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回 桑美來襲
百年一遇的桑美颱風在蒼南登陸,席捲大半個錢塘,猛烈的狂風和持續的暴雨,次生了洪澇災害,造成了人員傷亡,並使廣大人名群眾承受了巨大的財產損失。數日以後,桑美進入海東境內,並減弱為熱帶風暴,給洪州帶來了清涼。
海東西程在董事長何江慧的號召下,全體員工進行了踴躍的集資捐款,向受災的西程集團總部和集團的同事們致以了最誠摯的慰問。作為受災群眾的家屬,易梟覺得這樣的賑災,實在是太過形式主義,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儘管他心中萬般抵觸,但最終還是身不由己地給西程集團捐贈了兩張百元大鈔。
颱風一過,易梟立即請假,趕回家探親去了。坐着753路公交車行駛在乘高居險的江南公路上,兩側被洪水整片整片淹沒的田野屢見不鮮,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從不為颱風災害煩惱的城市陷入嚴重的內澇,可謂觸目驚心。所幸城內的積水沒幾天就盡數消退了,易梟這才安心結束了休假,返回了海東。
“桑美”過後,酷暑再度掌控局面,洪州展現了老牌火爐城市的雄姿。周六,易梟照例去公司值班,今天處理的事務卻格外多,他只能頂着驕陽在生產車間、倉庫和辦公室間往返穿梭,襯衫已被汗濕了好幾次,幾乎是黏在身上的。
即便回到辦公室,高溫炙烤下的鋼結構建築早已把空調變成了擺設,哪怕功率開到最大,玻璃鋼隔間裏依然燥熱難耐。吃過午飯,處理完手頭的工作,他覺得暈暈乎乎的,腦袋有些隱隱作痛,只得頂着烈日提前下了班。
不知是中了暑,還是得了流感,亦或是被一堆破事折磨得心力交瘁,回到住處依舊是頭昏腦熱的。住在公寓樓的頂層,沒有安裝空調,房間裏格外悶熱,簡直就快讓人窒息了。他開始後悔當時沒有租一套帶空調的房子,或者自己應該花些錢額外裝一個空調,那樣此刻他就已經在享受與世隔絕的清涼了。
冷水沖了涼,易梟沒有用毛巾擦乾,而是渾身濕漉漉地回到卧室,用僅有的一個電風扇照着身子吹,空氣的流動加速了水滴的蒸發速度,帶走了他身上的熱量,但不一會潮濕的身體就被吹乾了,燥熱再次襲來,攻勢更兇猛了。
易梟四肢無力,知道自己病了。他從抽屜櫃裏找出母親先前塞進他行李箱的醫藥盒,抽出體溫計含在口中,無力地靠在床頭。過了一會兒,他把玻璃體溫計舉到了半空,看到在白色的背景下,細長的水銀柱早已倔強地突破了39的刻度。
本該去看醫生的,可是按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然沒有了獨自就醫的能力。他頓覺無助,他想打電話給家人,可遠水不解近火,只是徒增他們的憂思;他想找個同事幫忙,思來想去,不太合適;他想到了虞瑜,她搬到君河花園也已有些時日,期間還小聚過幾次,但又覺得找一個普通女性朋友來照料起居頗為不妥。萬般無奈,他強自支撐着下了床,踉踉蹌蹌摸到了衛生間,擰了一條濕毛巾敷在額頭上。當他艱難地爬回床上時,早已渾身癱軟,昏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覺得渾身酸痛,腹內空空,咕嚕亂叫,但精神似乎已恢復了不少。窗外夜色正濃,摸出手機過看時間,才知道自己已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手機里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家裏打來的,他忙坐起身子,提口氣,振奮了下精神,撥通了家裏的電話。聽筒里傳來了母親焦急的詢問和關心的責罵。
“你怎麼回事呀?昨天晚上打你電話沒接,
早上也不回。”
易梟換上一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口吻,答道:“昨晚和朋友去南大打球了,所以沒接到你電話。打完球他們又非要拖着我去吃夜宵,回到宿舍太晚了,就沒給你們回。今天又一大早被拉去加班,本來想給你們打電話的,可實在太忙了,一整天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一直到現在才回來。”
母親埋怨道:“再忙也得回個電話呀,搞得我們擔驚受怕,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再沒消息,我就要讓你姐夫明天一早開着車帶我去洪州找你了。”
“主要也是一忙起來就忘記了。哪那麼大驚小怪呀,行了,我保證下不為例。”
掛了電話,下了樓,他在小飯館裏吃了碗炒粉,又回來休息。輾轉難眠,獨自在外漂泊,回味着個中辛酸,千里迢迢,歸期遙遙,親朋寥寥,一種莫名的悲愴在心頭翻滾。他開始想念思思,留戀如故,他強烈地意識到該找個伴侶了。
轉眼又到了開學季,易梟看着一張張陸續來大學報到的稚嫩面孔,再一次嗅到了那久違的青春的味道,一種邪惡的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閃現:作為資深學長,為什麼不能和剛剛踏進校園的女大學生再一轟轟烈烈的戀愛呢?
