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救世主214
她臉被火毀了半邊,從肩膀到腹部也因為重度燒傷,起了一層血肉模糊的皮,用手就能將她一層皮膚整個撕下來。
下面的真皮層也坑坑窪窪。
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從但丁烈火地獄裏爬出來的人。
大概是她此刻的形象過於可怕。
幾個衝到她面前想要阻攔她的祭司,竟被她的容貌嚇到,趔趄地向後退了一步。
李妮妮隨手拽了一個慌亂潰逃的祭司,將他的手咬在嘴裏,當做布條防止自己因為疼痛咬斷舌尖,俯身毫無停頓地拔-出身上兩柄長刀。
祭司本來覺得自己的手只怕是保不住了。
結果沒想到這個魔鬼只是把他的手當點心咬了一口,頓時痛得“嗷嗚”了一聲。
李妮妮鬆開他,他腿一軟跌在地上,向上對上李妮妮的目光,頓時慌不擇路地朝後退去。
李妮妮用長刀支撐住身體,歪頭看他笑道:“你喊什麼痛,我都沒喊。”
祭司滿臉淚水,神情可憐極了。
李妮妮……李妮妮看他實在太害怕,手裏的刀收了收,擺了擺手:“算了,你走吧。”
祭司如蒙大赦,屁滾尿流向外跑去。
李妮妮:“跑快點,我給你們十分鐘。”
十分鐘?
十分鐘能幹什麼?
這些人不愧是納菲力姆神虔誠的信徒,零零散散逃走了一些,最後竟然還剩下一半人沒跑,他們拿着武器,一個一個擋在李妮妮面前,攔住她的去路,畏懼地看着她,但卻不讓她離開。
為首的就是大祭司。
李妮妮壓着身上的傷口,平靜地朝大祭司走去。
大祭司手中握刀,目光驚懼地看着李妮妮。
他食指向天點了一下,用土語喃喃說了一句什麼,隨後像找到主心骨似地厲聲道:“你別再靠近我!你殺不了我!那些試圖毀滅我的,納菲力姆神會替我懲罰他們!”
李妮妮朝前走了一步:“你會庇佑螞蟻嗎?”
大祭司:“你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會庇佑螞蟻,那麼神明也不會庇佑你們。”李妮妮朝前一步,握住他手中的刀刃:“在祂們眼裏,你可能還不如螞蟻,自己□□弱小,卻妄圖強大者會保護自己,這不是很可笑嗎?”
他渾身顫抖地說:“你知道什麼!這些女人都將去往天國,他們的未來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別過來了,別過來!”
李妮妮滿身是血地朝他走去,每前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
最後他靠着牆壁,色厲內荏道:“——你想要什麼?你放過我的族人,不然納菲力姆神不會放過你!”
李妮妮和善地說,居然真的和他們打起商量:“我想要那個銀白色的圓柱體,可以商量嗎?它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那是我們一族的聖物,幾千年沒有人能拿得起它,也沒人能移動,你這樣強取豪奪,是要遭天譴的!”
“那就讓天譴來得更猛烈一點。”李妮妮蹲在大祭司面前:“你翻來覆去都是這麼一句,你的神難道沒有教給你一點更靈活的話術?那祂不大行啊,要麼我教你?”
大祭司目眥欲裂:“你——你——”
他沒有“你”完。
確定他無法提供更多有效信息后,李妮妮用一根繩索勒住了他的脖子。
——正是之前帶她來的那個男人,用來蒙住她眼睛的布條。
這叫物盡其用。
她用膝蓋將大祭司面朝地面壓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氣將繩索向後拉。
大祭司的臉部逐漸漲紅。
他四肢逐漸失去力氣,無水乾涸的魚一樣掙扎,手指深深插-進地上的泥土,在反覆無盡的窒息中痛苦地喘-息。
其它祭司紛紛操起武器,前來解救自己的上級。
他們想剪斷繩索,但是李妮妮勒得太緊,他們根本不敢隨意下手,生怕一下沒搞好,直接割斷大祭司的脖頸。
於是他們只能試圖用疼痛讓李妮妮自己退卻。
刀劍和棍棒不要錢似地打在李妮妮身上,李妮妮咳嗽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額頭也流下一縷血痕。
但是她的手指卻紋絲不動,極度的疼痛中,還微微笑道:
“你的納菲力姆神,現在還保佑你嗎?”
