄淚,也跟着淚濕衣襟。
大堂之中也不全是南人,也有從北方逃過來的北人,也有許多在靖康之難失去親人的,也跟着唏噓不已,至於江陰本地人,在金兵當年搜山檢海時期,也有親人在其中受難,也是心有戚戚。
一時間氣氛變得低沉起來。
辛稹見狀,趕緊哽咽道:“對不起大家,是小子失態了。”
大家趕緊安慰道沒事之類的話,對於辛稹的懷疑以及對於辛家的排斥在無形之中都化解,大家發現,其實大家共同的身份其實便是宋人,與金兵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大家都是金兵鐵蹄之下的受害者!
辛稹觀察到了這種變化,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安慰——至少幫着解決了歸正人身份的問題了。
呂汝禮見到此情景,知道此地已經不宜久留,便悄悄離去了。
范中奎則是請辛棄疾以及趙仲炎重新入席,聊起了這首青玉案,也聊起了辛稹的問題,當然,這主要是趙仲炎比較關心。
辛棄疾雖然脾氣是北人的脾氣,有時候顯得剛硬固執,但不代表他做人處事不行,相反,他實際上是一個很善於洞察人心的人。
其實這是一句廢話,任何一個能夠在詩詞、文學上能夠取得成就的人,都是能夠洞察各種情緒的人,有些人顯得有些笨拙,是因為他們不想去洞察罷了。
辛棄疾當過軍中掌書記,實際上是一個管理人的職位,怎麼可能不懂人心,祖父辛贊更是從小便將他培養得足夠好,想要成為一個抗金名將,只會打仗是不行的。
所以辛棄疾很敏銳地察覺到了趙仲炎對於辛稹的關心,宴會結束之後,父子倆回到家裏,辛棄疾問起了此事。
辛稹道:“趙老先生有意想要收我為徒。”
“果真?”
辛棄疾聞言大喜。
辛稹心下暗道糟糕,趕緊道:“爹您估計也會很快調崗的,咱們不可能在這裏留太久的,拜師恐怕不方便的。”
辛棄疾卻是毫不在意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為父當年也被你曾祖送去亳州櫻寧居士劉瞻劉岩老老師門下學習多年,為了求學,也是與祖父分離多年的,這絲毫不礙事的。
而且趙仲炎老先生是皇家族老,拜他為師,對你有諸多好處的,作為他的學生,你天生便與皇家親近,以後等你走上仕途,陛下都得對你高看兩眼。”
辛棄疾說到這裏,也跟着盤算起來。
“這般的確是很好的,這幾日我找個時間,帶着你去趙老先生家裏拜訪去,老先生雖然有意,但咱們得主動啊,嗯……明天早上我準備一些拜師的禮品,咱們便去拜師去,你可得好好地表現,知道么?”
辛稹愁眉苦臉道:“爹,還是不要了吧,我在學堂里學習也很認真的,沒有必要再去拜師了吧?”
辛棄疾一瞪眼道:“這怎麼能夠一樣!學堂里的老師教你啟蒙,但這種是真正的拜師,可是身家性命所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全然是不一樣的。
等你拜了師,你便要像伺候為父這般伺候你的老師,可不能有不恭敬的心思,知道嗎?”
辛稹頓時蔫頭蔫腦起來,有氣無力道:“是,我知道了,天地君親師嘛,爹您說了很多次了。”
辛棄疾笑道:“你也不用這般模樣,趙老先生是個好人,他不會苛待你的,有他教導你,為父便放心了,為父走仕途,不太能夠照顧你,生怕你走差踏錯,有趙老先生教導,我就不用擔心你的未來了。”
辛棄疾忽而想起來一事,趕緊問道:“這青玉案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會作詞了?“
辛稹笑道:“天天見爹您舞文弄墨的,看着也學會了,也沒有什麼難的。”
辛棄疾呦的一聲道:“作詩詞哪裏有那麼簡單,你爹我當年也是跟着劉先生學了許久,才博得一些薄名,你都沒有學過,就能夠做出這等詞?”
辛稹一笑:“觸景生情,看到了這些景色,這些詞句便從心裏流出來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作出來的。”
辛棄疾不由得訝然與兒子的天才,不過辛稹從開竅之後,便變得十分聰明機敏,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歸結於天授了,便不再糾纏此事了,畢竟也算是好事嘛。
第二天早上,辛稹早早便醒來了,畢竟天天這般早起,也形成了習慣了。
辛棄疾見他起來,笑道:“你在家裏做點吃的,為父去準備一些拜師的禮物,一會便回來了。”
辛棄疾說完便出門了,太陽升起的時候回來,提着一些綁着紅布的禮物,見辛稹好奇,便解釋道:“便是一些常規束脩,趙老先生不缺錢,但該有的禮節咱得有。”
禮多人不怪,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