經過策劃,易梟制定出了一個與大學生邂逅的方案,在教師節的前夕,謀定而後動。他來到南大附近,在南都東路與上海北路的交叉口找到了一家網吧,決定在這裏實施自己的計劃。辦理過登記,他並沒有直接找電腦上網,而是在網吧里轉悠,物色起了劇本中的女主角。他終於發現一個長相姣好的年輕女孩,正沉浸地在網絡上聊天。易梟來到她的座位後面,稍作停留,瞟了一眼她的QQ號,默默記下,然後尋了一個相對冷僻的角落,打開一台電腦,坐了下來。
他用QQ發送了一條添加好友的請求,並在上面備註了“洪州”。女孩果然同意了,毫無防備地隔着屏幕和他熱聊起來。利用這種社會經驗的不對稱優勢,易梟不斷製造着各種“巧合”和“緣分”,就這樣一步一步拉近了和女孩的距離。
女孩叫王凰雲,來自四川閬中,是南大科院的新生。人生地不熟,晚上無聊便和同學相約來網上聊天。時機慢慢成熟,易梟便開始收網。他告訴女孩,自己被外派到洪州工作,今天恰巧也是因為有個文件需要處理才來了科院旁邊的網吧。女孩果然大吃一驚,說緣分使然,倆人竟然在同一個網吧。多麼突如其來的邂逅,易梟要了女孩的手機號碼,約她在學校里隨便走走,聊聊天。
男人給女孩買了杯奶茶,引着女孩一起在南大的科院裏一面散步,一面講述着自己大學時的有趣經歷。女孩則一臉崇拜地注視着男人,從他講着故事裏,嚮往着自己的大學生活。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易梟示意她在就近的長凳上坐下,安靜地坐在旁邊聽她講電話。
雖然交談用的四川話,但對語言天賦極高的易梟而言幾乎沒有障礙。小雲的父母在XJ討生活,放心不下來海東讀書的女兒,便不時打個電話關心她的近況。說完一通十幾分鐘的電話,女孩繼續用興奮的眼神望着男人,期待他更精彩的故事內容。易梟開始切換話題,開始向女孩講述起了自己“一歲四遷”的光輝事迹,繼續樹立着自己的高大形象。男人講得滔滔不絕,女孩聽得津津有味。
時間過得很快,女孩該回寢室睡覺了,男人也得回去休息,不能耽誤第二天的工作。男人把女孩送到了寢室樓門口,女孩欣然答應了男人第二天晚上的約會。
第二天一下班,易梟準時去接女孩,女孩為了赴約精心熟悉了一番,從寢室出來時剛洗過的頭髮還未完全吹乾,一撮撮黏連在一起。他帶着女孩來到了江大南路上的天香食府。在外遊學,一桌豐盛的川菜,最能勾起川妹子的思鄉之情。經過這一頓晚飯,倆人的感情升溫迅速。走出餐廳時,江大南路霓虹閃爍,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摻雜着不少大學裏的情侶,倆人混在裏面也並沒有什麼違和感。
倆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去青山湖畔走一走。拐上南京路,人流的密度明顯降低了,易梟壯起膽子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了女孩的左手,牽住她往前走。女孩有些驚慌,本能地想抽手出去,但男人沒有給她機會。女孩被一隻大手牽着,漸漸產生了莫名的安全感,也就不再排斥,反而主動用手指扣住了男人手掌的虎口。
月明星稀,青山湖畔納涼的人絡繹不絕。女孩走得有些累了,倆人便在湖邊駐足休息。易梟鬆開她的手,從身後環抱住她,讓視線從她的頭頂掠過,一直延伸到湖盡頭的黑暗之中。當溫潤的湖風捎着淡淡的桂花香拂過女孩的發梢,夾雜着的幽幽發香闖入了男人的鼻腔,他感覺有些錯亂,已分不清西湖和青山湖。
易梟在女孩的後腦勺輕吻了一下,對女孩道:“小雲,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嗎?”