大祭司臉部漲紫,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從嗓子裏憋出聲音道:“信神的,神終將帶他回歸,你會償命的,你會去償——命——的——”
李妮妮驀然加大了手指力度。
隨着一陣喉骨碎裂的聲音,大祭司背對着李妮妮,頭偏向一側,垂了下去。
李妮妮手還拽在繩索上,隔了一會兒,確定身後人已經完全斷氣,才慢慢彎起唇角,讓自己顯露出力竭的頹勢,順着石柱滑下。
“他沒死呢,他是你們神的使者,現在只是被你們的神明,接到天空之國上去了而已。”
李妮妮抹去唇角溢出來的血,細胳膊細腿坐在地上休息,神情看上去無辜極了,也可愛極了。
旁邊的年輕祭司信仰坍塌、驚懼後退。
李妮妮溫柔地低聲說:“你們別害怕啊,都過來,一點都不會痛……我一個個送你們上天空之國。”
“……”
一分鐘后,李妮妮看着空無一人的大殿,隨意從地上撿起一件被它的主人慌亂中拋下的衣袍,又找了一左一右兩隻不同碼數的鞋子,勉強把自己裹起來。
她踢踏着過大的鞋子,穿着過大的衣服。
臉小胸小,臉又長的嫩,這樣傴僂着身軀,看起來就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終於走到那個銀白色的圓柱體面前。
圓柱體安靜地陳列在雕刻着繁複花紋的石柱之上。
李妮妮用手覆蓋上去。
下一秒,《海綿寶寶》主題曲《SpongeBobSquarePants》,再次在空闊無人的回字形大殿裏響起起。
這一次,李妮妮一點都不覺得違和和搞笑了。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還是第四次,在古代聽見《海綿寶寶》主題曲。不管李妮妮怎麼去揣摩達瑪太子,都覺得神明的愛好不可能真的是《海綿寶寶》。
那這個愛好,到底是誰的呢?
達瑪王后。
她自己?
曲調結束后,石柱慢慢從中間裂開,露出了其中看起來像是iPhone同款,但實際上是消耗“太陽能”和“時間能”的後現代高科技藍寶石Retina屏。
李妮妮見怪不怪。
虹膜掃描儀掃描過虹膜,李妮妮盯着光線散發直至消失。
之後有那麼幾秒,她看什麼都像是黃的。
等這陣光適應過去以後,李妮妮再次低下頭,就看見號稱“幾千年沒有人能拿得起”的銀白色圓柱,已經自動從石柱上落下,出現在了她手裏。
正面凸起,標註了一個“+”。
反面凹陷,標註了一個“-”。
正負極形成迴路。
這是一個……電池。
*
李妮妮滿身是傷地搶了一匹馬,花了一天時間,回到了她最初經過的那個部落。
部落里的人已經收到大祭司被人殺死的消息,此刻嚴陣以待,舉着刀槍,虎視眈眈地守在村口。
他們為了對李妮妮這個恐怖的外來魔鬼形成威懾,還將以前殺死的人頭串在柱子上,豎在村口。
還有幾具風乾的屍體在村口的樹上晃動,估計是以前他們征戰別的部落時,留下的戰利品。
李妮妮根本沒有從村口進去。
搞笑,她只有一個人,正面去對杠整個村的巨人,她有病嗎。
古代部落又不是現代海關,守衛沒有那麼嚴苛。
連現代海關她都能偷渡,就更別提這種小村莊了。
她直接從一處山坳,用滑草板滑進了村子,找到她最初借飯吃的老太婆家,對着她餵雞餵鴨的背影,一刀劃了她的脖子。
老太婆睜着眼,連殺她的人都沒有看清,就斷了氣。
她躺在血泊里,臉色慢慢變得灰暗。
李妮妮看也不看地跨過她的屍體,用布卷了一點老太婆家殘餘的糧食和西紅柿,又拿走她之前吃雞肉手抓飯用的竹編碗。
她將所有東西,連同那個古怪的電池,一起打包成一個包袱,背在背上。
最後,她還走到她的後院,摸走了兩個她家的母雞新鮮下的雞蛋。
這才在母雞譴責的目光里,帶着順手牽來的馬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村莊。
但她這回走的方向變了。
這一次回歸實在太靈異,每一次當她試圖嚮往正確的方向走時,她就會往完全相反的、錯誤的道路走
這次她學乖了。
李妮妮校準南北方向,用最嚴謹的心態,最科學的角度,重新確定了達摩末羅的方位,確保這次絕對不會因為人為的失誤走錯路。
然後便駕着馬,一路朝着達摩末羅狂奔而去。
既然每次背對着達摩末羅走,最後都會倒轉方向,走向達摩末羅。
那麼這一次,她乾脆正對着達摩末羅走。
反其道而行之,應該就能順利一路走到中印邊界了吧?