女孩回過身,伸手挽住男人的胳膊,俏皮地說:“好啊,去看看你的‘窩’!”
青山湖離易梟的住處沒幾分鐘腳程,倆人已經宛若如膠似漆的甜蜜情侶,一路說笑着回到了住處。易梟打開房門,熱情地帶着小雲參觀了自己的居所。雖然這只是一處簡單裝修的一室一廳,但相比小雲住的學生宿舍,差別已在雲泥。
小雲發現衛生間裏有一盆泡了洗衣粉沒洗的衣物,鄙夷地瞥了一眼易梟道:“你們男人可真臟,這衣服都泡了好幾天了吧?都有一股異味了。”
易梟舉起左手,向女孩展示着自己的食指和拇指,滿臉委屈道:“這兩天手指劃開了,下不了水。小丫頭片子,你以為我是那種不愛乾淨的男人嗎?”
女孩仔細查看了男人的傷口,輕輕哈了一口氣,關切地問道:“還疼嗎?”
男人搖了搖頭,笑着告訴他已經不那麼疼了。女孩端起洗衣盆,兀自搓洗起來。男人凝視着女孩洗衣的背影,覺得這丫頭真是傻得可愛。女孩把衣服把洗完的衣服晾到了陽台,半舉着濕漉漉的雙手走到房間,想去抽桌上的紙擦手。
男人一把拉過女孩,將她擠到了牆上,深情地注視着這張青澀甜美的臉龐,心裏說不出的歡喜。女孩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異常緊張,呼吸變得急促。易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女孩劇烈的心跳,用手背輕輕撩開女孩面前長長的劉海,右手輕撫着她富有彈性的羞紅臉頰,左手搭在她的纖腰上摩挲。
男人的右手已經探到了女孩的身後,中指緊緊摁住了女孩文胸的背帶,食指和拇指已經擒住了背帶扣的兩端。我為刀俎,伊為魚肉,男人非常清楚,他只需兩指輕掐一下便可以將扣子悉數解開,片刻之後,他就有資格宣誓自己的主權,今晚的戰役將大獲全勝。但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他遲疑了,右手也變得僵硬了。
男人突然陷入了沉思:眼前的女孩單純而可愛,她應該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戀愛對象,但她不符合父母選擇兒媳婦的標準,這註定會是一段不被祝福,沒有未來的感情。***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或許自己可以在從今晚開始到將來調回明州的相當長的時間裏佔有這個女孩,但卻終有一天會將她拋棄。始亂終棄,非君子所為,他會一輩子都嫌棄自己今晚的卑劣行徑。
僅存的良知將男人牢牢地摁在恥辱柱上,心中的魔暫時被從靈魂深處剝離出去。男人悵然若失,舌頭從女孩的口中縮了回來,雙手從女孩身後抽了回來,身體從女孩的胸前撤了回來。他張開雙臂撐在女孩肩膀兩側的牆面上,深吸一口氣,嘗試讓全身沸騰的血液冷卻下來。良久,男人終於作出了自己的決定。
女孩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問道:“哥,你怎麼了?”
男人摸着女孩的頭,語重心長地說:“我不能因為自私,改變你的人生軌跡。”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抱住了男人,依偎在他胸口。男人順勢擁她入懷,溫柔地輕拍着她的後背,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她,輕捏着她的雙臂,在她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道:“丫頭,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宿管阿姨該查房了。”
女孩挽着男人回到了宿舍樓下,旁若無人地在他臉上親吻了一下,揮揮手,一步三回頭地回寢室去了。男人微笑着杵在原地,目送着女孩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喃喃道:“再見了,女孩。希望你能遇到真正愛你的男孩,今後我們各自珍重吧!”