嗨,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
同一時刻,達摩末羅。
夜色濃黑深重,鎏金台上錯落點着幾盞蠟燭。
重重帳幔里,一個男人靜謐地坐在地上,閉着眼睛。白皙臉龐上濺着幾點血跡,亞麻色蜷曲頭髮卻梳理得整整齊齊。
風將帳幔吹起,紗幔霧氣般拂過他的面龐。
四面寒氣侵人,即便是在南亞次大陸這樣的熱帶環境中,這個房間也不令人感到溫暖。
片刻后,門被人推開。
長衫曳地,綾羅流水,燈火映亮了微微上挑的鳳眼。
達瑪太子走到床上坐着的男人前,用扇骨挑起他的下巴,像打量牲畜的牙口一般,兩面翻轉着看了看。
隨後他放下手,從袖子中抽出一塊手帕,仔細地擦了擦指尖。
“這就是西伽蜜多唯一願意嫁的人?”
他轉身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長長的衣擺拖在身後,連同長發一起蜿蜒。
“也不是多出彩的人,竟能讓她為他逃婚?”
“……逃婚或許也不是他勾引的。”“那個聲音”在一旁畏懼又耿直地說:“根據我這裏的數據顯示,西伽蜜多大人每一次逃婚,都是因為她受不了您。”
達瑪太子失笑:“是么。”
“而且婚姻成敗的關鍵,往往也不是對方有多出彩,而是一方能不能包容另一方。”“那個聲音”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儼然已經成為了感情專家,說起話來也更加有底氣了,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起飛了:“您要真正尊重她的意願,滿足她的期待,知曉她的需求,包容她的不足。”
達瑪太子:“我還不夠包容她,她想做的什麼事我沒讓她做?”
“那個聲音”小聲道:“她不想結婚。”
“……”
“她想要自由。”
“……”
“強制愛是沒有好結果的,如果她想逃婚,您應該尊重她的想法,這才是真正的包容。”
“……”
這個app廢了,可以回爐重造了。
夜露深重,達瑪太子慢慢喝完桌上已經涼掉的茶水。
再抬起頭來時,他已經收起了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和掩藏在他輕慢下的那絲,無論如何掩飾,都掩飾不住的醜陋的妒火。
真可怕。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妒婦。
達瑪太子撩起衣袖,重新坐到武太郎對面。
武太郎像一個無知無覺的人偶,在達瑪太子的目光下,一點點抬起眼。
達瑪太子微微彎起長眸。
殺了他。
他在心裏說。
他心中翻湧着黑色的毒液,那些毒液侵蝕着他的理智,讓他清晰地知道,他此刻能與這個人平靜對坐的表象,是有多麼的不堪一擊。
殺了他。
這個男人是如此弱小、醜陋、狹隘、昏庸,可是他卻得到了西伽蜜多唯一的信任,他憑什麼。
殺了他。
這聲音如同心魔一樣,在他耳邊翻湧不休。
殺了他,她就不會有格外優待的人,哪怕她沒有優待你,可至少她也沒有偏愛別人。
達瑪太子的神色慢慢陰鬱下來。
他望着眼前容貌俊秀的男子,倏忽一笑,唇角彎出一點涼薄又嘲諷的弧度。
“笑。”
他說。
面前的男人聽到指令,也慢慢彎起唇,露出了武太郎平時最為熟稔的,整張面容都舒展開來的笑容。
“哭。”
他說。
面前的男人又低垂眼角,向上一點點抬起狗狗眼。
淚水大顆大顆,從他澄澈如天空的眸子裏墜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